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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神话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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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不离阵?!

    不是剑不离身?

    她啊地一声惊呼,这才明白之前听错了,好懊悔!听那人声音急促,忙抬头望去,见他融入光中,光如尖锥状漩涡倒立急旋,倏闪倏亮,辉映好大一片夜空,闪耀不息,好不惊奇,又见机器部队如狂涛席卷而去,心想他必危险之极,才会催促,慌忙开阵。

    但开什么阵呢?

    她学得阵可多了,什么一元阵、两仪阵、三才阵、四象阵、五行阵、先天八卦阵、后天八卦阵、天龙地母阵……少说上百阵,最近还刚学会了开《河图》阵,战斗中一直不歇气地开着,也没见太阿显现出闪灭寂杀的神奇来,难道一个不够,要多开、全开才行?

    狂战中,她根本没时间多想,也无时间多问,而且那人骂句笨蛋,女孩子腼腆,脸上红红的,也不敢再问,但想自己最厉害的就是《河图》阵,接下来是先天八卦阵、天龙地母阵等,不如先开威力大的,由大而小,渐次与《河图》阵配合,当能发挥太阿神威。

    主意既定,她即静虑深密,意识入定,虚空无物,口中念念有词。

    太阿高悬她头顶,激发出的浩荡真气在百米范围内形成无形的气障,阻挡群敌攻入。这百米距离是她此时所开《河图》玄阵的极限。霸兽等近万大小兽密密麻麻地紧随阵后,一千多乌都尔狂兽和三千多唬烂兽结起震波阵和脑波阵相助,随时准备出击。

    机器部队因后勤供给线被那人截断,久战之后弹药也所剩不多,只能靠近战逞威,攻势虽然大不如前,可导弹、炸弹、炮弹、电磁弹、激光、微波、粒子束流等对变异兽的威胁极大,但对处于《河图》阵中的她来说,却威胁极小,反而是近战威胁更大。

    因前锋攻击受挫,Data暴怒之下,更将在冠盖城其他地方作战的机器部队也往她这边调,持续攻来的便不是七八万,而是十几万,钢铁洪流扫荡而来,无坚不摧,无物可挡。

    瘸腿霸兽仰天长啸,冠盖城中的大小兽得令,也呼啸着汇集过来。

    双方摆开架势,再次决一死战。

    是死是活,就全看她了。

    她开出《河图》玄阵,真气消耗极大,仅能维系一时三刻,偏还要大小阵全开,来个通吃,不但不自量力,抑且不知天高地厚,结果只是加速战败而已。可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什么事一旦决定了,说干就干,决不犹豫,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后果,到时再说。

    她轻喝声起,祭出先天八卦阵来。

    天眼睑视下,先天八卦阵位居《河图》阵内,和其一样,泛出淡淡金光。不同的是,《河图》九数环绕圆面阵壁往来运转,如碧波轻荡,流转不止,而先天八卦阵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她暗叫糟糕,再开天龙地母阵,想唤出一百二十天龙和地母九星来助战。这阵是专杀妖魔鬼怪的,她曾见师父开过好多次,厉害之极,自己也学会了,只是没机会碰到妖魔鬼怪,所以还是头一次开,谁知一开之下,连半个影子也没见着,真气反而消耗不少。

    她深吸口气,布《洛书》十五数与《河图》九数相配,尽显两仪之密,以《河图》为本,《洛书》为用,开出后天八卦阵。这后天八卦阵倒是有了,而且也敷衍出了广大无边的六十四卦来,可又和先天八卦阵一样,除了泛出点金光,逗着她玩,也是一动不动。

    她一下着急起来,十指连弹,按星象方位,以阴阳咒导出十二次二十八宿,想唤出九耀之灵来,又起五行,落四象,三光出丁奇,贯通四维八干十二支二十四向……演出三四十个大、中阵,结果不是纹丝不动,就是不见踪影,好些还死气沉沉,连点光都不肯给。

    她急开阵,真气如溃堤之水,狂泻而出,后继乏力,《河图》玄阵急剧收缩,机器部队狂攻而至,相距仅二十米外。这么近的距离,敌人频发的能量波、枪弹、束流如翻江倒海涌来。

    真气外泄下,她实外强中干,虚弱不堪,受余波震击,连连吐血,天眼睑视下的那些个阵,也凌乱不堪,再无规矩有序之象,已然撑不住了。

    霸兽怒吼一声,率群兽攻上,拳打脚踢,劲气频发,拼死护着她。

    直至此刻,太阿除了显现出比挫骨长刀锋锐数倍的威力外,仍无异常。

    她大急,却又头昏脑涨,实不知该如何好,忽觉胸口一痛,忍不住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鲜血狂喷。却是十几台超级机器战士所发的汹涌能量突破气障乘隙而入,而她禅精竭虑下,精气神大耗,再也承受不住,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来,见周遭一片狼藉,断肢残骸成堆,身前身后到处是机械残躯和变异兽的尸体,自己就趴在难闻的血堆和机油中。

    大阵早已荡然无存。

    太阿仍在寂寞无聊地斩杀,发挥不出应有的神威,霸兽等变异兽们伤痕累累,也仍还在奋力死战,只为护着她。一阵阵、一波波的无情杀戮,漫卷出无尽的杀气,令天地侧目。

    她茫然地看着,听不到丝毫的声音,只因早已和杀声汇成一体了。

    然而她脑子里仍在思索。

    她没死,也因在昏死状态中,仍还在不停地思索那难解的开阵谜团。

    正是这飘飘渺渺的思索,让她有了对生命的追求,不至于断气。

    她艰难地爬起来,抹掉脸上臭烘烘的血,想:“我开了好几十个大阵、中阵,就没一个管用,难道要开小阵才行?可那些小阵大多是导气、固元之用,杀不了敌,开它们能行吗?”

    她调动真气,发现还有些,意念起处,再祭《河图》,阵是开出来了,却只有三五米大小,而且铺在地上毫无光泽,一点神韵也无。她全不管了,摇摇晃晃地开出一元阵来。

    一元阵之效,在混合阴阳,导引先天之气,此阵就算杀不了敌,于她恢复真气也大有裨益。她想要小就小到极小,干脆先开一元阵再说。

    一开之后,仍无反应,气海处也未见真气恢复,长叹一声,流出泪来。

    晶莹的泪水掉落阵中,无声无息地荡开,化作一泓寒潭,浸入地底。

    那一泓寒潭极小,小到微波不兴,人眼一定看不到,可她却看到了。其实她也不是看到,是感应到了。可这几如量子般微小的世界,怎么能感应到?

    她惊咦一声,精神一振,顿觉有点开窍了,忙开两仪阵,却又没反应。

    此时,她体内真气虽不多,却因所开是小阵,倒也不怎么耗真气,所以身体虽然极虚弱,还撑得住。这次,她不再失望,想:“两仪不行,三才自然也不行了,那就只有无极了……”

    她刚一想到无极,就觉脑中灵光一闪,似有所感,心想:“一元归无,无极无形。师父说无无归玄,无极非极,要我没事多参详,可我连那些杀敌大阵都不够时间参详,又哪还有时间参详小阵?横竖也是死,不妨试试看。”

    念头起处,人归虚无,空灵清明,幻化无方,往来有极,又皆无极。

    便在这若有若无之间,但觉一丝飘飘渺渺的清气从天徐徐而入,自头顶百会穴贯通四肢百骸,刹那间真气满盈,清清朗朗,浩浩荡荡,颇有紫气东来之象,却又似气非气,似识非识,只觉格外舒坦,赛过云端做梦,空灵至极。

    她不知在这短短的一刻,如身边有人在,那人一定看不见她。

    清气入体,化归于气海,她虽真气沛然,却再无鼓胀欲裂之感。

    一念之下,陡觉天眼射出一束精光,煌煌熠熠,如之前所见之神光。

    她一惊之下乍起,忙出定而视。这一见,便见到四维空间。

    她之前灵识已开,但开不等于能用。开与用之间,还有一道如窗户纸薄的屏障,须得捅破才行。此前,她之所以未能让太阿发挥出神威,就因这层窗户纸没捅开,还险些死去。

    而且灵识是玄阴帮她开启的,对她来说是无意识状态,这就好比人睡着了,意识在休眠状态中无识觉,或神游入梦境,而作为身体的自己,既无法感知,也无法控制,浑浑噩噩中。

    要突破灵识开、用之间薄如纸的微妙屏障,非得她自悟才行,这个谁也帮不了,因为意识、灵识都是她自己的。她自己悟不出,别人也很难帮。

    玄阴当然能帮,可又不能帮,因玄关多多,帮不完。再说了,如果这芝麻大点的小事都要她帮,那后面更大的事又怎么办?她又不是管家婆。

    只有让她自悟,才是最大的帮助。

    《河图》开在地面,本来是一个圆圆的平面,她天眼精光射出后,所见便大为不同,渐渐成了一个不断隆起的球体,金光熠熠。这还不够,她紧接着陡然发现,玄阵竟化作六面体。

    六面体呈上下、左右、前后排列。

    就是说,同一幅《河图》,竟同时有六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零,而且每一个相同的个位数,都均匀对称地排列,使得无论从哪一方向看去,都能看到对立面。

    更神奇的是,只要盯着外面任一的一体看得稍微久点,所对称的那一体就会在意识态中自行前移,透射出一个位居其它五体正中的立体空间,彼此线条神奇而自然地连接在一起,并和五体共同幻化出一个更大的六面体空间。这不止是视觉效应,更是维度感应。

    因了这种十分奇妙的维度感应,她凭虚而立,身不动,头不扭,眼不转,就能将《河图》玄阵的上下、前后、左右、内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人们通常所看到的三维体,更准确地说只是个近乎立体的三维面,因为看不到后面,左右两侧也只能看到一部分,能完整看到的只有正面。因而,人类虽在三维空间,但眼中所见,其实只有二维半,不是真正的三维,之所以能认为是三维,是意识能感应到。

    人只有进入四维,才能完整地感知三维,进入五维,才能完整地感知四维,以此类推,超过了就不行。高维与低维的界限,不是线和面,是空间。

    这中间的差异,看起来只不过是个位数1的差异,实则无比巨大。

    她呀地一声惊呼,奇道:“这……这怎么回事?我……我怎能看到四维之物?”想起之前所见的刺破天宇的神光,一怔之下,若有所悟,喃喃自语:“难道我……我开启灵识了?”

    她总算知道那神光带给她什么了。

    自她天眼中射出灵光,太阿便吟啸起来,初时声音尚低,之后越来越响,剑身不住震动,真气弥漫成雾,竟在跃跃欲试。她一时惊喜莫名,忙以意念遥控太阿杀敌,谁知却又不动。

    她又大感奇怪,但想之前还能以意念控制太阿往来闪杀,怎么现在就不行了?我好死不活、莫名其妙地入了四维,得了灵识,到底有什么用?

    却听耳畔一个声音轻轻地骂了句:“真真是个超级小笨蛋!”

    她一听,正是自己体内的那个声音,好不欢喜,不由哈地一声笑,却又哼一声,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却是与她相处久了,颇感亲切,却不想想她是谁,竟敢哼一声,当真无法无天。

    但这声骂,却让她想到一定还有个什么关窍忽略了,该是什么呢?

    但想意念是意识的念力作用,魂念则是魂识的念力作用,那么在五维,自然该是灵识的灵念发挥作用了,但怎么才有灵念呢?我能用符咒杀敌,起风雷、动水火、混阴阳,只因很小就开了天眼,有了魂识,能通透三维世界,可说天生的,灵识却是才刚刚有啊!

    忽然心念一动,暗道:“我开了无极阵,才搞清楚自己稀里糊涂就有了灵识,那么灵念的运用,也必然与此阵有关才对。可关联处又在哪儿呢?”

    这下她不笨了,很快想到《河图》极其敷衍出的先天八卦中,位居正中位置的五,就是无的意思,隐含宇宙之无极。所以,五就代表了无极。

    五是中心,无极就是中心!

    问题是四维空间中,六面体有六个中心,到底哪一个才是中心的中心?

    她自然想到勾股三角。

    勾股能测地,能窥天,能于虚空绝无勾股之迹,导出勾股来演算,日月星辰之高下,行度之迟疾,交食之深浅,御之以勾股则分秒莫能遁。

    想到勾股,她顿时想起《河图》以数成象,以象成卦,卦不归数,不能圆融,又如何能无极?心中以勾股默默演算,莲步轻移,衣袂飘飘,飞身踏过去,似空不空,似实不实。

    她所立处在三维中绝非中心点,偏移了好多,但在四维恰恰就是。

    她刚一立定,便觉天上地下无数真气汇入,眨眼便融入一团浓密却又十分透明的气雾中。气雾如春风拂柳,在她体内体外流转不息,弥漫蒸腾,氤氤氲氲,渐往阵中发散。玄阵随之流转起来,先慢后快,到后来越转越快,金光也由淡而浓,很快光芒四射。

    倏忽之间,《河图》玄阵如黑洞外部的离散盘一崩而裂般,无声无息地往外荡出,隐泛暗波,归于无形。随着这一荡,太阿发出一声震绝天宇的龙吟,便无色无相,只有冥冥之虚。

    她突然不见玄阵和太阿,大急起来,赶紧找,刚瞧向附近的数十台机器战士,就见它们一溜儿地裂成两半,竟自行分解,正是太阿之来时的中分而开,悄无声息地闪灭寂杀,虽气势不及,但功力已成,也不回头,又见身后上百台机器战士也在分解中,大喜之下捂住嘴,泪水滚滚而出,却想自己并未启动灵念,怎么太阿就在杀敌了?

    她心念一动,故意往七八百米外的一群超能体望去。那群超能体有好几千,正莫名其妙地乱成一团。刚望见,就在分解消失。再向更远处望去,也是瞬间分解。连续数次皆如此,就如量子干涉效应,观察者不看它们,它们就存在,而一旦介入,则立刻消失。

    她一时惊骇至极,心知太阿这闪灭寂杀的速度,必定是和意识一样的超光速,才有如此之快的量子效应,问题是太阿不论多么无法想象,终究是比量子体大亿万倍的有形之物,怎么能将极宏大的宏观世界与极微小的微观世界融为一体,化出这等量子奇速来?

    这问题就牵涉到极复杂的科学了,而且人类至今未找到,也很可能永远找不到合适的理论,将无限大的宏观世界与无限小的微观世界统一起来,她只好呆呆傻傻抠脑袋,不敢深想。

    看着太阿在阵中无形地熛闪,近乎自主地往来杀敌,群兽得其解救,欢呼雀跃不止,她不禁洋洋得意地一笑,再想深奥难测的灵念问题。这问题不弄清楚,她终究还是用不好太阿。

    她不知要弄清这问题,感应并运用灵念,必须进入六维空间才行,此时能朦朦胧胧地意识到,只因沾染了些仙气,否则便连这朦胧认识也没有。

    她之前能调动意念,是因炁尊子将她意识升入到四维空间;能开出《河图》这等吞吐天地的玄阵,是因玄阴在帮她开启五维灵识,都不是自主而为,眼下自主而为了,便有许多不明。

    她想不通太阿何以会随她灵识而动,便又开始瞎想、联想、畅想起来,很快想到会不会是体内的她在遥控,所以太阿才动在意先,马上就觉不对。因为如果真是她,干嘛不出来直接杀,而非要呆在自己这副臭皮囊里,让太阿随自己灵念而动,岂非多此一举?

    那她会不会是因为某种极特殊的缘故,必须借由我灵识来杀敌呢?否则,我怎么会突然间灵识全开?那她到底是谁?呀!会不会是皇神女娲呢?我好歹也是人间少有的大美女一个,她瞧得起我这副臭皮囊,也不是全没可能。

    一想到女娲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自己体内,她不由兴奋异常,激动之情无以言说,飘飘然中还真觉就是,暗想传说中,女娲九魂,一日七十二变,那我又是她哪一魂、哪一变?

    便在这转念间,就见太阿已斩敌数千,但想未得灵识前,大战个多时辰,也才杀了一两千,现在不过几分钟,就扫荡如斯。太阿之神,果非虚传!便想见它究竟是怎么杀的?

    她再开天眼睑视。

    这一开,大叫乖乖不得了!

    肉眼中遁形不见的《河图》玄天大阵,在天眼睑视下,呈六面体的球形不仅笼罩天空,还渗入地下,清朗、透明而又散发出淡淡灵气的阵壁,以她为中心,向外延伸至两三里外。

    凡在阵中之敌,不论天上还是地上的,也不论是机械体、机械生物体,还是超能体,都程序失灵,嘶声号叫惊慌失措地往阵外逃。而阵外那些浑不明所以,还想冲进来的,一触碰到无形的阵壁,就瞬间消失不见,明明不是被太阿所杀,偏不知去了何处。

    玄阵随她移动而移动。

    她只飞出几百米,就见许多机器战士和虫兽、超能体,原本是站在地面的,因阵移动露出阵外后,竟和不少无人机一起,呯呯嘭嘭地从空中摔下。

    它们一落地便似受到了极大的重力碾压一样,刹那间不是碎裂,就是散架,管它是极高大的超级机器战士,还是极小的机器蝗虫,一般无二,都不知那些沉重之躯是如何上了天的。

    再看地上,山中、岩石下、河水中,到处埋着、卡着、压着、淹着群敌,和之前开出的《河图》阵效果一样,但规模、范围已大了不知凡几,只需不断移动玄阵,群敌便会不断死亡。

    她先前死战不退,真气全激发出来,玄阵一度开到七八百米外,已达极致,因真气耗尽差点死去,现在真气说不尽的充沛、广博、浩荡、深厚,感觉都还没怎么用,就已达两三里外,那多用用该会怎样?她越看越开心,止不住哈哈大笑,不料笑岔气,嘭地摔落。

    头上脚下,迎面直向一台超级机器战士撞去。她惊恐万状,大叫声妈呀!万不料声如巨雷,群山抖动,跟着重重一撞。她秀发没掉一根,红氅没破一处,那台超级机器战士却被撞成好大个薄薄的铁盘,深陷地底十多米。

    她一飞而起,莫名其妙地看看自己,再看看已被压得扁扁的超级机器战士,突然间醒悟过来,欢喜大叫:“维度差异,维度差异!普罗这死家伙说过,维度差异是根本的差异……”

    到此地步,她心中之欢喜、舒畅,已无法形容,果然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笑眯眯地再看太阿,就见隐泛流光的乌黑剑体,正无声无息地往来闪灭,于寂杀中将一群又一群超能体和机器战士分解成透明的气流,飞快地吸入。

    目睹此杀,她心中一震,猛可里想到自己在黑洞中化作分子、原子、粒子的那一幕,突然间明白为何之前太阿之来时,看不到它杀敌的过程了。

    没有了时空,就没有了过程。

    能让时空倏然而失的,只有黑洞。

    太阿就是黑洞!

    她进入过黑洞,在被吞噬的时空中奇迹般地逃离,一瞬间死去活来。

    她不由深深地恐惧,只感背脊一阵阵发凉,心里说不出的后怕,但想自己修为不够,若解不开灵识谜团,控制不住太阿,不知会有怎样的灾难?

    但想:“这些应该都是维度差异造成的。《河图》和太阿的无上神威,只有在高维中才能真正展现出来。维度越高,越奇妙无穷。我此时不过初窥门径罢了。由此看来,所谓的魂灵合一,也并非我自以为是的笼统的灵魂,而是剑魂和灵识相合。合一的前提,则是开出仙天无极大阵,由此进入高维,才能发挥出《河图》和太阿的神力……”

    几经周折,她总算对《河图》、太阿、灵识等高维之物有了基本认识,轻声吟道:“……锋芒过处,寂杀无声,万物凋零。果然刚柔相推,阴阳不测。天道之数,阖辟之变,穷通于斯。”方知《剑赋》中“寸步千里,咫尺山河,夜夜鬼泣”之语,一点也不夸大。

    她所思所想,所悟所感虽多,只因三识皆通,领悟很快,只过了十多分钟就弄明白,前后也只半个多时辰。玄阵内,太阿寂杀不止,一股股晶莹、透明的气流随它飞旋、汇聚,再被它无声地吸入。它甚有灵气,似乎知道变异兽们是保护她的,便一头也不杀。

    大阵结成空间屏障,低维的敌人进不来,身处高维的却能逃出去。

    霸兽带群兽截杀,群敌疯狂反扑。

    她抽出磁能软鞭,有心要试试其在玄阵中的威力,相距一两里外,真气微吐,一鞭扫出,就见好大一波磁流,如江河泛滥,闪着幽幽的蓝光一荡而去,数千敌寇相继跌倒,抽搐、翻滚、燃烧不止,不由盈盈一笑,再挥几下,忽然头痛欲裂,大阵寂然而失。

    这次却非真气不足,而是初入五维灵识之境,尚有诸多关窍未通,没法持久,能开半个多时辰,于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奇迹。个中还离不开玄阴暗助,因怕伤着她,所助也十分有限。

    到此地步,她既已能观照四维,就算不开阵,也非凡异常,远非世人能及。然而祸福相依,盈缺无常。老天爷既给她莫大好处,自然不是让她用来玩的。前途更艰险,生死更难料。

    便在这半个多时辰内,太阿斩杀三四万,大阵所到之处,干干净净。

    Data极度疯狂过后,便是深陷于百思不解中的极度慌乱、害怕、恐惧。

    机器部队仓惶退出冠盖城,向黑光处逃去,沿途留下无数断肢残骸。

    她见黑影处光流不息,不知他如何了,心下担心,便飞身追击。

    她大战一场后,也很疲劳,且飞行的速度竟快不过群敌急逃的速度,一时大急,忽然想到曾见师父御剑而行,今我圣器在手,何不也来试试?

    一时玩心大起,意念控剑,刚喝声太阿,就见它倏然而至身前,这下却又灵了。她哈哈一笑,飞身上剑,捏个剑诀往前一指,喝声疾!疾飞而去。

    将到半途,正自奔逃的机器部队却又不要命地急急返来厮杀,却是Data生怕她与那黑光合在一起,更难对付,便下令务必截住她,终究不甘心。

    她再起无极,开阵杀敌,不料没反应,却是灵识疲累,睡觉觉去也。

    她一跺脚,祭起《河图》再战,这次又比初用太阿好了不少,毕竟已经悟开了,所欠缺的就是修为和运用之道,及有朝一日突破灵识玄关,这些急不得,只能靠日积月累地提升。

    她胆子实在奇大,被数千大大小小的机械体围住,丝毫不怕,见太阿一次寂杀二三十个,尤觉不过瘾,又遥控挫骨长刀飞杀,再一手拿软鞭往来抽劈扫击,一手端豪酷机步枪疾射,子弹打完了也懒得换,转眼激光粒子枪逞威,能量没了也不管,唰地从大腿上掏出磁能手炮猛轰,硬是过足瘾,将各种武器用了一遍,才忙里偷闲,换弹充能。

    这也不能怪她女儿家自尊心强,太好面子,非得要当回女英雄,大展英姿不可!之前被机器部队杀得东奔西逃,要死要活,急火攻心,身中十数弹,几十处伤,狼狈到极点,这辈子哪受过这等折辱?如果不是玄阴颠翻时空,帮她改时间线,她还真就死了。

    数万机械体见她小小个人儿,全不将它们这干高大威猛的形象放入眼里,太过目中无机,个个恼恨异常,勃然大怒,群发机威,作殊死一搏。

    这一来,哪怕真气浩荡无尽,她也顿感不畅,毕竟孤身难敌数万,得意忘形下,又见危急,却仍死要面子,在那里硬撑,心想我好歹是华胥军中第一战将,焉能大胜之后又大逃?

    就这么犹犹豫豫间,又见花容失色,花枝乱颤,血花飞洒。

    一声吼!

    黑影隐泛幽光,影影绰绰,突然爆出一道金光,一闪间竟有几千米长。狂击之下,昊天神力一荡而来,如天雷闪劈。她一见下啊地惊呼一声,好不震惊,心念一动,着太阿出剑气相应。

    两股神力相交。

    刹那间,数十里长的遥远距离内,昊天神力中分而开,一穿而过。

    唰的一声微响,两两相合,寂然中寂杀无影,如开辟天路,悠然而冥。

    这不是通往冥府的路,晶亮、清澈、通透,一草一木、一山一石皆可见;却又是通往冥府的路,翠绿中见幽光,幽光中暴闪金光。金光一荡,如水透明,自天而起,向两侧呈弧形水帘倾覆而下,化作离离空间,形如陌路,与天地间隔,邪魔鬼怪无所遁形。

    便在这一分之中,隔绝于其陌路之内的机器部队各作战单元纷纷肢解,断肢残躯哗哗哗飞上天,再嗤嗤嗤分解,化作丝丝气流飘荡,最后寂静无声地消散,大地却无半分抖动。

    她一时呆住,不信这旷古之奇。

    突然,她全身轰然一震,陡觉十级飓风扑面,秀发、面部肌肉、四肢百骸、红氅……全向后急速拉扯,猎猎狂响。这狂响的音爆刚乍起,骤卷的白雾才刮,气海处一泓清泉便悠悠荡漾,如蔚蓝的碧波不疾不徐地化出,将这昊天神力融入其中,然后一切归静。

    寂静无声中,她听到一声悲泣。

    那是她的声音!她一惊,听出是她在哭,却感觉到自己的眼中在流泪。

    这足以灭世的昊天神力至她而止,而一泓清气却将之收归于她气海中。

    她再稀里糊涂,不明原委,也知那黑影于杀敌的同时,将昊天神力传给了她。而以她自己的本事,当然接不住,可她有她。她的一泓清气可作汪洋大海,足以将这昊天神力包容其中。

    可为什么?

    他把这神力传给我,那他呢?噢!他是神,有用不尽的神力。

    她大笑,御剑再击,剑气之出,竟骤然而至几百米远,再击,更远。

    她哈哈大笑,飞剑杀敌,敌却没了,身边的早消解了,远处的都在逃。

    没有谁能承受得起昊天一击!

    她狂喜大笑,真有苦尽甜来之感,迫切想要见到那神,御剑疾飞而去。

    太阿之速何其快!

    她心里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转眼看清那雄壮、伟岸的神躯,竟有十多米高大,正与当日在归丘城外所见时相合,果然是他!正要放声呼喊,突听天地间一声轰响,那神躯仰天倒下。

    英雄长悲,血溅长空。

    太阿一飞而至。

    她见到了令她神往的神。

    神却奄奄一息。

    一条玄铁棍静静地插在旁边,通体乌黑,两头绕金箍,一柱擎天。

    她又惊又急,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曾于逃亡中畅想过、乞盼过凤星天神降临,拯救这行将毁灭的世界,一念成箴,还真有神来。然而相见却是死别。

    神的身躯渐渐变小,已无之前那般高大,满脸胡须,目光散乱。

    她和神灵识相通,听祂在她脑中说:“果然是你应天数,拿得起太阿,也让我总算见到了神光,可安心而去。我命不久长,转眼将逝,听我讲……”

    接下来,神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是:“我们收到讯息后即刻动身,孰料中途遭遇天变。诸子遇难。我重伤下孤身护送太阿来太阳系,未辱使命。恨不能再保护你,与你一起重造生天,解脱人类万世苦难。”

    她一听,猛地一震,不知如何,胸口急剧起伏,但觉灵魂长悲,心在流血,隐隐约约明白神为何要将神力传给她了,情不自禁地伸手与神相握。

    可她手太小,握不全,只好握住神的一根粗壮的手指,心中却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如何能造生天,又怎么会是重造?难道是在对她说吗?却又来不及深想,只因两手相握后,感觉许多信息正传给自己,一时头晕脑胀,稀里糊涂中听神说出第二句话。

    这第二句话更怪,令她莫名其妙,一听到便想:我几时养过小宠物了?

    神的第二句话是:“你找到你的小宠了?也罢,它注定要赖着你……”

    神说这话时,目光瞧向她怀中长得像猴子的婴儿,而婴儿正冲她笑。

    她一惊,下意识地将婴儿放到神大手中,反复回忆,确信除在凤栖山与小凤为伴外,自己从未养过宠物,更没养过猴子,想不通神为何有此一说?

    神艰难地移动大手,靠近玄铁棍。

    婴儿一见到棍就兴奋起来,又蹦又跳,小尾巴连晃,不住声地哇哇大叫,伸出毛耸耸的小手便去摸棍儿。突然,婴儿体内迸出一团光,精芒四射。

    小家伙吓得大哭,张嘴喊出一声:“姆妈!”向她伸出手,急急求抱。

    她闻言大惊失色,一把抱起。

    华胥人称母亲为姆妈,就是妈妈的意思。至今,江浙人仍如此称呼。人类婴儿发出的第一声是哭声,会讲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不用教,纯出于天性,发乎自然,不论民族皆如此。这婴儿由一头变异母兽所生,和她并无血缘关系,却开口就叫妈妈,至情至性。

    从在德里蒙城抱起婴儿的那一刻起,她从未想过它能开口说话,更不曾想过它能叫她一声姆妈,一时激动不已,想起和它患难与共的种种,更加感动,抱着便亲,忍不住热泪盈眶。

    神瞧着她怀中的婴儿,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接着说:“……它和如意棒有缘,这棒便归它了。我元神已入它体,便由它替我保护你,想来也是天意……”说到这儿,停下来,默默凝望她,眼中流出几许清泪,长叹一声,说。“……唉——!千生千世不了情。”

    她听到“不了情”三字,伤心大恸,眼泪如江河奔流,灵魂急剧颤抖。

    这千生千世的生离死别,爱恨纠缠,是怎样地凄怨如诉,又怎样地壮怀激烈,竟令那神如此地难以割舍,以致于生命行将终结时,仍念念不忘?

    她不知道,也难猜想,却有似曾相识的朦胧情生,仿佛精魂之所在,曾在极遥远的某处,极久远的某个时代,与祂相依相偎。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然而沧海桑田,星海茫茫,永隔一方,相见时难别亦难。我生之后,逢此百罹,悲莫悲兮参与商。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此恨绵绵无绝期。

    她怔怔地看着祂,突然身子一软,跌在地上,问:“如何拯救人类?”

    “以……以你玄阴御三精,三……三变,二化,入……入鼎……”

    神说这第三句话时,灵识已断,是开口而言,还没讲完,就大口血喷出,气息微弱,身躯渐渐漂浮起来。祂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拼尽残存之力,刚说了句:“……从……从女娲台跳……跳下……”身躯便化作点点精光,徐徐飘散,如轻烟袅袅,消散在浩瀚宇宙。

    恍如梦里,她一时呆立当场。

    她满怀憧憬之情来到神的身边,神却魂归天外。她渴望神来拯救这苦难的世界,令毁灭的天地重生,再现美好人间,然而神却要她一力承担。

    她甫一听到“玄阴”二字,便浑身剧震,暗想:“难道我身上藏着的大秘密,竟然是玄阴?可师父说玄阴乃宇宙至玄之气,无晦无明,与天地寿,我怎会有?莫非玄阴就是她?”

    又想这神不知姓甚名谁,除留下一句以玄阴御三精、三变、二化入鼎,其他什么都没说,三精、三变、二化是什么,如何入鼎,入鼎后又该如何……统统不知,想起一瞬百年来到金星,想起氏金莫说的那些话,想起死去活来的过往种种,就算有心,也深感无力。

    壮志难酬,岂不郁陶而思君?

    她起身仰视那棍,见它挺拔高耸,仿佛直插云霄,却又傲然孤寂,睹物思人,不禁落泪,回想那神相貌,只觉除了格外高大、伟岸外,和常人无异,也许人神本无别,只是人将神想象的千奇百怪而已。伸手抚摸棍子,但感触手温润,心道:“神将这棍留给婴儿,可又高又大,怎么拿得动?”说来奇怪,因她这一想,棍竟一下缩小许多。

    她啊地一声欢呼,忙叫再小些,那棍竟又变小,直小到一两米,便再小不下去,暗想我多半没神那般本事,所以不能再小了,等小家伙长大,正好将一套泼风棍法传它,又想这棍和太阿一样,也能因人的意识而随意变化,的是神器,对凤星先祖向往不已。

    她拔起如意棒,随手舞弄,放长击远,拦扫劈架,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全随意出。舞到极致,棒儿隐泛淡淡金光,竟比太阿还趁手,好不欢喜!

    恍惚中,突听震天价霹雳一声响,华光闪处,就见好多霸兽张牙舞爪杀来,全不识得,大惊下挥棒急劈,一路杀将去,见无数怪群起而动,忙将棒舞得风雨不透,金光闪闪,一顿好杀,御太阿飞去,当头棒喝!一惊而醒。周围静悄悄,哪有怪?却是场梦。

    婴儿在她背上,见她将棒儿舞得呼呼响,光影连天,拍手大笑,咕噜咕噜叫不停。她将他抱在身前,伸指轻轻点它小鼻子,笑着说:“你这么喜欢这棒儿?以后就叫你咕噜好了……”

    她挂念库姆,不知他如何?将如意棒往肩上一扛,御太阿飞回基地。

    她之前肃清基地内残敌后,在凤凰山下乱战数日,后得神助,反败为胜,机器部队未再攻入,因而库姆伤势已趋稳定。但因曾盲动,脑芯片掉入中央沟底部,卡在颞叶内,再拔不出来,脏器和骨折不论如何再生,他终究还是会因脑部损坏而死。她不知他还能活多久,又是一阵伤心、难过,犹豫片刻,将他放入掠影者内,疾驰而出。

    掠影者已修好,终于能战。

    她甚不放心将库姆留在基地,带上同行,抓紧时间为他输入真气。

    凤凰山背后是一条极深的大峡谷,尖峰、黑鵖和无人机都是沿此方向从基地内飞出。峡谷向西延伸过去,切入高地内,绕过丰谷河源头与一条长达七千公里的熔岩流沟渠相接。黑夜中,掠影者沿峡谷往来探查,什么也没发现。眼中所见,也只是乱石、枯木。

    她心下起疑,暗忖:“那神要我从女娲台跳下,当然是找什么重要的物事,最可疑处就是这背山的大峡谷,要跳也只能跳峡谷,何以什么都探测不到?”用小嘀咕扫描太阿和如意棒,毫无显现,忽然醒悟过来,将掠影者停到女娲雕像处,打开车门便跳下去。

    这一跳速度甚快,风声骤急,一晃眼便见谷底隆起一块狭长的巨石,堪堪撞上,却收不住势,不料身子倏地悬停住,与那坚硬的大石相距不到两米。

    她定睛细看,见又有些不像石头,隐隐觉得周围有柔波溢出,在身上来来回回地扫动,不知从何而来。正想我怎么悬停了?突然身子一轻,呼地掉下,飘飘荡荡,直坠入无底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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