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帝师 >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最强战神龙王殿天下第九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顶点小说网 www.23wx.info,最快更新帝师最新章节!

    弘治十八年五月癸巳,大行皇帝大殓,翌日成服。

    六月庚申,礼部进上尊号,尊谥为“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孝宗”。

    工部左侍郎并术士博选山川吉地,钦天监监正择选吉日,定十月庚午,葬大行皇帝于茂陵以西施家台,发-军-民-役,开凿“泰陵”。

    “主势之强,风气水土之聚,庶可安奉神灵。”

    仪注上呈,朱厚照没有当即同意,而是遣中官扶安,李兴,覃观,工部右侍郎王华再往评定。

    其后敕书礼部,言大行皇帝有遗诏,不得劳民。凡京营官军俱免做工。并敕书工部,不急工程悉皆停止。未得旨,不得擅发役夫。内外凡有违令者,与宣府三司同罪,从严不赦。

    两份敕令下发,群臣均发出感慨。

    “宽仁恤民,殿下果有先帝遗风。”

    “国朝有望矣。”

    在众多的赞扬声中,大学士李东阳不发一词,反复看着敕令最后一行字,微微皱眉。

    谢迁奇怪道:“宾之兄为何愁眉不展?太子殿下有德,实乃万民之福。”

    李东阳点点头,仍是没有说话。

    以为他在哀悼先帝,谢迁没有多留意,转而同刘健商议太子临朝听政之事。

    独自站在窗旁,李东阳单手负在身后,视线穿透零星飘落的细雨,愈发显得沉默。

    丙辰,礼部上奏,中官扶安,侍郎王华等覆视山陵,确为吉地,宜择吉日开土。

    这一次,朱厚照的答复很快,当即着钦天监择日,遣驸马都尉蔡震马诚祭告诸先帝之陵,令工部尚书曾鉴祭告天寿山。

    三告之后,柱香燃尽。

    道僧念经,术士定穴,第一块条石被楔入泰陵。

    皇陵动土,依礼制,在京文武官员皆要素服二十七日,至思善门外哭足三日。从早到晚,不哭到嗓子哑不算完。

    素服期间,不许饮酒吃-肉,更不许宴会取乐。成了亲的,夫妻必须分房。

    待到第四日,皇太子御西角门视事,哭丧才暂告一段落。

    旨意由内廷中官至各衙门宣读,杨瓒在翰林院抄录发往各府州县的遗诏,恰遇宣旨的中官。

    “杨编修。”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同杨瓒颇有眼缘的谷大用。

    “谷公公。”

    谷大用袖着手,跟在身后的小黄门分别抱着一批纱绢和一只木盒,垂头站着,恭敬异常。

    “太子殿下闻杨编修乔迁,特地从私库取来白金布帛,令咱家送于编修。并言,待除服之日,另有贺礼送至。”

    “臣谢殿下厚赐!”

    “杨编修若是无暇,咱家多事一回,着人直接送到府上,编修瞧着可好?”

    “自然是好。”杨瓒没有客气,大方道,“谷公公盛情,杨某领受。”

    “咱家就知道,杨编修是个实诚人。”

    谷大用笑眯了眼,杨瓒不禁牙酸。果然主从相类,连说话都有几分相似。

    送走谷大用,杨瓒继续回值房抄录遗诏。

    日暮时分,方才抄录完毕,唤书吏将文卷取走。

    窗外雨势渐大,杨瓒松了松肩颈,取过放在屋角的纸伞雨帽,掐灭烛火,快步离开值房。

    明日起,三品以上的文武京官便要到思善门报道。杨瓒微末七品,没资格在皇宫前大哭,只到衙门斩衰即可。

    斩衰哭丧之日,衙门诸事暂停。正好托牙人寻门房仆役,打理新居。

    三间厅堂,东西五间厢房,规格错落有致,打理起来颇费力气。仅杨瓒和杨土两人,实是力不从心。前厅和中厅之间还有不大的一处院落,种有两棵桃树,花期已过,仍是绿意喜人。

    这两日,树上陆续结成核桃大小的果子,杨土日日围在树下,活似只馋猫。

    杨瓒几乎可以肯定,树上结了多少果子,他必一清二楚。

    从翰林院步行到新居,需穿过整条街,足足走上三刻钟。若是骑马,速度尚能快些。奈何天子大行,除锦衣卫和报送-军-情的边军,城内一律不许跑马。

    坐轿乘车?

    还是那句话,品级不够。

    芝麻官在京,当真是举步维艰,居大不易。

    行到中途,雨成瓢泼。两侧都是高墙深院,自然无处避雨。

    杨瓒只得压紧雨帽,尽量加快速度,咬牙撑到家为止。

    天色渐沉,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逆风前行,杨瓒看不清前路,绊到一块石阶,直接摔倒在地。

    “这真是……”

    衣袍浸湿,膝盖阵阵钝痛,不用看知道,必是一片青紫。

    重新戴上雨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数匹快马自雨中冲出,为首者不是旁人,正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同杨编修有几面之缘的顾卿。

    大红锦衣换成青缎,黑色幞头镶嵌银边,腰间束着金带,挂着一柄乌鞘细窄长刀,锋锐未出,仍能感到丝丝寒意。

    骏马弛近,伯府正门洞开,门轴发出沉闷声响。

    正门旁侧,角门开启,两名皂衣家仆自内行出,不撑伞也不披蓑衣,只罩着一层麻布短袍,提两盏琉璃灯,在石阶上引路。

    见到站在石阶旁的杨瓒,顾卿扬声问道:“可是杨编修?”

    杨瓒微掀起雨帽,看向顾卿。

    “顾千户,下官有礼。”

    见杨瓒全身湿透,官袍下摆沾着泥土,顾卿微微皱眉。

    “雨势渐大,杨编修不若先至在下家中避雨。”

    杨瓒摇头,道:“天色不早,不好麻烦千户。”

    顾卿没有坚持,却也没有马上回府,而是身子微倾,对杨瓒道:“我送杨编修一程。”

    看着伸到面前的手,杨瓒不禁咽了咽口水。

    接受,还是婉拒?

    无奈-诱-惑-太大,行动快于理智,待杨瓒回过神,人已安坐马背,随顾卿驰入雨中。

    雨声,风声,马蹄声,渐渐在耳边消失。

    杨瓒能听到的,唯有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声响,几乎要跳出胸腔,被箍住的腰侧,又开始火烧火燎。

    不过眨眼,黑油大门近在眼前。

    “到了。”

    顾卿先一步翻身下马,随后将杨瓒扶下。

    杨土守在门后,听到声响,立刻推开院门,见到一身狼狈的杨瓒,顿时吓了一跳。

    “四郎,你这是怎么了?”

    “四郎?”

    顾卿挑眉,不知为何,仍是没放开杨瓒的胳膊。

    杨瓒耳朵有些发烧。

    “杨某在家中行四。”

    “哦。”

    顾卿点头,松开手,跃身飞上马背。

    “近日京城巡视愈严,杨编修无事当安于府中。如有急事,可遣家人至伯府寻我。”

    说着,从腰间扯下一枚青色-环佩,掷到杨瓒怀里。

    “等等……”

    杨瓒傻眼,刚想说话,顾千户已拉紧缰绳,调转马头,瞬息被雨水掩去背影。

    见杨瓒握着青玉,动也不动的站在门边,杨土不得不出声提醒。

    “四郎,雨这么大,还是先回房,免得着凉。”

    杨瓒顿觉身上发凉,握住青玉,快步穿过大门,直奔后堂厢房。

    穿过门廊时,不经意扫过摇摆的桃枝,脚步瞬间一顿。

    摊开手指,看着掌心的青色玉环,心中生出一个疑问:顾千户如何知道他家住哪里?还是说,锦衣卫就是如此神通广大,无孔不入?

    绞尽脑汁,仍是得不出答案。

    冷风刮过,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杨瓒揉揉鼻子,决定暂且不想这些,先换下官服,喝一碗姜汤暖暖-身子再说。

    弘治十八年五月壬辰,皇太子临奉天殿,告大行皇帝宾天,遗诏颁于天下,讣音报于宗室藩王,并宣大行皇帝遗命,藩王各守封地,无需进京奔丧。

    翌日天明时分,公侯伯及三品以上文武哭思善门。三品以上命妇着麻布圆领大袖衫,不簪环佩,只以麻布盖头,诣两宫,同于思善门外哭悼。

    京城内,选官监生吏员僧道俱着素服,至顺天府朝阙。

    皇城内外寺庙道观钟响三万杵,僧道早晚念经,必足二十七日。

    京城禁屠宰十三日,饭楼酒肆不挂牌坊,只挂白色灯笼,内外军民妇女亦着素服。

    弘治帝宽行仁厚,大丧之日,满城缟素,哭声震天。

    杨瓒在素服内多加一件夹衫,先至翰林院斩衰,哭过一场,未时之前便回到家中。

    因昨日淋过雨,发过一场汗,头仍有些昏昏沉沉。

    “四郎可要见牙人?”

    “暂且不必了。”

    没有精神,时机也不太对,杨瓒决定接受顾卿的建议,老实窝在家里,三日后再做打算。

    “可是……”杨土神情间有些为难。

    “什么?”

    “厨下不生火,饭庄食铺也不开,家中只有冷食,四郎可受得住?”

    杨瓒微愣,拿开覆在额上的布巾,这才想起,他和杨土都不会做饭。住在客栈,膳食自有厨下料理。搬家之后,三餐都靠食铺,家中的厨房只生过两回火,全用来熬煮姜汤,余下时候都是冷锅冷灶,锅碗瓢盆都成了摆设。

    “这样下去不行。”

    用力按了按额角,杨瓒坐起身。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

    先时只想有安身之处,其他未多做考虑。如今问题摆在眼前,方知百事烦心。

    前院的门房可以延后,厨役必须尽快找到。

    “这几日不便,你且去福来楼寻掌柜,使上些银子,每日膳食仍送到家中。等上三四日,便可寻牙人雇厨役。”

    杨土点点头,表情有些迟疑。

    “可有话?”

    “四郎先时说过,要回涿鹿省亲。现下可是改了主意?”

    杨瓒微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可是想家了?”

    “恩。”

    “现在走不得,须得等到除服。”杨瓒叹息一声,手指滑过眼眶,用力捏了捏鼻根,“吏部下条子,咱们即刻启程。”

    杨土用力点头,道:“我先时在街上买了炊饼,烤一烤,四郎将就用些。”

    “好。”

    拨亮烛光,生起火盆,杨土捧来炊饼,用长筷夹住,在火上烘烤。

    不一会,焦香味便飘满厢房。

    杨瓒抽抽鼻子,再也坐不住,干脆下榻和杨土一起烤饼。

    烤到一半,忽听门外有脚步声。抬起头,门上映出模糊人影。

    杨土机警,立即丢开长筷,抓起火钳。杨瓒皱眉,示意他稍安勿躁。

    逢弘治帝大丧,京师守卫愈加严密。

    锦衣卫和东厂番子日夜巡视,哪个不开眼的蟊贼,选在这个时爬房梁闯空门,必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再者说,他一个翰林院七品编修,纵有余财,买下这栋宅院也不剩多少。天子和太子赏赐的布帛确是值钱,然上贡之物,贸然出售,必会引来盘查。

    观门外之人,像是故意发出声响,引来室内注意。真是-贼-盗,应不会愚蠢至此。

    “门外何人?”

    “杨编修见谅,小的是长安伯府家人,奉伯爷之命至府上问安。因叫门久不见应,小的斗胆,擅自入府,还请编修不罪。”

    长安伯府……顾卿?

    杨瓒心头微动,拦住杨土,自行上前打开房门。

    门外,一名做家仆打扮的中年男子恭敬立着,身形魁壮,长相却是和气。

    见杨瓒面露疑惑,家仆立即拿出伯府腰牌,并道:“近日京城风大雨大,杨编修乔迁新居,定来不及着牙人寻仆役厨娘。伯爷同编修一见如故,提心编修所急。厨娘现候在府外,编修且留几日,若是合心便长久留下,若是不合心,待风停雨歇,再寻牙人不迟。”

    “多谢顾千户好意。”

    家仆弯腰,笑得愈发亲切,却不会令人觉得谄媚。

    “编修的话,小的必回报伯爷。”

    不提现下寻不到厨役,锦衣卫送人上门,不收也得收。

    家仆带来的不只厨娘,更有柴米油盐,不一而足。

    令杨土送走伯府家人,杨瓒坐在厢房,看着顾卿留下的青玉,长久的出神。

    锦衣卫的人情岂是那么好欠,九成是利滚利,半辈子都还不完。

    指尖擦过青玉边缘,杨瓒垂头叹息,单手捂脸。

    可为什么,他仍是觉得自己赚到了?

    果真是不可救药,人生休矣!

    这厢,杨编修困坐厢房,摇头感叹。宫城之内,朱厚照的日子也愈发难过。

    六月癸巳,三日哭丧完礼,文武百官和军民耆老人立即奉笺劝进,请皇太子登位垂统。

    按照仪制,自不能一口答应。必须婉拒,劝进三次才能点头。

    不登大位,临朝听政却不能耽搁。

    牢记弘治帝的叮嘱,朱厚照也想做出一番成就。按照内阁上进的奏疏,满怀热情驾临西角门,刚坐下不到一刻,就被兜头泼了一瓢冷水。

    左右文武没有急着参奏朝政,反而跳出几名言官,对太子殿下的坐姿仪态、常服玉簪各种挑刺。

    朱厚照皱眉,低头看看,又不是正经朝会,他穿一身常服怎么了?正为父皇服丧,不戴冠又碍着谁了?

    说什么坐姿不正,这和处理朝政有什么关系?

    八竿子打不着!

    言官喋喋不休,半点没有停下的意思。更言朱厚照几番召杨瓒进宫,于暖阁内秘议,不闻内阁朝堂,不合规矩。就差明着说杨瓒是个奸--邪-佞-臣,只顾讨好太子,有小人之态。

    朱厚照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最后,猛的一拍龙椅:“够了!”

    “殿下!”

    言官梗着脖子,脸色涨红。

    朱厚照不理他,直接唤张永捧出先皇密旨。

    “宣!”

    这份密旨,只有内阁和吏部尚书见过,多数朝官并不知晓。

    “敕翰林院编修杨瓒,睟面盎背,昂霄耸壑,……擢迁翰林侍读,授奉训大夫,兼领左谕德,讲习弘文馆。”

    敕令读完,满室皆静。

    从五品?!

    先时上言的给事中卑陬失色,顿感措颜无地。

    内阁三位相公稳如泰山,神情不变。

    六部尚书中,除早已知情的马文升,连户部尚书韩文都颇感意外。两位翰林学士则是微微颔首,杨瓒此子,目达耳通,胸怀锦绣,兼怀才抱器,束身守正,能导太子殿下向学,当为人臣。

    杨瓒不在殿上,另有中官至家中宣读旨意。

    不等多数人回过神来,张永又展开一份黄绢,乃朱厚照亲敕,并加盖皇太子宝印。

    敕令内容不是封赏,而是连摘十余人的官帽,三人问斩,十一人发北疆西南戍边。更倒霉的则被发配琼州府,山高水远,永不得还朝。

    闫桓即在名单之中,佥都御使直接贬为白身,发往宁夏戍边。

    锦衣卫查到的证据,一股脑摊开在文武面前,无论都察院还是六科,都有人牵涉其内。左右都御使面上无光,六科都给事中恨不能刨开地砖,找条地缝钻进去。

    “夺罪人官袍乌纱,即刻押往边地!”

    “遇赦不赦!”

    四字落下,如黄钟大吕,响彻在众人脑海。

    文武寂静无声,大汉将军持戟入殿,将跪倒在地的犯官逐一拖了下去。

    耳边响起犯官的求饶声,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先帝万年,新帝未大赦先问罪,十余官员被摘掉乌纱,发配戍边。

    突来的变化,实令满朝文武措手不及,更如警钟在众人头顶敲响。

    这位好动爱玩的太子殿下,恐怕和预想中的相去甚远。观其性格,也非如先帝仁厚,倒似圣-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般杀伐果断。

    明-军?

    暴-君?

    于天下万民,究竟是福是祸?

    谢迁猛的看向李东阳,后者却是眼眸微敛,沉静默然。

    朱厚照未登宝位,庙堂已掀起波澜。

    于此同时,三匹快马自北疾驰而来,马腹贴地,马上骑士袢袄染血,满面风尘。

    城门卫察觉异状,当即敲响铜锣。

    快马疾驰至宣武门下,接连口吐白沫,不支倒地。马上骑士翻滚在地,顾不得起身,嘶哑吼道:“边镇急报,鞑靼大举兴兵,叩边宣府!”

本站推荐:一号红人天价小娇妻:总裁的33日索情少帅你老婆又跑了与校花同居:高手风流天价宠儿:总裁的新妻蜜爱100分:不良鲜妻有点甜惹火999次:乔爷,坏!陆少的暖婚新妻总裁爹地超给力早安,总统大人!

帝师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顶点小说网只为原作者来自远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来自远方并收藏帝师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