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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国王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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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来到,这引起了自路易来到镜厅后的第三次轰动。第一次是路易进来,第二次是王太子和太子妃进来。

    路易不知道他来之前是否也有过这样的轰动,但他就见过这三次。

    一如之前那样,所有的贵族分列两旁。

    刚才王太子和太子妃进来时,路易的注意力都在小郡主身上,对他们毫不在意,而这一次国王进来时,他却因为想看一看国王带来的女伴而将目光投向大门的方向。

    现在,他终于知道小郡主为什么没有见过他。即使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来的,也会因为前面第一排的大人们,以及这些大人们的衣裙,将后面的孩子们的视线阻挡住。

    路易失落不满地自言自语道:“真是扫兴,这帮人真是太讨厌了。”

    他开始怀念前世那一米八的身高了。虽然在那个年代,一米八算是普通,在欧洲更不能算得上高,但在十八世纪的欧洲,一米八的身高即使在贵族中,也算得上是稀有。

    然而,站在最后面也有最后面的好处,他能够听见贵族们之间的窃窃私语。

    他身前的一男一女两个贵族,便仗着躲在后面,开始耳语起来。

    先是男贵族愤愤地说道:“国王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居然带了这个女人来。”

    而后女贵族急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警告道:“不要胡说八道,她是现在宫廷中的实际王后,如果被她听见了,我们恐怕会被赶出凡尔赛。”

    路易见男贵族一脸怒容,本以为他会再回嘴,可没想到他却只是咬牙切齿,而不再说话。

    这时,女贵族又说道:“你知道吗?在这之前,奥尔良公爵殿下、彭蒂耶夫公爵殿下等诸位王室近亲,都亲自前往国王陛下的卧室劝过,可最后他们都劝不住。”

    路易现在总算明白了彭蒂耶夫公爵为什么会放着女儿不管了。

    女贵族用着理智的口吻对男贵族说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这是国王陛下的私事,连王后陛下都懒得和蓬帕杜夫人争吵,更何况我们。”

    男贵族终于开口了,只听到他恶狠狠地说道:“这个女人,不仅插手政事,现在甚至连王室的礼仪、规矩都想要改变。再这样下去,全欧洲的王室都会笑我们法兰西,他们会说我们这个国家被女人统治。”

    女贵族立即冷言冷语地回道:“这不是新鲜事,普鲁士的腓特烈国王早就讽刺过了,否则这场战争怎么可能打起来。”

    相比起男贵族的那一脸毫无遮掩的怒容,女贵族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她说道:“总之,现在不能和权贵们起冲突。你如果不愿意受她接见的话,你可以先回去。我必须留下,你别忘了,我们家族的资产已经岌岌可危,如果不能牵上这条线的话,早晚会破产的。”

    只见这一句话刚刚落下,男贵族的表情便转愤怒为无奈。

    他叹道:“我知道了,但是我会留下。”

    女贵族吃惊道:“你想做什么?”

    男贵族完全冷静了下来,和之前完全两样。他用着平缓的语气说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怎么样的,连王后陛下、公主殿下们都放弃了,我又怎么可能再坚持。”

    女贵族脸上仍然有效不安之色,只听她将信将疑地说道:“好吧!那就这样吧!”

    他们的对话中提到了公主,这倒是给路易提了一个醒。在贝克里夫人教给他的舞会程序中,国王的四位未出嫁的公主,也就是他的四个姑姑,她们会在他之后,王太子夫妇之前进来,可最后却没有出现。

    路易虽然后知后觉,但也庆幸发现的时候不晚。

    他意识到,这四个姑姑的作法无疑是在进行一场无声地抗争,她们是在用行动反对着国王的一意孤行。

    路易发现自己还是将宫廷中的事情显得有些太过理想化了。虽然他的地位很高,而且这个宫廷在太阳王之后就成为了国王至尊的宫廷,可是,自凡尔赛宫建成之日便存在的错综复杂的贵族网络,如今却已经是越来越密集。

    镜厅中的浮华,而今在路易看来,却充满着阴谋。

    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不得不改变之前的想法。

    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他不能图一时之快而将自己放在了贵族的对立面。或许只应该透过老神棍来接触蓬帕杜夫人,又或者忘记这个睿智的贵妇,忘记她的香气和温暖,以及她的眼泪。

    路易不知道今后应该怎么办,与众人一样对蓬帕杜夫人敬而远之,又或者继续拉住老神棍这条线,但他已经决定,不在任何情况下对蓬帕杜夫人说话。

    国王似乎已经坐上了宝座上,因为前排贵族们的头都已经向那个方向转去。

    这个时候,贝克里夫人来到了路易的身边。她毕竟是一个伯爵夫人,她也有着自己的交际圈,之前她就在和她的朋友们聊天,但作为王子的保姆,她现在必须来到王子身边。

    贝克里夫人来到路易身边事实上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待会儿领他去受国王的接见。这也是之前就安排好的,而且在接见后,路易就必须返回卧室。

    先是王太子和太子妃被宣了上去,然后,庄严的传令声响起:“请贝里公爵殿下。”

    话语一落,贝克里夫人便拉着路易的手,带着他上前。

    贝克里夫人像是一个开路着。她走在前面,若是遇上挡着路的人,她都会极有礼貌地说声“请让让”。她优雅的举止和规范的礼仪,在这一小段路上尽皆表现了出来。

    在贝克里夫人的带领下,路易很快便走出了人群,来到了王座台阶旁。这个时候,贝克里夫人松开了他的手,在向国外行了一个屈膝礼后,便慢慢退到了路易的身后。

    路易朝台阶上望去,只见到一个脸上充满着精力的中年人坐在王座上,虽然有些陌生,但他也是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现在的国王陛下以及他的祖父。

    路易同时也看见了蓬帕杜夫人,夫人并没有坐在王后的座位上,而是将它空出,站在宝座的一旁。她的站姿十分庄重,神情也很严肃,虽然她身上华丽厚重的礼服令人不喜,但整体而言,她仍然令路易感觉到了一种由其内心散发出的高贵之气。这是路易在这里见过的无数贵妇身上都不曾有的。

    王座的旁边,路易看见了他的父亲和母亲,也就是法兰西的王太子和王太子妃。他们都站在国王的一侧,面色都有些不悦。

    路易特别注意到,他的母亲,现任王太子妃,她在气质上也输了年龄比她长十几岁的蓬帕杜夫人。联想起母亲似乎也不喜欢蓬帕杜夫人,这就令路易觉得特别有意思。正牌王妃比不上冒牌王后。

    他暗自苦笑,心想着:“这或许就是我母亲不喜欢蓬帕杜夫人的原因。”

    路易站在台阶下,向国王陛下行礼,然后又向他的父亲和母亲行礼。

    当他行完礼直起身体后,他见到王祖父正向着他招着手,并听王祖父说道:“过来,奥古斯特。”

    国王的召唤路易不能不从,也无需违命。

    他踏上了台阶,或许是因为将要直接面对一国之王,他自心中生出惶恐之心来。

    等他到了国王面前,人已经忍不住瑟瑟发抖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可说是他第一次主动来到大人物面前,他还是有些胆怯,甚至都不敢抬起头看国王,即使那个人是他的王祖父。

    一张大手摸在了路易的头上,温和的声音响起:“奥古斯特,我的孙子,看到你如此健康我很高兴。你和我小时候很像,你会成长为一个英俊、高贵的贵族,你会做得很好。”

    路易十五虽然是在说着套话,可是那亲切的声音仍然化去了路易心中不少的惶恐。

    他试着抬起头来,近距离地打量着王祖父。王祖父眉角间已经有了皱纹,假发之下也外露着几丝掺杂着银丝的头发。不知怎么的,路易能从现在的距离,看到这外表精力充沛的国王,内心其实充满着疲惫。

    随后,路易十五开始询问路易的学业。法语、历史、数学,还有其他的一些课。不过,他说问的问题只限于上课的教师,以及路易对这些教师的满意度,并没有涉及学问上的问题。

    在这种温和的气氛下,路易得以用简单的语句逐一回答。

    忽然,路易十五哈哈大笑了起来。

    路易对此有些不解,他趁机用余光向左右看了看,只见王太子、太子妃皆面露疑惑,唯有蓬帕杜夫人露出了令人费解的微笑。他没有往回看,但他能够推测到身后的贵族们恐怕也都是一副不解之色。

    正在路易不解之际,路易十五忽然大声说道:“谁说我的长孙,未来的王位继承人是个结巴,他很正常。”

    路易震惊了。

    他并不结巴,只是碰到复杂的语句不能一口气说出来而已。他知道宫中对他评价,以及那些流言,但他并没有真的去注意过,加上他很确定自己没有问题,以及那日益精湛的口语,他甚至早就把什么结巴抛在了脑后。

    现在路易十五的行为令路易看不透,但他知道事情并不简单,因为那一番如同宣言一般的话,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他身后的贵族们。

    路易偷偷瞄了蓬帕杜夫人一眼,只见她若无其事地看着其他地方,这令他更为惊讶,在这个时候,看着国王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她那样反而透出她的反常。

    将蓬帕杜夫人前后的神情以及路易十五的举动联系在一起,路易的脑筋转得很快,立即恍然大悟。

    路易暗暗说道:“原来如此,是以此为我辩护。因为国王陛下亲自说了我不是结巴,那么以后也就不会有人再会明目张胆地说我是结巴了。”

    但是,他同时也意识到,作为国王的祖父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种事的。

    路易暗暗一笑,只笑自己太傻,蓬帕杜夫人的反应如此怪异,这不就是说明这件事中有她在掺合吗?

    虽然路易的计划并不能开展,但如此阴差阳错,也算是歪打正着。现在,这场舞会对他来说,真的可以算是没什么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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