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第17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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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流感的尾巴上，举行了期末考试。老妖婆在教室里用电炖锅煮了醋，奇怪的酸酸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咕咚咕咚沸腾着冒泡的声音，到后来出现了一股焦味。
缺席的四个人依旧缺席，苏凉看了下她们的座位，又晃了眼自己曾经的位置。她想知道那四个女孩的最新情况，可惜没人可以询问。
在安溪卫生院时，她尝试问过安屏。安屏推了下鼻子上的金丝眼镜，挂下来的头发有些长，他是这样回答的：“你说的同学，我知道的只有两个。那个姓朱的孩子，她送来的时候刚好是我的班。”
“她怎么样了？”苏凉追问，手抓住底下的被子。
安医生露出思索的表情，“那个孩子的血糖低，她摔的地方不太好，刚好是这个地方。”
他指的地方是人太阳穴和眉毛中间偏上的区域，“这个地方吧，刚好是很多骨头连接处，也是颅骨骨板最薄，而且是骨质脆弱的部位。底下还有很多血管，我只能紧急处理一下，头里面有没有血块，我这边是看不出来的。”
安屏说的通俗易懂，苏凉点头，“安医生，你有没有她后来的消息？”
“她爸妈来了之后，就给她办了转院手续，所以后面的，我还真不知道。”安屏摇头，“苏凉，她是你的同学吗？说起来，上次也是那个男孩子送来的。”
“她们…都是我们班同学呢…”
事件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有余，但目前也没有任何一个回来上课。她们的座位一直空着，而心性转得很快的小学生们没人记挂这件事，都在讨论即将到来的寒假。
1993的春节很早，因而九月初才开学的学生们感觉到这个学期意外地短。奥数赛的省赛已经在放假前结束，过了市赛的安然、路弦和乔醒都脱颖而出。
“呐，我爸给我买了鱼雷，十盒哦！”有小男孩洋洋得意地炫耀着。
“十盒，你爸爸好好。”
“我们能一起玩吧？”
“鱼雷拿去炸水缸最好了！”
“对，去年炸了我爸的泡杨梅酒的瓶子，被那一顿揍！”
鱼雷是一种鞭炮，苏凉是没玩过，她的表哥们只会给她买摔摔炮。记忆里是深绿色的，比普通的炮仗大很多，差不多有一倍。声响自然也大很多，掌握好火候，引燃之后丢到水里，能炸起一片水花，溅的比人还高。
春节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新衣服和好吃的了吧，另外还有压岁包。男孩子么还要算上鞭炮，女孩子是没有别的新奇玩意，还是玩老一套的跳房子和牛皮筋。
这些对苏凉来说，已经没了吸引力，但她却许久没有如此期待过寒假。没有别的原因，她放假的同一天，苏沧终于要从广西回来了。
新房子三层已经落成，耗时一年多，仅仅是一个水泥师傅，速度算得上是很快。不过仅仅是毛坯房而已，什么也没有。水电只是挖好管道，要通电和通水还要安装。预定的厕所和厨房是需要吊顶的，三层的厕所都在楼层的同一个位置，所以天花板上有很多弯来扭去的管道，必须做天花板才行。
曹爱霞忙碌于采购原材料，有韩旭作陪，偶尔也有张千里和萧埠凑热闹。若是周末，也会拉上苏凉。这下苏凉算是知道了，原来自己的母亲有严重的选择障碍症。怎么说呢，她看什么都好，什么都想要。总算还知道有价位在，可到底要选哪个，她又没了主意。
“凉凉，快来帮妈妈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看？”曹爱霞拿着两块瓷砖问女儿。
“蓝色的那个。”苏凉很快做出选择。
“是做厕所的地砖呢，蓝色的会不会太冷了？”曹爱霞犹豫不决，“小冽，你说哪个好看？”
“小冽喜欢黄色的，暖暖的！”苏冽小朋友咧嘴笑，两个浅浅的酒窝。
“黄色的会不会容易脏，而且这颜色铺起来会刺目吧？”
苏凉扶额，自发自觉地离自己母亲远了一点。
韩旭笑，抬手揉揉苏凉的头，说：“爱霞是想把最好的给你们呢。”
果然曹爱霞又问：“韩大哥，你觉得哪个好？”
韩旭很果断：“蓝色的，上面有凹凸，这样不容易打滑。”
曹爱霞深以为然：“还是韩大哥说的有理！”
不知道为什么，曹爱霞最终选出来的装修材料，总是跟之前那条世界线上有种奇异的类同。厕所由于地砖已定，所以基调是蓝色的。而厨房是清爽的白色，除了里面的厨具不太一样，格局上基本没有区别。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坐下来，韩夷光单休，没来。韩旭坐在旁边，更旁边是苏冽。他侧头，“凉凉，你那个房间的装修图不错，似乎混进了外国的元素，是不是？”
苏凉咬着嘴里的水果糖，“干爹好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小脑瓜是怎么长的，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韩旭弹了下苏凉的脸颊。
苏凉在他碰到之前把嘴鼓了起来，一笑又泄了气，“我喜欢这些东西啊，还喜欢花花草草，我好像也没别的爱好了。”
这句不算瞎话，苏凉确实是喜欢的，庭院设计，以及一个家的布置。毕竟，她也算是在这方面下过苦功夫，为了某个人。
“这爱好不错，以后干爹送你去上这方面的学校。”韩旭笑道。
天气很好，在建材市场逛了一个下午，仅仅是买齐了计划里的地砖一样。别的不在计划里的，倒是采购到很多。什么形状精巧的花灯，不伤眼睛的护眼台灯，还有竹椅和摇椅，甚至是凉水壶。
虽然乱七八糟，但曹爱霞没买任何用不到的东西，相反她买的都是能用得上的。
“凉凉，你看这个花瓶好看吧，是景德镇的，上好的青花瓷，以前是给皇帝烧贡品的呢！”回家路上，曹爱霞兴致勃勃地给闺女介绍她的战果。
苏凉吐槽，建材市场卖花瓶就算了，以前的贡品现在卖10块人民币一个，老板你过来我们谈谈，我保证不打你！
在伐木场加工好的杉木已经送过来，那个年代造新房子除了彻底落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那便是抛梁。
最底下受重的那根屋梁，落下的时候需要掐一个好的时辰日子。曹爱霞找人算了好几个日子，就等苏沧回来。
苏凉已经不记得二十几年前父亲回家时，自己的心情，似乎模模糊糊的有印象，比她目前这会要更憧憬和期待。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在练习本上写下日历，过完一天就划掉。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有些分不清是冲着父亲，还是还是冲着父亲带回来的好吃的去的。
早上回学校领成绩单，有同学凑过来问她考了几分。苏凉很随意地把成绩单递给他看，那同学惨叫一声：“为什么还是双百分，语文不是有作文的吗，乔醒都才99呢！”
苏凉撇过头问路弦：“路班长，你几分？”
“100。”
“两门？”
“嗯。”
苏凉摊手做了个“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同学嘤嘤嘤地捂脸跑了。
“他怎么了？”路弦问。
苏凉回过头，“大概是无聊的自尊心崩坏之类的吧，跟你某种心情很类似~”
路弦瞥她，开口：“苏凉，我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说字迹不同，所以作业才…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考试试卷上的字？”
“考试的卷子是封订了打乱一起改的好不，你有没有点常识？”
鄙视的眼神投过来，路弦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地往上涨。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某个决定，在心里阴测测地想，要是他忽然离开，他看苏凉以后的笔迹怎么瞒天过海。
而事实上，一切的走向大致已经定好，就算有苏凉这只蝴蝶在，引发的效应也被别的修正值一点一点拉回正轨。
下午的接车苏凉也去了，一家三口在出站口等了大半天。那班远方驶来的火车带着浓厚的风霜，于是就晚点了。晚点的时候还有点狠，听说更南方下雨来着，漫漫长路，耽误的时间累积起来，到冉城这边就很长了。
真正看见父亲的那刻，苏凉才发现，胸腔里鼓动的情绪，跟很多年前别无二致。
苏沧大包小包地从地下通道走上来，瘦了很多，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衣，苏凉看见了他头发里一根显目的银丝。
“爸爸！”有种汹涌的情绪如潮水般拍打而来，苏凉觉得自己的耳膜呼呼的疼。
往前跑过去，跑到父亲的张开的双手里。站台口张望的人群，过往的人流，苏沧接住女儿，抱了一下，居然没抱起来。
他说：“凉凉，你重了！”
曹爱霞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女儿的身后看着丈夫。苏冽这么久没见父亲，怯生生地偎着母亲目不转睛地看着。
苏沧对儿子招手：“小冽，到爸爸这里来！”
苏冽终于跑过去，像一枚炮弹冲到苏沧的怀里。
苏沧站起来，拉着两个孩子，对妻子笑，眉眼弯弯。
“爱霞，我回来了。”
在流感的尾巴上，举行了期末考试。老妖婆在教室里用电炖锅煮了醋，奇怪的酸酸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咕咚咕咚沸腾着冒泡的声音，到后来出现了一股焦味。
缺席的四个人依旧缺席，苏凉看了下她们的座位，又晃了眼自己曾经的位置。她想知道那四个女孩的最新情况，可惜没人可以询问。
在安溪卫生院时，她尝试问过安屏。安屏推了下鼻子上的金丝眼镜，挂下来的头发有些长，他是这样回答的：“你说的同学，我知道的只有两个。那个姓朱的孩子，她送来的时候刚好是我的班。”
“她怎么样了？”苏凉追问，手抓住底下的被子。
安医生露出思索的表情，“那个孩子的血糖低，她摔的地方不太好，刚好是这个地方。”
他指的地方是人太阳穴和眉毛中间偏上的区域，“这个地方吧，刚好是很多骨头连接处，也是颅骨骨板最薄，而且是骨质脆弱的部位。底下还有很多血管，我只能紧急处理一下，头里面有没有血块，我这边是看不出来的。”
安屏说的通俗易懂，苏凉点头，“安医生，你有没有她后来的消息？”
“她爸妈来了之后，就给她办了转院手续，所以后面的，我还真不知道。”安屏摇头，“苏凉，她是你的同学吗？说起来，上次也是那个男孩子送来的。”
“她们…都是我们班同学呢…”
事件已经过去差不多一个月有余，但目前也没有任何一个回来上课。她们的座位一直空着，而心性转得很快的小学生们没人记挂这件事，都在讨论即将到来的寒假。
1993的春节很早，因而九月初才开学的学生们感觉到这个学期意外地短。奥数赛的省赛已经在放假前结束，过了市赛的安然、路弦和乔醒都脱颖而出。
“呐，我爸给我买了鱼雷，十盒哦！”有小男孩洋洋得意地炫耀着。
“十盒，你爸爸好好。”
“我们能一起玩吧？”
“鱼雷拿去炸水缸最好了！”
“对，去年炸了我爸的泡杨梅酒的瓶子，被那一顿揍！”
鱼雷是一种鞭炮，苏凉是没玩过，她的表哥们只会给她买摔摔炮。记忆里是深绿色的，比普通的炮仗大很多，差不多有一倍。声响自然也大很多，掌握好火候，引燃之后丢到水里，能炸起一片水花，溅的比人还高。
春节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新衣服和好吃的了吧，另外还有压岁包。男孩子么还要算上鞭炮，女孩子是没有别的新奇玩意，还是玩老一套的跳房子和牛皮筋。
这些对苏凉来说，已经没了吸引力，但她却许久没有如此期待过寒假。没有别的原因，她放假的同一天，苏沧终于要从广西回来了。
新房子三层已经落成，耗时一年多，仅仅是一个水泥师傅，速度算得上是很快。不过仅仅是毛坯房而已，什么也没有。水电只是挖好管道，要通电和通水还要安装。预定的厕所和厨房是需要吊顶的，三层的厕所都在楼层的同一个位置，所以天花板上有很多弯来扭去的管道，必须做天花板才行。
曹爱霞忙碌于采购原材料，有韩旭作陪，偶尔也有张千里和萧埠凑热闹。若是周末，也会拉上苏凉。这下苏凉算是知道了，原来自己的母亲有严重的选择障碍症。怎么说呢，她看什么都好，什么都想要。总算还知道有价位在，可到底要选哪个，她又没了主意。
“凉凉，快来帮妈妈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看？”曹爱霞拿着两块瓷砖问女儿。
“蓝色的那个。”苏凉很快做出选择。
“是做厕所的地砖呢，蓝色的会不会太冷了？”曹爱霞犹豫不决，“小冽，你说哪个好看？”
“小冽喜欢黄色的，暖暖的！”苏冽小朋友咧嘴笑，两个浅浅的酒窝。
“黄色的会不会容易脏，而且这颜色铺起来会刺目吧？”
苏凉扶额，自发自觉地离自己母亲远了一点。
韩旭笑，抬手揉揉苏凉的头，说：“爱霞是想把最好的给你们呢。”
果然曹爱霞又问：“韩大哥，你觉得哪个好？”
韩旭很果断：“蓝色的，上面有凹凸，这样不容易打滑。”
曹爱霞深以为然：“还是韩大哥说的有理！”
不知道为什么，曹爱霞最终选出来的装修材料，总是跟之前那条世界线上有种奇异的类同。厕所由于地砖已定，所以基调是蓝色的。而厨房是清爽的白色，除了里面的厨具不太一样，格局上基本没有区别。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坐下来，韩夷光单休，没来。韩旭坐在旁边，更旁边是苏冽。他侧头，“凉凉，你那个房间的装修图不错，似乎混进了外国的元素，是不是？”
苏凉咬着嘴里的水果糖，“干爹好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小脑瓜是怎么长的，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韩旭弹了下苏凉的脸颊。
苏凉在他碰到之前把嘴鼓了起来，一笑又泄了气，“我喜欢这些东西啊，还喜欢花花草草，我好像也没别的爱好了。”
这句不算瞎话，苏凉确实是喜欢的，庭院设计，以及一个家的布置。毕竟，她也算是在这方面下过苦功夫，为了某个人。
“这爱好不错，以后干爹送你去上这方面的学校。”韩旭笑道。
天气很好，在建材市场逛了一个下午，仅仅是买齐了计划里的地砖一样。别的不在计划里的，倒是采购到很多。什么形状精巧的花灯，不伤眼睛的护眼台灯，还有竹椅和摇椅，甚至是凉水壶。
虽然乱七八糟，但曹爱霞没买任何用不到的东西，相反她买的都是能用得上的。
“凉凉，你看这个花瓶好看吧，是景德镇的，上好的青花瓷，以前是给皇帝烧贡品的呢！”回家路上，曹爱霞兴致勃勃地给闺女介绍她的战果。
苏凉吐槽，建材市场卖花瓶就算了，以前的贡品现在卖10块人民币一个，老板你过来我们谈谈，我保证不打你！
在伐木场加工好的杉木已经送过来，那个年代造新房子除了彻底落成，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仪式，那便是抛梁。
最底下受重的那根屋梁，落下的时候需要掐一个好的时辰日子。曹爱霞找人算了好几个日子，就等苏沧回来。
苏凉已经不记得二十几年前父亲回家时，自己的心情，似乎模模糊糊的有印象，比她目前这会要更憧憬和期待。一天一天数着日子，在练习本上写下日历，过完一天就划掉。那种迫不及待的心情，有些分不清是冲着父亲，还是还是冲着父亲带回来的好吃的去的。
早上回学校领成绩单，有同学凑过来问她考了几分。苏凉很随意地把成绩单递给他看，那同学惨叫一声：“为什么还是双百分，语文不是有作文的吗，乔醒都才99呢！”
苏凉撇过头问路弦：“路班长，你几分？”
“100。”
“两门？”
“嗯。”
苏凉摊手做了个“你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同学嘤嘤嘤地捂脸跑了。
“他怎么了？”路弦问。
苏凉回过头，“大概是无聊的自尊心崩坏之类的吧，跟你某种心情很类似~”
路弦瞥她，开口：“苏凉，我想到一个问题，你不是说字迹不同，所以作业才…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考试试卷上的字？”
“考试的卷子是封订了打乱一起改的好不，你有没有点常识？”
鄙视的眼神投过来，路弦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地往上涨。他几乎是立刻就做了某个决定，在心里阴测测地想，要是他忽然离开，他看苏凉以后的笔迹怎么瞒天过海。
而事实上，一切的走向大致已经定好，就算有苏凉这只蝴蝶在，引发的效应也被别的修正值一点一点拉回正轨。
下午的接车苏凉也去了，一家三口在出站口等了大半天。那班远方驶来的火车带着浓厚的风霜，于是就晚点了。晚点的时候还有点狠，听说更南方下雨来着，漫漫长路，耽误的时间累积起来，到冉城这边就很长了。
真正看见父亲的那刻，苏凉才发现，胸腔里鼓动的情绪，跟很多年前别无二致。
苏沧大包小包地从地下通道走上来，瘦了很多，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衣，苏凉看见了他头发里一根显目的银丝。
“爸爸！”有种汹涌的情绪如潮水般拍打而来，苏凉觉得自己的耳膜呼呼的疼。
往前跑过去，跑到父亲的张开的双手里。站台口张望的人群，过往的人流，苏沧接住女儿，抱了一下，居然没抱起来。
他说：“凉凉，你重了！”
曹爱霞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女儿的身后看着丈夫。苏冽这么久没见父亲，怯生生地偎着母亲目不转睛地看着。
苏沧对儿子招手：“小冽，到爸爸这里来！”
苏冽终于跑过去，像一枚炮弹冲到苏沧的怀里。
苏沧站起来，拉着两个孩子，对妻子笑，眉眼弯弯。
“爱霞，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