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第226章 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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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范魄先走一步。苏凉把人送到楼下，状似不经意般瞥了董汝衡一眼，看他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脸上的笑还在。
清了清嗓子，苏凉转过身：“董校长，我家小弟在附近的幼儿园里，我看他去啦。”
“凉丫头这是躲我呢？”
不咸不淡的声音成功把苏凉定在原地，“没有啊，校长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董汝衡走到苏凉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笑容已不见，面无表情，冒出一句：“凉丫头，你也许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
对于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苏凉当然是听懂了，虽然她很想自己没听懂来着。
她还没回应，对方已经继续说下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也不清楚你是怎么看我们。关于这点，我不会问。小朔……凉丫头，小朔的病真的谢谢你。不是他病了这一次，也许我不会下定这个决心…”
话里有很多沉甸甸的东西，苏凉隐约感觉出来一点。六月明亮的日光里，苏凉觉得分外刺眼。
“你还是个小丫头呢，我和小朔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回过头来想想，其实只要那个人好好的就成，在不在一起，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苏凉低着头看自己的凉鞋，她想反驳，说在一起很重要。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那根本是骗人的。思念一辈子，可能还比不上在一起一天。
董汝衡自顾自地说：“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可除了你这个小丫头，我又没别的人好说。你这年纪真好，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用深究。”
有手落到头上揉了揉，苏凉忽然明白，董汝衡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倾听者，他不需要任何回应。
在董汝衡收回手之前，苏凉拉住了他的衣袖：“校长，童话故事里的人会将心事找个树洞倾诉，然后用泥巴把它封起来。”
董汝衡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做我的树洞？”
苏凉表情严肃地摇摇头：“不，我觉得心事是最好烂在心底，没准来年会开出最漂亮的花。”
董汝衡愣了愣，过了会反应过来，更用力揉了揉苏凉的头发，语气里真正带上了笑意：“你说的对！”
扭曲得被安慰到的董汝衡，或者是终于找到出口，整个人鲜活不少。甚至跟在苏凉身后一块去了幼儿班，见识了下苏凉的小弟。
苏冽俨然是班里的孩子王，全托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得意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着的五角星跟姐姐炫耀。只是想爸爸妈妈想的厉害，本来还好好的，一见到苏凉，又有哭鼻子的架势。
老师在旁边一直夸苏冽乖，总算把他的情绪哄了过来。红着眼睛直问苏凉什么时候来接他，是不是真要把他卖掉了。他身上肉少，卖不了几个钱，可以再养养胖一点卖。
董汝衡绷不住笑了，引来苏冽小朋友的怒目而视，说话声音脆脆的：“你是谁啊？不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笑我！”
这下董汝衡笑得更欢了，给了苏凉一个眼神：“凉丫头，这果然是你弟！”
“汗…”
苏冽惊恐的小眼神：“姐姐，你不会是要把我卖给这个人吧？我们老师说了，拐卖小朋友是犯法的！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你要是卖了我，你就没亲弟弟啦…”
苏凉严肃表示：“这不是我家小弟！校长哥哥，不收你钱，白送！”
一听要被送人的苏冽不干了，当场抱牢苏凉的大腿，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董汝衡，把董汝衡笑得前仰后合。
笑完了，从幼儿班出来，董汝衡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支烟。摸来摸去却找不到打火机，这才想起他的打火机似乎是随手丢在车里了。在路边烤饼的摊子上借了个火，吸了一口烟的董汝衡缓缓吐出了肺里残留的郁气。
小孩子真可爱，不管是当年的苏凉，还是刚才的苏冽。路弦那样省心的也很好，他家小朔的孩子，肯定比这三个都乖巧。脸上大概会有五分小朔的模样，没准会更多。另外一半源自那个不熟悉的女人，想到这点的董汝衡，心里莫名有些泄气。
苏凉看董汝衡出了幼儿园画了可爱动物的铁门，苏冽天真的声音在问：“姐姐，刚才那个叔叔是不是心情不好？”
有些意外，苏凉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冽仰起头，洋洋得意：“我当然知道了，他明明就是心情不好，还笑这么大声，他是不是就是姐姐说的脑子有坑的？”
被苏凉弹了下额头，“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是胡说八道？”捂着发红的额头，苏冽的求知欲很大。
“唔，就是明明不知道实际情况，凭借个人的臆测，说出的很主观的话。”
“臆测是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苏凉可招架不住。随口解释了一下，看着重新闭合的铁门，无法预测到董汝衡和白朔的未来。若是世界线的走向不可逆转，白朔只剩下几年的生命，董汝衡，他又将如何。
后来的苏冽小朋友被他家姐坑的比较惨，有很多成语他都听苏凉提到过，可语境里的含义跟原意终归是有那么点差别，导致苏冽的造句特别天马行空。
离他正式上学还有那么几年，这会的苏冽正因为能回家而手舞足蹈，在后座上片刻也不肯安分。直到到家，抱着大腿又亲又啃还哭，闹过了之后开始发困。
小弟5岁时的模样，苏凉已经记不清了。眼前肉呼呼的包子一点一点把印象填满，总觉得没有父亲在身边的苗子容易长歪。等到苏沧他们回来，一家人便能团聚了。
章花总算还是记得这边的两个小的，撒手不管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晚饭后过来看看，多数时间也是在抱怨曹爱霞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苏冽才几岁云云。其余的就全是吴军的事了，碍着有韩旭这个外人在，章花只是抱怨了下苏凉对苏媛的见死不救，没说重话。
关着苏媛的那个铁笼，最后也没能找到钥匙。吴军一口咬定他落锁了之后就把钥匙扔到房子面前的池塘里了，那铁笼没了钥匙，真不太好开。找到了定做铁笼的地方，师傅一看就傻眼了。他以为做这玩意是关牲畜用的，没想到里面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加上被拐走的那一夜，苏媛在里头已经呆了两天两夜了。赤红着一双眼睛，情绪几近崩溃，无论章花在旁边怎么哄都没用。
因着这件事一出，黄家和苏家好不容易缓和些的关系重新紧张起来。在安溪镇上的派出所里，黄家的外婆指着章花的鼻子骂。章花怎么能服气，两个加起来快150岁的老妪差点在警察局打起来。后来以黄家外婆血压上升，晕倒在地，救护车出动而告终。
这一切苏凉都不知道，她那会正被韩旭转了病房。几方面达成共识，将苏凉的身影从这个案子里隐去。
所以章花雷打不动每天过来，还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希望苏凉能代替苏媛去作证。明明是苏凉被抓的时间更长，她出面不是更有说服力。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媛不肯多说，一问就哭，只是反复地说苏凉不管她死活，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个地方。稍微缓过来一点，又控诉得罪那人的是苏凉，都是她害的。
在笼子里呆了整整四天的苏媛，精神状态很有些不对劲。尤其第一天笼子太大，搬不到室内，只能搁置在派出所的走廊上。闻讯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连安小的学生都组团一波一波来围观，跟看某个稀奇的物件差不多。
在铁笼里阻隔不了他人行为的苏媛，唯一的念头是责怪。这件事的源头不是她自己，是别人，这种变相安全的想法让她舒适不少。这个别人，正是拖累她又丢下她的苏凉。
无辜的苏凉没办法掌控别人心里的想法，章花有韩旭应付。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对着陌生人客气，对亲人却严苛无比。在韩旭面前，章花无法随便撂狠话，常常胸闷气短。
得到曹爱霞悉心照顾的苏沧慢慢有了起色，能靠着枕头坐一小会，每天醒着的时间也长了很多。只是手背上已经找不到能挂瓶的地方，短短一个月，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擦身的时候看着皮包骨头的大腿，苏沧莫名感叹：“以前我总以为这个地方的肉瘦不掉呢，没想到说没了就没了。”
曹爱霞给他按摩，促进血液循环：“以后慢慢养，肯定比以前还结实！”
侧着身，苏沧看不见妻子的脸：“爱霞，你想凉凉和小冽了吧？”
“那两个闹腾鬼有什么好想的，难得不在身边，我松快不少！”曹爱霞答的很快。
苏沧笑，眉眼弯弯：“你不想我可想，凉凉居然又跳级，也不知道考试通过没有。小冽被你惯得那么娇气，你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老哭…”
“哎呦喂，我的苏大老爷，您就甭操这么宽的心了。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我们才好回去管着那两只上房揭瓦的皮猴！”
“可不是！”
吃饱喝足，范魄先走一步。苏凉把人送到楼下，状似不经意般瞥了董汝衡一眼，看他站在路边的梧桐树下，脸上的笑还在。
清了清嗓子，苏凉转过身：“董校长，我家小弟在附近的幼儿园里，我看他去啦。”
“凉丫头这是躲我呢？”
不咸不淡的声音成功把苏凉定在原地，“没有啊，校长哥哥你怎么会这么想？”
董汝衡走到苏凉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笑容已不见，面无表情，冒出一句：“凉丫头，你也许是唯一一个知情的人。”
对于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苏凉当然是听懂了，虽然她很想自己没听懂来着。
她还没回应，对方已经继续说下去：“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也不清楚你是怎么看我们。关于这点，我不会问。小朔……凉丫头，小朔的病真的谢谢你。不是他病了这一次，也许我不会下定这个决心…”
话里有很多沉甸甸的东西，苏凉隐约感觉出来一点。六月明亮的日光里，苏凉觉得分外刺眼。
“你还是个小丫头呢，我和小朔的事是不是吓到你了？回过头来想想，其实只要那个人好好的就成，在不在一起，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苏凉低着头看自己的凉鞋，她想反驳，说在一起很重要。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那根本是骗人的。思念一辈子，可能还比不上在一起一天。
董汝衡自顾自地说：“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可除了你这个小丫头，我又没别的人好说。你这年纪真好，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用深究。”
有手落到头上揉了揉，苏凉忽然明白，董汝衡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倾听者，他不需要任何回应。
在董汝衡收回手之前，苏凉拉住了他的衣袖：“校长，童话故事里的人会将心事找个树洞倾诉，然后用泥巴把它封起来。”
董汝衡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做我的树洞？”
苏凉表情严肃地摇摇头：“不，我觉得心事是最好烂在心底，没准来年会开出最漂亮的花。”
董汝衡愣了愣，过了会反应过来，更用力揉了揉苏凉的头发，语气里真正带上了笑意：“你说的对！”
扭曲得被安慰到的董汝衡，或者是终于找到出口，整个人鲜活不少。甚至跟在苏凉身后一块去了幼儿班，见识了下苏凉的小弟。
苏冽俨然是班里的孩子王，全托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得意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着的五角星跟姐姐炫耀。只是想爸爸妈妈想的厉害，本来还好好的，一见到苏凉，又有哭鼻子的架势。
老师在旁边一直夸苏冽乖，总算把他的情绪哄了过来。红着眼睛直问苏凉什么时候来接他，是不是真要把他卖掉了。他身上肉少，卖不了几个钱，可以再养养胖一点卖。
董汝衡绷不住笑了，引来苏冽小朋友的怒目而视，说话声音脆脆的：“你是谁啊？不准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笑我！”
这下董汝衡笑得更欢了，给了苏凉一个眼神：“凉丫头，这果然是你弟！”
“汗…”
苏冽惊恐的小眼神：“姐姐，你不会是要把我卖给这个人吧？我们老师说了，拐卖小朋友是犯法的！姐姐，你可是我亲姐姐，你要是卖了我，你就没亲弟弟啦…”
苏凉严肃表示：“这不是我家小弟！校长哥哥，不收你钱，白送！”
一听要被送人的苏冽不干了，当场抱牢苏凉的大腿，用谴责的目光看着董汝衡，把董汝衡笑得前仰后合。
笑完了，从幼儿班出来，董汝衡从皱巴巴的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支烟。摸来摸去却找不到打火机，这才想起他的打火机似乎是随手丢在车里了。在路边烤饼的摊子上借了个火，吸了一口烟的董汝衡缓缓吐出了肺里残留的郁气。
小孩子真可爱，不管是当年的苏凉，还是刚才的苏冽。路弦那样省心的也很好，他家小朔的孩子，肯定比这三个都乖巧。脸上大概会有五分小朔的模样，没准会更多。另外一半源自那个不熟悉的女人，想到这点的董汝衡，心里莫名有些泄气。
苏凉看董汝衡出了幼儿园画了可爱动物的铁门，苏冽天真的声音在问：“姐姐，刚才那个叔叔是不是心情不好？”
有些意外，苏凉问：“你怎么知道的？”
苏冽仰起头，洋洋得意：“我当然知道了，他明明就是心情不好，还笑这么大声，他是不是就是姐姐说的脑子有坑的？”
被苏凉弹了下额头，“胡说八道什么？”
“什么是胡说八道？”捂着发红的额头，苏冽的求知欲很大。
“唔，就是明明不知道实际情况，凭借个人的臆测，说出的很主观的话。”
“臆测是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的好奇宝宝，苏凉可招架不住。随口解释了一下，看着重新闭合的铁门，无法预测到董汝衡和白朔的未来。若是世界线的走向不可逆转，白朔只剩下几年的生命，董汝衡，他又将如何。
后来的苏冽小朋友被他家姐坑的比较惨，有很多成语他都听苏凉提到过，可语境里的含义跟原意终归是有那么点差别，导致苏冽的造句特别天马行空。
离他正式上学还有那么几年，这会的苏冽正因为能回家而手舞足蹈，在后座上片刻也不肯安分。直到到家，抱着大腿又亲又啃还哭，闹过了之后开始发困。
小弟5岁时的模样，苏凉已经记不清了。眼前肉呼呼的包子一点一点把印象填满，总觉得没有父亲在身边的苗子容易长歪。等到苏沧他们回来，一家人便能团聚了。
章花总算还是记得这边的两个小的，撒手不管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晚饭后过来看看，多数时间也是在抱怨曹爱霞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苏冽才几岁云云。其余的就全是吴军的事了，碍着有韩旭这个外人在，章花只是抱怨了下苏凉对苏媛的见死不救，没说重话。
关着苏媛的那个铁笼，最后也没能找到钥匙。吴军一口咬定他落锁了之后就把钥匙扔到房子面前的池塘里了，那铁笼没了钥匙，真不太好开。找到了定做铁笼的地方，师傅一看就傻眼了。他以为做这玩意是关牲畜用的，没想到里面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加上被拐走的那一夜，苏媛在里头已经呆了两天两夜了。赤红着一双眼睛，情绪几近崩溃，无论章花在旁边怎么哄都没用。
因着这件事一出，黄家和苏家好不容易缓和些的关系重新紧张起来。在安溪镇上的派出所里，黄家的外婆指着章花的鼻子骂。章花怎么能服气，两个加起来快150岁的老妪差点在警察局打起来。后来以黄家外婆血压上升，晕倒在地，救护车出动而告终。
这一切苏凉都不知道，她那会正被韩旭转了病房。几方面达成共识，将苏凉的身影从这个案子里隐去。
所以章花雷打不动每天过来，还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希望苏凉能代替苏媛去作证。明明是苏凉被抓的时间更长，她出面不是更有说服力。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媛不肯多说，一问就哭，只是反复地说苏凉不管她死活，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个地方。稍微缓过来一点，又控诉得罪那人的是苏凉，都是她害的。
在笼子里呆了整整四天的苏媛，精神状态很有些不对劲。尤其第一天笼子太大，搬不到室内，只能搁置在派出所的走廊上。闻讯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连安小的学生都组团一波一波来围观，跟看某个稀奇的物件差不多。
在铁笼里阻隔不了他人行为的苏媛，唯一的念头是责怪。这件事的源头不是她自己，是别人，这种变相安全的想法让她舒适不少。这个别人，正是拖累她又丢下她的苏凉。
无辜的苏凉没办法掌控别人心里的想法，章花有韩旭应付。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对着陌生人客气，对亲人却严苛无比。在韩旭面前，章花无法随便撂狠话，常常胸闷气短。
得到曹爱霞悉心照顾的苏沧慢慢有了起色，能靠着枕头坐一小会，每天醒着的时间也长了很多。只是手背上已经找不到能挂瓶的地方，短短一个月，整个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擦身的时候看着皮包骨头的大腿，苏沧莫名感叹：“以前我总以为这个地方的肉瘦不掉呢，没想到说没了就没了。”
曹爱霞给他按摩，促进血液循环：“以后慢慢养，肯定比以前还结实！”
侧着身，苏沧看不见妻子的脸：“爱霞，你想凉凉和小冽了吧？”
“那两个闹腾鬼有什么好想的，难得不在身边，我松快不少！”曹爱霞答的很快。
苏沧笑，眉眼弯弯：“你不想我可想，凉凉居然又跳级，也不知道考试通过没有。小冽被你惯得那么娇气，你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老哭…”
“哎呦喂，我的苏大老爷，您就甭操这么宽的心了。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我们才好回去管着那两只上房揭瓦的皮猴！”
“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