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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图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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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幼然把马车的窗户拉开一丝缝隙往外看去,边图城的巨大城墙在黄昏下露出身影。

    城墙的墙头分出来两个光景,往上看巨大的云彩相互拥挤堆积在一起,金色云边迅速的变换形状,云间有暗色的阳光透过来,整个天空像是巨大的画卷,云彩从不规则的样子变成巨狼,猛虎,奔马,还有翻滚的浪花。往下看的时候,那种生动的彩色完全消失不见,只有黑白色的肃穆,巨大的墙体遮掩一切光线。

    从饮龙城到紧靠着海边的边图城,王幼然还是禁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白华在途径的城镇停留一下,从当地的车行找到了来边图城的商行,出发的车行大部分是空车,交了不多的钱就允许他们一起上路了,白天的时候,他们就坐在车里,一路颠簸终于到了目的地。

    白华静静地擦着他的长枪,镶嵌碎铁的厚皮在枪尖的两端来回打磨,枪尖上面的锈迹却不见消失,于是白华就不停地打磨,低哑的磨砂声充斥整个车厢。

    “下车吧。”白华把黑色长枪用长长的布条包起来,招呼了一声王幼然。

    下车的时候,商队的首领远远的看到了,似乎要过来说话,白华却牵起王幼然的手径直离开了。

    “冷吗?”白华捏了捏王幼然的手,临走的时候,王幼然带的衣物全落在之前的马车上,虽然穿的并不薄,这边图城的秋天,比起帝都却要冷的多。

    “还好。”王幼然答道,他低低的咳嗽几声,他身体不是特别好,这样的气温他暂时还没法适应。

    “和你父亲一样的脾气。”白华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进城比想象中简单,看守城门的士兵懒散的坐在一旁,压根没有检查的意思,帝王所居住的城市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这种从建立起就没有经历过战乱的城市,也就不足为奇。

    守门的士兵对背着长枪的白华没有露出丝毫惊讶,只是等他们离去之后有一个士兵看着白华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匆匆离去了。

    “你可以确定是那个人回来了吗?有什么特征吗?”南秋公温和的发问。

    台阶下面头紧紧靠在地上的士兵抬起头:“属下没有见过...那位,但是听人家说他从来都是枪不离身,那人进城毫不逗留,看来是熟悉城里的路线,本地人用那样夸张的长枪的,属下基本没有见过,所以这样推测,并没有什么证据。”

    “嗯,”南秋公点点头,“有这样的消息马上就告诉本公,难道你有心了,但是你不是城署司吕大人的部下吗?”

    那士兵诚惶诚恐:“属下绝无他心,我转去城署司之前,原本是南荣大人手下。”

    南秋公满意的点点头:“你忠心耿耿,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自然有婢女上前赏了他银子。士兵接了赏金,喏喏道谢,侧着身子就要告退。

    “对了。”南秋公突然开口。

    士兵急忙转身:“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没事,不要紧张。”南秋公摆手笑笑:“只是你这样聪明的人当个守门卫太可惜了,你叫什么名字?”

    士兵大喜,跪倒在地:“回大人话,小的名叫陈青牛。”

    等到陈青牛离去,南秋公慢慢坐倒在太师椅上,有些疲惫的抚了抚额头。

    “怎么?老爷累了吗?”身旁的婢女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帮他按摩起太阳穴,南秋公靠在椅子上,那温和的表情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他面色阴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原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婢女一边按摩一边随意说道:“我虽然没有见识过那个人的本事,但是老爷似乎是怕他怕的紧啊,依我看,对这些能以武犯禁的人,不如都除去。”

    南秋公脸上闪过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他拍拍婢女的手:“环儿,你人虽然聪慧无比,却不要小看天下英雄啊。一般的武人我会放在眼里吗?谈到白华这个人,”南秋公眯着眼睛回忆道:“当年鲛人夜袭,他一人独立崖头,仅仅靠着一把破枪,杀死鲛人无数,几千名鲛人排着队呼喊着去杀他,但是血从崖头流下去都成了瀑布,他还是跟最开始一样,看不出疲倦看不出害怕,只是出枪杀人,出枪杀人,鲛人夜袭直到天亮,他们害怕太阳,于是退到海里去了,从威王之后,这是鲛人第一次在人族面前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来侵犯我边图城。”

    名为环儿的婢女好奇道:“那以老爷你所说,那白华应该是跟我们没有什么冲突才是,怎么几位长老听他离去了都很开心呢?”

    南秋公说道:“也没人说他跟我们没有冲突。”

    环儿说道:“老爷你这话婢子听不明白。”

    南秋公叹气道:“可气的是他虽然帮我们阻挡鲛人,却也阻挡我们的军队开往鲛人岛。”

    边图城靠着大海,离海岸线不远就是居住鲛人的鲛人岛,数以万计的鲛人世世代代居住在上面,他们捕鱼为生,因为岛在大海间,不愁渔场的匮乏。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的三月份,大量的鱼就开始从鲛人岛附近消失,直到六月份才会慢慢回来,鲛人智力不高,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就束手无策,临近的边图城就成了他们的目标,他们往往会在新月初升的晚上潜入到海崖边,等到晚上就突然发动攻击,然后入城大肆攻击,掠夺大量食物回去,成为当时一害。

    等到鲛人被打怕了,边图城的长老议会觊觎起鲛人岛丰富的矿产起来,他们组织庞大的船队,准备就此进攻鲛人岛,彻底占领鲛人岛。

    “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这里的,他的一切我们都无从了解,但是如果不是那个人,现在鲛人岛可能已经是隶属于边图城的岛屿了。”南秋公无奈道。

    “啊?”婢女不可思议的摇摇头,“诸长老对鲛人岛垂涎若渴,仅仅靠一个人就能拦住一支军队和长老额意志?我们可不是鲛人那样还停留在使用石块和爪子的野蛮人,你这样说也太玄乎了。”

    南秋公神情严肃起来,“不!他可不是一个人。”

    他沉吟着,似乎在犹豫,有些话即便只是说出口都让人恐惧:“他的身后,可能是一个庞大的组织。几十年过去了,那个组织你们这些年轻人可能都没听过了,但是经历过那个时代,我偶尔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惊肉跳,那是一个宗旨有些愚蠢的组织,但是当他们登上台时,他们几乎可以呼风唤雨!”

    说完这句话,他自知失言,不安的往窗外看了一眼。

    那燃烧的夜晚也是他所见证的,曾经挥舞世间的权柄的组织在他眼前覆灭,但是每每在最深的梦中,他还是会想起那钢铁一样的战士,他们排起阵来,身上燃烧着火焰,他们依然唱着歌,雄壮的步伐一刻不停,向死亡里走去。

    ......

    傍晚已经过去了。临海城沉入一片死寂中,万家都已经入眠,这是个常年伴有海风和大浪的城市,到了夜深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在这寒冷又潮湿的空气中闲逛。

    韦氏夫人在屋里撑起衣杆,把屋外的衣服一件件收进来晾着了,这样的天气,少有的晴天也不足以晾干衣服,她还要等着下一个晴天。

    她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山坡上的那间房子,那里本该是一片漆黑,在这样的黑夜里,那间房子和夜色完全分不出来。

    但是她愣住了,距离她不过几百步距离的山坡上,那间有些破旧的房子里,有一束黯淡却异常清晰的灯火,那灯光稳稳地穿过夜色照在韦氏夫人的眼中,就像是从前一样。

    “是你啊,是你回来了。”韦氏夫人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

    灯光被夜色割碎了,投在她的面前,她依旧像以前一样明媚耀眼,那张由于累月劳累却不得不沾染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少女的笑容来。

    那灯火下面,似乎有人也在默默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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