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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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庆十七年冬过节,这几日明霞观更热闹了,大殿前的香炉从早上到晚上都是满满的插着香,来往的人上香磕头,叩拜神灵,看着无一不心诚。它紧挨着皇城,从我的景阳宫向西极目望去,还能看见它,只是我没想到还我会来这里。我住的偏殿自然是与那些烟火气分开的,每天就是念念经,祈福祷告,剩下的时间也没什么,都随了我意愿,睡觉,吃,玩,睡觉。可无双不这么觉得,每天催我练字,背书,作画他还说,像我这般大时,太子殿下不知吃了多少苦。即便成年,也很晚才睡觉。无双每次说起我二哥时,话总是很多,但又很多次都会提到“太子殿下”。

    一日,他像往常一样拉着我背书,我在他左侧跪坐着,他也跪着就在我旁边静静的听着

    “苍苍竹林寺,苍苍竹林寺,苍苍…苍苍”我转头看向他,一脸疑惑。他一身白衣,黑帽,脸被光照的发亮,他微微转过头也看向我。

    “杳杳,杳杳钟声晚”他声音低沉着,不似女人,很真切的男人的声音。

    “杳杳钟声晚,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

    “殿下,再来一遍吧”我看着他低下的桃花眼,感叹,当真是美。

    “殿下,可又是走神了”无双未动,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书。“殿下”转过头“殿下可都是会了”

    “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我继续读着。心里想,教书先生都是如此严苛嘛

    “殿下,可是怪奴才严苛”“可奴才不这样做,殿下何时才能识的字。”无双一脸不耐烦。

    我心下一惊,从未见过无双这样的表情,慌了答到“没有的事…无双”。这之后我不敢再看无双了,专心致志的念书,这首诗很快就背会了。

    以后,每次读书有无双在旁我都觉得不自在,就一门心思的背书,努力不再想无双,起床读书我也没再让无双喊过,我变得自觉了。可我身边的书不多,用的还是无双的书,我就更不自在了,我与无双的距离似乎边远了。“殿下安康”每次听到这个我都会“嗯”。然而,过了没几天无双又变的和以前一样了。

    听荷堂在正殿的侧面,被一排树木和墙壁围着。这儿和他的名字一样内有一水塘,尽数栽种荷花。住进来后,我常看见无双独自在一起残荷前驻足,心想他应该是想看荷花了吧?

    我便直接走过去,出声道“这一池子的荷花到了明年会开的更好”。

    无双听到后放下了扫帚,转过身对我行礼说道“殿下,奴才喜欢这样的景色。依奴才来看,这花年年开的都一样,奴才不喜欢他们盛开的样子,却独喜欢他们败后的模样,就像着满池残荷。”

    “残荷”我小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该往下说些什么,不再说话了。

    无双看见我不再说话,就接着说“殿下,这几日过节道长们送了一些东西,宫里也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里面有些新奇的玩意,不知殿下去瞧过了没有?”

    我回答道“那些东西本宫已经瞧过了觉得没有什么新奇的,就给了如星和如辰”

    “那里面有你喜欢的东西吗?喜欢的话,你直接拿走吧!”

    “谢殿下,奴才没有想要的东西只想服侍好公主就可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我还是窃喜了一把。在那个时候,我总以为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也是全身心的相信他觉得他特别,以为他心里有我和他装着太子殿下一样,装着我。可惜我错了,他的心里能装下很多人唯独没有我。

    明霞观除正殿外,旁边还有几个供奉神君的小殿。正殿的后方,是道人居住的地方甘露阁除此外,还有,听荷堂,蓬莱殿,去兮堂。在这之中,蓬莱店的规格最高,也最大。去兮堂在道观的最偏处,听道人们说去兮堂是荒废的地方,那里不怎么有人去杂草丛生野草更是长得放肆。如星和如辰到那里附近取过水,他们都说听到里面有人的声音,好在如辰是个胆大的进去看了看。“阿辰,你在干嘛呀,赶快回来”

    “啊星,没什么,我进去看看,好像有声音”

    “阿辰,不要去了,如辰”

    “阿星,你先在这里等我”说着进入了去兮堂。如星看在后面叫不动他,把水桶扔下也跟了上去。

    如辰在前面走,如星在后面跟着,去兮堂说是一殿,可也不用这么荒凉,有的野草齐腰高,墙头,地砖都被啃裂了,门轻轻一推吱吱呀呀的就开了。木头都褪了色,只有斑驳的红色显示它本来的样子。这正阳光晒的人发热,如辰在地上随手捡了一根木棍,如星也捡了一根。

    “阿辰,我们还要走吗?”

    “我不知道”

    “阿星你觉得呢”

    “我们再往前走走吧”如星吸了一口气道。

    “好吧,你可要抓紧我”

    “嗯”

    到了主殿处,门看了看是锁着的,也没什么声音,两人索性都舒了一口气。如星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呢,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如辰也放宽了心,用手晃了晃锁链,道“白吓我们一跳,我们走吧”正准备离开,忽然瞥见门缝里有什么东西。如辰有些吃惊,喊“阿星我怎么好像看见了东西,就在这里面”指了指门缝。“东西?怎么可能有”说着弯腰向里面看了看,“里面黑咕隆咚的”如星眼神一转,突然看到了一只眼睛,吓得大叫,急忙向后一撤,“有…有人”“如辰”“快”

    如辰听到后,急忙扶起如星跑了出去。

    屋内,几乎黑色的房间内,满是白发的佝偻老妪,趴在门前,眼睛看着门外,皱皱巴巴的脸和门贴在一起,嘴里费力的呢喃,“别走…别,如今何年何月,本宫,本宫要出去”声音逐渐沙哑,眼里流下了泪,不久后就瘫在了地上。

    她们慌慌张张的跑来,又呜呜咋咋的,说了一通才搞明白。听他们说完,我想了许久猜想里面关的应该是废太妃,并对他们说,以后不要去那里打水了。

    年关刚至,宁家就忙上忙下的把府内外清扫了一遍,在府门口,早早的挂上了红灯笼。日暮刚到,红彤彤的太阳就悬在天边,黄灿灿的光从太阳身边溜出来刚好占据了一半的京城,这些楼阁厅台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暗中。宁府的仆役燃了灯芯,下了梯子准备着回去。这时,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顶轿子,心想这是和夫人,就抱着梯子快步走了。碰巧在路上遇到了肖总管,喊道“总管,和夫人就在府外,就要到了。”萧如如萧总管正在忙着监管杂役道“王老头,后园的活计可做完了?做完了,老夫人让你去账房领赏。”“唉,谢老夫人”王老头高声答到。萧总管又道“西厢房为何到现在还没打扫完?”说着撸起袖子提了一桶水准备走去西厢房。在路上碰到了仆役,回道“嗯,知道了”放下了水桶,快步去了前厅。进了前厅,躬身道“娘子,和夫人就要到了。”

    宁夫人听罢笑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人不都齐了吗,蒋家娘子,快我们一同去瞧瞧。”宁夫人笑着站起来,朝着蒋夫人走去。宁津威和蒋远征坐在两侧的首位,宁津威笑着吃了一口茶对着蒋远征道“她们女人就爱搞这些。”蒋远征突然可怜兮兮偷偷掩嘴道“三郎,这不得哟,要小心挨板子的。”宁津威听到后大笑起来向后仰着,道“六郎,你是要逗死本官吗?”蒋夫人在蒋远征的一侧坐着,听到后,用眼睛嗔了嗔蒋远征。身后的丫鬟们,都低着头憋着笑。宁夫人在蒋夫人面前站着,用手帕掩笑道笑道“苏家娘子与蒋太仆的情谊最是让人羡慕的。”将远征看到一屋子的哄笑,直接扔下杯子对着宁津威气道“三郎,你这厮,怎,怎如此。”收回双手,看向别处。“阿妹,走,我们找自己的乐子去。”宁夫人笑着拉着蒋夫人说。“唉,这些男人总是嫌女人多事,我看都不外乎如此,若这样,哪天我就把那板子放在床头,吓他一吓。”说着笑起来,宁夫人又道“说的是,哪天我也寻一个”。双双出门去了。

    “唉,红玉,红…”将远征喊了一声无果,随即拿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笑,还笑,还不是因为你,挨板子也有你的份。”“唉,六郎,你这话有怎么说呢,先说好,板子我可不挨。”

    前厅外,“小郎君,小郎君,你慢点”陈小花,在后面喊着。宁奕在问口停下,回头,阳光刚好把他上半身罩住,喊到“小花,今日是我赢了,明日就按我说的做,放心吧,本郎君罩着你。”说罢迈进门。宁津威看到自己的儿子虎头虎脑的冲进来,汗津津的,就随口骂了两句“你这是又怎么搞得,宁小四,你又干什么劳什子了”宁奕看清人后,淡定作揖,道“儿见过阿耶,见过叔叔。”将远征看见宁奕就欢喜的很,说道“不必多礼。”自己家香火不盛,至今无所出,便会格外怜惜小孩子。又道“三郎,莫怪,这样的年纪正事耍混撒泼的时候,再大些就好了。”宁津威,只得作罢。却忍不住道“来干什么劳什子,你阿娘不在,别在我眼前乱晃了,以后少惹事,听到没?”“哦”宁奕答。将远征听到后只得扶了扶额头,小声说“唉”“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三郎晚上陪我去吃酒”。宁奕趁机说“儿告退”溜了出来。宁津威奴道“六郎,你看看他多像好死不如赖活的样子。”将远征叹了叹气,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突然一拍桌子,道“老三,你够了。”宁津威一愣。将远征随后语气一软盯着门口又说道“你看他多可爱,多招人喜欢。”说着露出来微笑。宁津威,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了指他,就没在说什么。

    “小郎君,我们接下来去哪啊?”陈小花问。

    “回房,好好计划一下。”宁奕回道。

    宁奕后面的随从是他的贴身侍奉陈小花。陈小花与宁奕一同长大,年龄差不多,至于自己为什么叫小花,陈小花也不知。据宁奕说,看他第一眼就觉得应该叫小花,长的跟朵花一样。在陈小花看来很不可思议,自己明明是那群孩子中最壮的,可以说五大三粗,之后求了宁奕很多次,才答应不在外面喊自己小花。至于小郎君的计划吗,自然是溜进道馆里的听荷堂,看一看那里的美人。

    宁奕最爱玄色衣衫,一身黑色从上到下,清爽利落。平常不喜欢戴帽子,只束起发或者做一个四方髻。陈小花因此还揶揄过宁奕,“啧啧,想不到你为个人还能这样”。宁奕有个绝好的身段瘦纤有致,若是只看身段绝对是美人,五官分明,鼻梁挺拔是标准的俊美,最特别的是他长长的睫毛在一双大眼睛周围扑闪扑闪的。他身上总有一股邪气或者说痞气,引着人往他那走,他的漂亮是男孩独有的,不论在哪里你的视线总能分他几分。不过呢,这都是后话了,我认识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和外面那些流氓头子无异,一身的痞气。

    宁奕进了房门,一个转身就把门关上了,坐在凳子上对着陈小花道

    “小花,快,把纸笔拿过来。”

    “好”陈小花憨憨的从内房中抱了一个箱子。

    宁奕把桌上的茶具都放在地上,空出一张桌子,随后又蹲在凳子上,看见小花拿了一个箱子放在桌子上,随后又把毛笔架放下。眉头一皱,“小花,我应该给你改个名字”

    “真的吗?郎君”小花喜出望外。

    “把你的名字改成,陈舍奴,把田舍奴田字一换,你看怎么样?”宁奕瞪着小花说。

    陈小花低下了头不在说话了,“郎君,你不是要纸笔嘛?”陈小花委屈的问。

    “我要你拿纸笔,没让你把纸笔都搬过来啊”“嘿,就差一个桌子还有几本书,书房就直接移位了”宁奕又气又无奈的样子。“四郎~”陈小花突然娇滴滴的说道。“陈小花,本阿爷怎么有你这样的随从。”说罢,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自己进了房。“还不快,跟上,把东西拿过来,”“你记住,明天可不要拖本郎君的后腿”陈小花收了委屈姿态赶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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