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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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前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位置时,才恍然发现,自己又一次把车给开到了江边来。

    那座桥就在前面不远处。

    曾经骑脚踏车载着她走过的桥,曾经让她坐在囚车里然后坠入江中的桥,都在眼前,这条江见证了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在他眼里,也变得意义不寻常起来。

    有些答案,也许只有江水知道。

    夜已经深了,江面上腾起茫茫的大雾,桥也像是大半都隐藏在了幻境里,连对面的灯火都看不分明了。

    桥的那一头,也有一辆豪车,不知何时驶来,停在了桥下的江边。

    身上依然穿着白色西装的盛清宣,从车里走出来,望着涛涛江水,情绪难以平复。

    今天本是他和程晓雾结婚的日子,可是却成了一场乌龙。

    结婚变成订婚,新娘换成了另外一个对他来说几乎陌生的女人。

    正如他的生命,一样荒诞不经。

    他爱的那个人,早已经葬身江底,这里就是她的魂归之处。

    而每天在他眼前,差点真的嫁给他的人,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她同样善良美好,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了。

    如果没有那个五年,他会爱上她吗?

    他不知道,也无从去设想。

    家里本来还安排了晚宴的,要和夏家的长辈商谈后续的事。

    他心里很清楚,商谈的主角是他母亲,他只不过是席上一个用于做摆设的玩偶而已,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感受,也没有人会听他的意见。

    所以他索性找了个借口跑出来了,哪怕是在江边吹一吹风,也好过僵硬地坐在那里,逼着自己强颜欢笑。

    江上的风有些凉,带着江水的气息,而他只觉得安心。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离江面近一点,就感觉好像离她又近了一步似的。

    他向前走了好几步,忽然觉得脚下一凉,自己一时没有注意,直接走到水里来了。

    江水很凉,可是他并不觉得难受。

    他又往里走了些,一直走到江水齐腰,把他体面的白色西裤给浸透了。

    晓雾,晓雾,你还能听见我的呼唤吗?

    他在冰冷的江水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沈皓祯从桥的另一头,慢慢地踱上了桥,走到了桥上发生事故的位置,抚摸着已经修复的栏杆,凭吊着往事。

    这时候雾气已经散去了不少,他站在那儿,却隐约看到了桥下有一个什么东西,白色的,非常醒目。

    再仔细看时,注意到是一个人站在水中!

    他吃了一惊,连忙飞奔过去。

    因为下桥的大路距离江边还要绕一个大弯,他怕赶不及,跑到那人附近的时候,直接就从护栏上翻过去,两只鞋往地上一甩,然后朝着江里跳了下去。

    他水性尚可,跳下去的位置水也不深,很快就游到了对方的旁边,然后一把拉住他就往岸边拖。

    等到把人给拖上岸了,他才松了一口气,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定睛一看,愣住了。

    “怎么是你?”

    盛清宣也很无语,“你到这来干什么?”

    沈皓祯没好气,“我正要问你呢,一个大男人,多大点事,就在这里寻死觅活的。果然她不嫁给你是对的,免得耽误了一生!”

    盛清宣一听,“你说谁寻死觅活啊,谁寻死觅活了?我今天结婚,你跑来给我搅和了,你倒还有理了?”

    好家伙,结个婚被他给搅和了,好好的在悼念故人,也被他给搅和了。这也就算了,这厮居然以为他是要投水自杀!

    辜负了一个林疏影,如今她变成了程晓雾,他又要招惹她。

    这人难道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他越想越生气,没忍住,直接一拳就朝着沈皓祯的面门砸了过去。

    沈皓祯没提防他来这一招,冷不丁这一下,他只得急急忙忙地往旁边躲。

    他这一拳用的力气很大,沈皓祯没能完全躲开,被砸中了左边的下颌骨。

    他马上跳了起来,后退了两步,把外套一扔,迅速捋起了袖子,随后飞起一脚就踢了过去。

    “你没寻死觅活,那你大半夜的在江里站着干什么,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别天天的把自己当个救世主,我今天就打醒你,你自己好好对着江水照照,没有人需要你来救,你别以为这样就给自己赎罪!”

    盛清宣今天就是想打他,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沈皓祯的拳头打过来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躲,而是同时一拳又朝着他打过去。

    结果是两人谁也没躲,各自吃了对方一拳,站立不稳,噗嗵一下摔到旁边湿润的污泥里去了。

    “我教你好好认认清楚,已经有一个好姑娘被你辜负,被你所害,判了死刑,就死在这江里!你害了一个还不够,难道你还想继续害程晓雾吗!”

    沈皓祯不甘示弱,“谁说我要害程晓雾了!你们盛家是个什么情形,有多危险,有多少在人虎视眈眈,你自己心里就没点数么?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她嫁进去,你非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一生都陷进去才甘心!”

    “你不害晓雾!你敢不敢当着我面发誓你对程晓雾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发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泡她!”

    沈皓祯的心口又挨了他一记重拳,溅了一脸的泥水。

    对她有感觉吗?

    也许是有的,在得知她马上就要跟盛清宣结婚的时候,他的心乱了。

    “可我不会再伤害她,最起码我能护住她,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林疏影呢,难道你没有说过要保护她,没有想过不伤害她吗!你这个自以为是的王八蛋,这一拳我替林疏影揍你!”

    林疏影。

    这三个字,比任何的击打更为沉重。

    他忽然收了拳头,就站在那里,生生地迎了盛清宣的这一拳。

    替林疏影揍他的这一拳,是他应该挨的。

    别说一拳,就算是十拳,他都应该挨。

    这一拳打得很重,沈皓祯只觉得嘴里一股血腥味涌上来,他身体踉跄了一下,跌进水里,挣扎了半天才爬回了岸边。

    两人这一顿拳脚打下来,双方都打得鼻青脸肿、气喘吁吁。

    盛清宣没有继续打他,他躺在岸边的水草上,望着天上模糊的星月,轻叹了一声,“我也辜负了一个程晓雾。可我根本就不知道,究竟要回到哪一刻,我该怎么做,才能阻止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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