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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9)、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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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卫侯家的产业是有些借了皇商名头的祥云,往上爬得快了些,但也的确没做过什么暗伤阴绊同行的龌龊事情来。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必须撕破脸地对着干,其实商界基本的一些道义,大家还是要自己掂量着遵守好的。

    可在今天,一直以来某些商贾想做最后又不得不抑止了的事,似乎就由王炽这一句话,便给做实了。

    自己成了类同“帮凶”的存在?

    三万两黄金的调用票据,就把云峡钱庄的银库底儿给掀了!

    可话说回来,将云峡钱庄的银库老底松活一遍,真的只需要三万两黄金?仓促估算一下,荣获京商诸多追捧的云峡钱庄,原来只是一只本金极限未逾黄金五万两的“纸老虎”?

    还有那皇商传闻。阮洛虽然也从未摸透过云峡钱庄的真实底蕴,可关于这个传言,因为他与三皇子王哲的谊情,倒是能在还没回京时就探听到一些比传言更为可靠的消息。云峡钱庄为皇亲所办的这个说法,倒的确是事实。

    因为皇亲经商虽然得益处不少,但弊端同样也多,所以这个秘端本来一直藏得极深。若不是云峡钱庄在京总会得知京中其余四家钱庄准备行联手挤兑之策,所以才故意放出一些话头敲打敲打,恐怕这个深隐钱庄背后的秘密还会瞒得天下更久一些。

    然而虽有话头放出,却不太明晰,就连离三皇子王哲那么近的阮洛也只是隐约知道,云峡钱庄大抵是晋北侯卫云淮手里抓着的产业。

    晋北侯卫云淮本人并不如何聪颖,至少于功名路上可以这么评价,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考过举,无志仕途,就连他祖上也是如此。得蒙祖上十余代积累荫泽,卫家传到卫云淮这一代,即便称不上一方巨富,倒也算能在二十多年前那阵乱世飘摇中稳保产业不散,得至今衣食生活无忧。

    不过,晋北侯得以封地晋都,坐享万户供奉,主要还是借了他的妹妹、也就是当今皇帝已故皇后卫云珏的余福。

    在王炽还只是北疆边关一个身份中等的戍边将军时,婚后四年间,发妻卫云珏陆续为其产下一子一女。无奈北地气候酷冷多变,卫云珏自从为王炽生下次女王晴之后,在月子里落下了虚症病根,一直未见好转。

    王炽极为怜惜妻子,从自己的亲卫营里抽调出几人来,专责在西北大地搜集名医灵药。那时老邻居北雁虽然极为抵触拥有南周脸孔的人跨过城界,但西北角的小梁国也已见小势、且比较能接纳外邦散客的游访,在那几年,自产物资虽不足但却商贸活跃的小梁国算是间接帮了王炽一个大忙。卫家家底殷实,经着名贵补药维持,王妻卫氏虽然平日里常感体乏疲倦,但过得倒也勉强无碍。

    可世事难料,王炽的长子在五岁那年罹患急症夭折的事,给了发妻卫云珏身心最重一击,自此身体每况日下,就连服食足岁三百年的人参胶汤都不见效力,终是没能撑到王炽返京得胜之期。

    虽然王炽称帝之后没过多久,就追封了发妻卫云珏为孝仪淳显皇后,但他心底里总觉得亏欠妻子太多,便于某日借了一个在众朝臣面前还算拿捏得过去的由头,将妻家长兄卫云淮封了万户侯,封地晋都,赐世袭爵号,安享每年万户供禄。

    虽然王炽没有同时将侯爵的实权部分交付给卫云淮,除了顶着一个荣誉称号,晋北侯卫云淮并不拥有调兵权力,但卫云淮本来就无心做官管事,值此不惑之年却可坐享晋都每年全民秋收的一成税禄留为己用,如这般逐年累积家资,观想今后,轻松便能攒出一笔数目庞大的家产。

    然而知晓云峡钱庄真正管事舵手是谁的阮洛此刻再看这件昔年无比风光的幸事,就明显觉着有些诡异莫测了。

    王炽掀了云峡钱庄银库的底,似乎是有意要查自家大舅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倚权谋私一直是皇商大忌,更何况王炽还是一位新君,应该是极为重视树立自己的君主威势的,所以在此期间,身为皇商应该更加警惕和约束自身才对。否则,在新君立势的这个阶段若有丝毫违逆,无论是怎样的亲戚,都很有可能被当成敲震朝野的反面例子,毫不留情地被拿下治罪。

    但陛下的这次出手,未免也太突然了些,甚至有些像是一个偶然的念头。

    思绪刚至此处,阮洛忽然想起一个时辰以前王炽刚到书店时与他说到的青川战事,他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战争是一个国家最消耗财力的事情,而卫家本来就是个不缺银子使的大户,近几年又坐享侯爵万户供奉,家产之丰难以言喻,莫非是这里头出了什么问题?

    “阮公子?”

    忽来一声轻唤,将阮洛从缠头杂念中拎提出来,阮洛轻舒一口气,见是侍卫十三在唤他,便道:“何事?”

    “您刚才说到一万两黄金兑出这些官钞的零头,剩下的部分去了哪里。”侍卫十三虽然有些心疑阮洛在为什么事深思,但他并不擅言干预,只是平声静气地完成自己该尽的职务,“云峡钱庄将您开具的那张票据兑成一张代领十五万两白银的大票,再由在下与您的属从将大票送去恒泰馆总管事阁进行兑换,兑得官钞银值两万八千两,剩下的十二万两白银,便是这六枚玉牌了。”

    阮洛很快恢复商人头脑,在侍卫十三的话刚说完时,他立即便道:“还有两千两用作何处?平均两万两银子换的玉牌,都有什么用途?”

    “玉牌的用途比较复杂,简单的说,便是可以畅行郡王宿馆以下的馆区。恒泰馆区共有六所郡王宿馆,也就是说,有此玉牌作为凭引,阮公子可以游逛三分之二的恒泰馆区,无所滞足。”十三尽可能精简地向阮洛解释了两万两银子一枚的玉牌主要用途,但轮到解释那两千两银子用作何处,他反倒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两千两,把离这里最近的‘雨梧阁’包了,是个喝茶的好去处。”

    阮洛听了他的这番解释,虽然早就知道今天在这里的一切花销很可能一夜过后就会全部由王炽设法还入他的账上,然而头一次玩这种疯狂游戏,他还是禁不住微微扯了一下嘴角。两千两在这里只能包下一个茶楼,但搁在京都,连地契带着楼子桌椅伙计全部买断,一座茶楼的价值也就这么多了。

    恒泰馆区对于只是空有一屋金银、而在世上没有什么高等身份的庶人来说,真是个拿银票当柴烧的好去处啊!

    十三注意到阮洛的脸色有些不对,慎于再多说什么,忍不住侧目朝王炽看了一眼。得了王炽一个眼色,十三立即如受大赦,连忙撇足去了一旁。

    “这点银子,用得还算恰当。”王炽看向已经站到一起的十三和阿平,缓缓说道:“你们两个就走在前头,十三且留神些,花银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人了。”

    十三与阿平闻言连忙应是。

    阮洛听见王炽的说话声,也渐渐收了心绪。

    除了某几个独院,恒泰馆区的守卫规则大体来说是外严内松的。通过大门这道最麻烦的手续已经办妥,之后的行走就会轻松许多。轻轻舒了口气,阮洛将视线投远,着眼于馆区内的建筑群体,紧接着他就看见一行五人从馆区一条笔直而来的街道上疾步走来。

    五人里后头那四个好像着了一身饭馆茶楼伙计的装束,而领头那位在阮洛看来,总掌银柜的身份痕迹就很明显了,阮洛平时没少与这类人打交道。

    五人行至王炽跟前,为首掌柜模样的绸服中年人连忙躬身堆笑,捧拳恭敬说道:“敢问,这位就是来京赏春的王老爷吧?”

    王炽当然点头,暗笑月余未出过宫行走,这十三的编撰活儿似乎更精了。

    确定了来者身份,那绸服掌柜的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不再赘言问询阮洛的身份,而是一手向右平摊作了一个“请”字,先入为主地又道:“在下是雨梧阁的小掌柜,带着四个伙计,特来迎接二位贵客。阁中地扫尘清,炉上雪泉微烫,这位王老爷,还有尊公子,请随小掌柜的这边请。”

    “好。”王炽微微一笑,“掌柜的礼重了。”

    本来站在王炽身旁后半步的阮洛这会儿倒又迟滞了,那一声“尊公子”的称呼落入他耳,直敲得他眉梢一挑。

    而站在阮洛身后的保镖阿桐听到王炽后头说的那句话,心中是颇有异议:两千两换茶楼几个伙计出来相迎,这算不上对方礼重吧?倒是自家公子的银袋子被狠狠割了一刀,这才是下手有些重。

    走在最前头的侍卫十三与保镖阿平已经开始在给那几个茶楼伙计发银票了,一人两张,二十两的官钞再兑成银票,至少也可得十六、七两,四个伙计脸上堆起的笑容更真实了,那时喜滋滋的味道。

    慢慢缀在王炽身后的阮洛脚步轻快不起来,忽然他看见王炽回头看了他一眼,以极轻的声音说道:“是不是在想云峡钱庄的事情?或者应该说,你已经开始考虑晋北侯的事情?”

    阮洛目色一凛,心下很是吃惊,没想到自己隐藏的思虑虽然一字未提过,却已经被王炽这么准确的透悉了然到了。

    面对王炽的目光注视,阮洛动了动唇角,正颇为犹豫该不该说,他就又听王炽轻声道:“所以我刚才会说十三花银子还算恰当,雨梧阁的避声效果很好,在那儿闲聊也比站在这街上要觉着舒坦。”

    阮洛明白过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加快了步履。

    ……

    在馄饨馆留下一枚铜钱后,快步离开的蓬头樵夫只绕开一条街,行至人际稀少的街头一角,便停下了脚步。屏息观察四周片刻,蓬头樵夫旋即蹬石上墙,转瞬间消失在墙头。

    落足在一家民宅的后院,蓬头樵夫绕着主宅疾步行走一个来回,快速扫视院中四角,再次确定这户人家并无人在,目光一转,视线扫向厨房的位置,随即大步走去。

    在迈过厨房门槛时,他的左手已经摘去头上覆着的那团如枯草一般的头发,右手则将拎着的柴刀搁在灶台上,然后勾起食指划向腰间,束衣布带受力松弛,那身破烂的麻衣自前襟口褪开,滑落双肩,至他的右手中团握。

    脱去麻衣后,里面穿的那套窄袖短襟的灰色布衫展露出来,剪裁贴身,隐隐透出他修长而匀称的肌体。他的脊背挺直,臂长肩宽,这并不像一个常年过度劳苦的人该有的体格。

    而当他的右手以麻衣包裹那“头发”的同时,他的左手很快又握起了搁在灶台上的柴刀,顺势朝这户人家习惯挂在离灶头不远处墙壁上的火镰,以极快的速度连勒数下,顿时火花四溅。

    手中揉成一团的麻衣碰着那火星子,很快升起缕缕薄烟,已经没有蓬头枯发的年轻樵夫将这一团破衣烂衫假头发塞进灶膛里,然后他又从窄口衣袖里摸出一个小纸袋子,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黑色丸子,在食指与拇指间碾碎,掀掌撒入灶膛。

    漆黑的灶膛里骤然大亮,原本只是沾衣起烟的几点火星,在转瞬的功夫里便如有些妖化了般吐出火舌,将那团破烂麻衣吞没。

    从厨房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就着这户人家灶头的盐巴,将故意几天未洗漱过的牙口清洗洁净。待年轻脸庞上的灰垢也洗净,樵夫将紧紧盘在头顶的一头乌发放下,手指沾水为梳,疏拢数下,再从前襟里侧抽出一根刺绣了白色梅花的崭新紫绸带,将一头微湿的长发松散束于脑后。

    走出这户人家的厨房,已是崭然一身的年轻人身上已经很难再寻到深山打柴人的痕迹。此时已值午后,这户人家后院晾着的衣物已经干燥,但年轻人只是朝晾绳上扫了几眼,心中定计,并未去取绳上衣物,而是径直向居户主屋行去。

    腕力一绷,拇指扣紧,大门上挂着的铁锁头如在滚烫的油锅中炸开的豆子,主屋大门就此打开。年轻人径直走了进去,又转身走入主厅侧旁的卧室,打开挨墙立着的衣橱。目光扫过,他没有取那妥帖挂起的锦袍,而是目光微垂,落在柜角一件折叠整齐的重紫绸衫上。

    套上那身紫的,年轻人浑身上下瞬时间有了一种商人的气质,而很快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衣柜一角,却是看中了那双千层底布履的尺寸,似乎也与这户人家男主人的衣服尺寸一样,鞋合于足。

    躬身去拿那双鞋,却不料从鞋子里拽出一把散碎银子,年轻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他习惯抿紧的嘴唇便向上勾了勾。倒出碎银子放回搁鞋子的那个角落,将布履换上,年轻人关好衣橱,拎着自己原来穿的那双破烂布鞋,出了屋,又关好了大门。

    在关门的时候,年轻人只一甩手,便将那只刚刚被自己以两根手指头拧得裂开的铁锁丢进院子角落,一簇盛开的野花轻轻晃动,将略生锈迹的锁头淹没。

    回到厨房,以处理那件破烂麻衣一样的顺序,处理掉那双换下的破烂布鞋,年轻人再次拿起搁在灶沿的柴刀,往灶膛里捅了捅,确定那些从颜色上看与柴灰略显不同的灰烬已经燃尽,他这才站直起身,迈开两步,将柴刀立在了墙角一把劈柴斧子的旁边。

    出了这户人家的厨房,年轻人再次环顾一遍这院落,忽然心起一念,走过那晾衣绳旁,将绳子上挂着的一件素色中衣扯得歪扭了些。做完这些,他似是满意地轻叹一声,终于再次蹬石上墙,循着来时的方向离去了。

    年轻人离开后大约不到半个时辰,这家宅户的院门即从外向里打开,一对中年夫妇携行步入,却是这户人家午前外出的正主归来了。

    中年男主人身材略瘦,细眉长脸,由此遥可见他在少年时,应该还算有些清秀气质。然而人到中年,嘴角不再容易上扬,眼瞳也似浑浊了,脸庞上情绪的表露也被终日重复的生活锁定,显得成熟却也渐见老态。

    他走在中年妇人身后,目光泛滞,脸上带着醺醉意味,似乎是中午去哪户亲朋家做客,席间酒吃得多了所致。相比起来,中年妇人看上去则是一脸精明,面容较为平静。

    然而当这妇人进了院子,一眼扫到主屋大门,她顿时就平静不下来了。

    “当家的,咱们午前离开时,为妻不是嘱咐了你,要把大门锁上么?”

    妇人的嗓门稍大,半醉半醒的中年男主人被喝唤得后脖子一僵。他总算肯将眯起的眼睁得大些,也朝大门上挂锁的位置看了一眼。

    确定门果然没锁,男主人心里有些发虚,但他既怕自家娘子狮吼,又承着酒劲,心下有些不甘就这么总被妻子压着风头,便强扯着有些晦涩的嗓子说了句:“不是你走时一直催啊催的,夫家可能便忘了……但我明明记得我锁门了,否则钥匙怎么会拿在我手里呢?”

    妇人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刚才打开院子大门上的锁,钥匙的确是从丈夫手里接过来的,想到这里,她不禁也微微一怔。

    但她很快就想透了一个问题,当即又叫道:“咱们家的锁不用钥匙也可以锁上,是开锁的时候才必须用钥匙!”

    妇人说话的同时,似是习惯性地就要给丈夫一记响指,但一只手才刚抬起一半,她就又叹息了一声轻轻垂下。看一眼丈夫醉醺醺泛着红光的脸庞,她只在心里想,这个时候跟他说什么也是听不进去的。

    妇人的恼怒情绪才刚刚被自己压下一些,她的眼角余光扫过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的素色中衣,注意到歪斜了的那件原本洗得干净的前襟口不知是怎么的多了一块脏污,她心里头的火顿时又蹭蹭上窜,斥了一声:“这又是谁家养的猫不安分挠的?!”

    望着妻子走去的方向,男主人不用睁眼看清那件衣裳,心里头就已经知道她在为什么事而发牢骚。也许是饮了酒,壮了气,他便随口丢了一句:“脏了就再洗嘛,何必凡事都要吵吵嚷嚷一番呢?难道你还要捉出那只猫来,再跟它吵一架?”

    这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妇人回头就是一句:“敢情这衣服都不用你来洗,你站着说话也不嫌累是不?”

    男主人终于意识到场间问题的严重性,自己刚才根本就不该接话,而若是再这么继续下去,估计今天又难逃一顿争执,他连忙闭上嘴不再言语。

    虽然如今他也已攒下一处店铺,生活无忧,但他起家的本钱全是靠了妻子嫁过来时带的嫁妆。妻子出身富贾家庭,自小习从父母,学得心儿精,如今这逐渐富足起来的小家户,其实主要的活银都掌握在妻子手里。他此刻虽然头脑有些晕醉,但只要妻子那嗓门在耳畔,他便无法忽略这一妻尊夫平的现实。

    闭紧了嘴,有些不悦的努了努嘴角,男主人便束手向主屋走去。

    前些天在京中偶遇儿时好友,受邀约在今天前去做客,午间席上谈起儿时在这座还叫做“湖阳”的海滨小城里一起玩闹,后来经历京都动荡以至于失去联系的经过,一对发小便多喝了几杯。午后他本就是带着醉意回来,此刻再被妻子一吵,头晕得更厉害了,只想快些坐下歇歇。

    然而男主人刚推开主屋大门,前脚迈了一半进去,背后就传来妻子一声惊呼,又吓了他一大跳。

    “当家的,咱们家是不是遭贼了?”

    稍定心神,男主人连头也不想回一下,也有些不耐烦起来地道了一声:“别一惊一乍的,你见过那户人家遭了贼,门户还能这么整齐的么?”

    然而他这话才刚说完,自己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脑中酒劲顿时再清三分,腿脚也立时利索起来,径直就去了厅堂一侧的卧室。

    打开衣橱,他双目微睁,旋即又轻轻舒了口气。

    将摊放在衣橱里一角的一撮碎银子快速抚起,仓惶填进另一双鞋子里,连忙起身,背后一阵轻碎脚步声便已经离得很近了。他来不及关上衣橱,就装装样子挑拣起里头的衣服来,被这紧张惊吓的情绪一闹,他面朝衣橱的脸庞上,那两抹被酒劲冲上来的红晕也淡了许多,醉眼里更是升起一丝疑惑:鞋不见了,这好像真是遭贼了,可是银子还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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