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伊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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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823年,他适应了黑暗。

    公元900年,他终于能分辨哪些植物能吃,分别怎么吃,而且,他还学会了钓鱼和生火。时隔一百多年,他终于吃到了蛋白质。尽管如此,他还是学不会打猎,他还是学不会如何用人类的刀和剑以及弓箭。肉便还是没能吃到。

    功夫不费有心人。他如此勤奋地学习人类的规则,终于,他和人类有了接触。

    他那时候已经离开萤火虫的栖息地了,移到了村落的树林里——他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越过城墙,进到所谓的“城市”里。

    那个叫刘横的村民,每天早早便上山采草。

    那一天,那一个特殊的日子,刘横也早早便上了山。那时候太阳还没出来。

    伊钱那个时候用的身份叫赵匡。

    赵匡鼓足勇气,走到刘横的面前。他看着刘横,刘横也看着他,刘横身后还背着个竹篓。

    赵匡按照他们之前做的,十分标准地作了揖。刘横见状,也对着赵匡作揖。罢,刘横便走了,继续采草去。

    公元1297年,伊钱终于跨过了那座城墙,进了“城市”。不过,以人类的角度判断,他也活得不怎么好。他没家世背景,也没有钱和权,也没有办法获得家世背景和钱以及权。

    伊钱起初并没有觉得这种“快速死亡更新”的生活有什么,直到他交上了第一个人类朋友,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有了羁绊。

    那时候是明朝,他叫徐级。

    这几百年的人类生活让他爱上了茶——他也尝试过喝酒,但是,他并不喜欢那种意识被控制的感觉。

    因此,他每天都去一间叫“松罗”的茶馆。那家茶馆是1313年开的。从那时候开始,伊钱便每天都去光顾它,无论他是元朝的朱生九,还是明朝的徐级。身份的不断变换都无法改变对喝茶的喜好。

    实际上,也没有人发现这个有着相同外貌,却是换了另一个身份的他。那时候,他也没担心自己会被别人发现。毕竟,他是无名无辈之人。

    他便是因此碰上了王仁。王仁并不喜欢喝茶。他喜欢喝酒。而且,他每次都醉得不成人样。

    有一次,王仁醉倒在了松罗茶馆的门口。尽管他的眼睛早已无意识去睁开,他却仍旧把手举得高高的,嘴里还不住嚷嚷着什么“国不堪贰,君将若之何?欲与大叔,臣请事之;若弗与,则请除之,无生民心”之类的。

    茶馆的小二见状,赶忙急急地驱走他,生怕他惹到客人。

    徐级觉得他可怜,便阻挡住小二,解释说是认识的人。小二见是客人的朋友,才笑着住手了。

    徐级缓缓走到王仁的面前。他刚站稳,王仁便睡着了,呼噜呼噜地睡。王仁的脸上红了两个脸颊,但并不是那种胭脂的红,是烂苹果的暗红。

    徐级便蹲下身子,想要抱起他,徐级却猛地呆住了。

    他根本就不够力气抱起面前这个醉汉!

    徐级顿时咽了口口水,眼珠子在白眼球里到处转溜,他左看看右看看——此时,他的身子还蹲着,手还搁在王仁的两边腋下。

    徐级又咽了口口水——他可是要面子的人啊!

    徐级把头转向后,那个小二此时正招呼着客人。

    徐级把头转回头,他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眼前没有任何人。

    就是现在!

    猛地,徐级扔下王仁,拔腿就跑,一个拐弯立即转进了巷子里。

    徐级贴在墙壁上一下一下地喘着粗气,不一会儿,猛地,他又180度转过身子来,把头暗暗探出巷子,窥着外面……

    王仁仍在茶馆门口。

    因为被徐级粗鲁地扔倒在地,王仁整个人比刚才徐级“帮”他之前更邋遢和衣衫不整了,一个脚在东,一个脚在西,一个手南,一个手在北。

    王仁还在睡着。

    徐级看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随即,徐级又鬼鬼祟祟地观察着路人。

    他们一个一个地经过王仁,每个人都鄙夷地看他一眼,却没有人骂他或甚至吐口水。徐级估摸着,这可能是“骂詈”罪名的缘故,骂人罪名被写进了明朝刑律,明朝社会风气立即好了不少。换做以前,王仁肯定被吐惨。

    徐级顿时松了口气。王仁还是没什么事的。想罢,徐级伸了个懒腰,便轻轻松松地回家去了,嘴里还萦绕着茶香的味道。

    之后,徐级一直暗暗照顾着王仁——徐级和茶馆小二商量好,让小二不要赶他走。王仁便能“无后顾之忧”地、十年如一日醉倒在茶馆门口的地面上。

    徐级也渐渐了解了王仁。王仁是苦于科举制度,连院试都考不上。徐级便觉得与王仁的感情更加深厚了

    尽管徐级从未看到过王仁睁开眼的样子,王仁也未曾睁开眼见过徐级,徐级还是觉得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朋友,并不影响羁绊的产生。

    伊钱曾经想象过他照顾王仁的后代的画面,却很可惜,王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王仁死得很快,也没有妻子儿女。

    但是,正因为王仁,伊钱想到了参加科举制度,他想为王仁做点什么,毕竟,他也没什么事情好干的。

    机器计算,明朝的平均寿命有52岁。伊钱的身份便有了12年的时间。

    他曾以胡唯的身份参加了科举制度,12年的时间,也是连院试都没过。他便又用了汤盒的身份参加科举制度,12年的时间,还是连院试都失败了。

    因此他放弃了。

    他便一直喝茶,幸幸福福地喝到了现在。

    说到这,伊钱禁不住砸吧嘴,似乎早上的茶香仍旧残留在他的口里。

    “没有了?”伊无剑困惑地挑起眉毛。

    “没有了啊。”

    忽然,伊钱叫了一声,似乎想起什么。

    “关于我这个‘伊钱’的身份,”伊钱说到这,自豪地扬起了嘴角,还装模作样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明明穿的是圆领的深绿色打底衫,“你们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叫‘习之闻’吧。”

    伊无剑抱起臂,没有回答。

    彡绿眯着眼睥睨着伊钱,懒得回答。

    伊中中、伊弓二、温大卫和狄智英点了点头。

    伊钱缓缓昂起头,约摸四十五度,深情地望向凉茶铺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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