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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血溅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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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爷的书房灯还亮着。

    阿木趴在屋顶上,看着师爷握着一卷书,却半天没翻动。

    她翻身下了屋檐,轻巧地落到了地上,扣了扣门。

    屋里传来师爷略显疲惫的声音,“进来吧。”

    阿木推门而入,看到师爷险的将书掉地上,她笑了起来,“师爷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师爷收起刚才的错愕,弯腰捡起地上的书,这才道,“既然来了,就坐一坐吧。”

    说着,提起茶壶,倒了杯茶在桌上,“将就下吧,茶凉了。”

    阿木也不客气,端起杯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不过瘾,又一把拉过茶壶,对着壶口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姑娘家,要有个姑娘家的样子,岂能如牛狂饮?”师爷见她这番作态,到底没忍住说了起来。

    “师爷可知我为何入乌县?”阿木放下茶壶,问道。

    师爷却不答,白天朱玉跟他说了这事,当时他心里的滋味怕也只有朱玉才能理解一二。

    “我与四哥偶遇官兵追缴山匪,不曾想被误作盗取官银之人,一路奔波,好容易甩开官兵,想着之前不慎通报了身家来历,怕累及县衙,特前来报信,不曾想这一路来,先遇不明之人暗杀,后遇至信之人背弃,如今,我只想问一句,为何如此待我?”

    她问到最后,喉咙微哽,再也说不下去。

    师爷却顾不得这些,急急问道,“你遇上那些杀手了?”

    阿木正等着师爷给个解释,哪怕说他胆小怕事,哪怕说他为了锦绣前程,她都能接受。可不曾想师爷竟又关心起她路上的遭遇。

    想到自己差点被人给杀了,眼泪终于掉下来。

    “嗯,两个人,说是有人买了我项上人头,可我却没得罪他们,他们却上来要我的命!”

    师爷听了却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这么说当真错了?”

    阿木没等来师爷的安慰,刚暖起来的心又在师爷的步子中一点一点踏碎。

    “师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师爷停了下来,摇头,“没有,天色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不抓我了?”

    师爷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就是抓住了你也有本事逃出来,算了,走吧走吧。”

    阿木却一屁股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你怎么还不走?”

    见阿木这模样,师爷也不踱步了,好言好语地劝起来。

    “虽说我们信你跟劫官银没关系,可王大人到处派人抓你与那李四,听我一句劝,趁着现在没人,赶紧走吧,再晚,王大人到了,我就是想放你走也走不了了。”

    “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阿木问道。

    “什么两个人,我不知道。”师爷直起身子,摇头。

    “你定是见过他们,你不说清楚了,我可不走,再说,如今他们污陷我为盗匪,我可不干,我几月前方才下山,师爷你可要为我作证!”

    师爷这会就怕跟阿木扯上半点关系,见她这样说,心里一阵阵后悔。

    “罢了罢了,你既想知道,我便告诉你也无妨。”

    师爷给她续上了水,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包点心,递给她,

    “怕是饿了吧?尝尝看,这是顾师爷托人带来的。”

    阿木嚼着嘴里香甜的糕点,感觉自己就像未曾离开一样,头上的隐痛也是虚幻。

    “可记得上回见过的顾师爷?”

    师爷给自己也倒了杯水,端起来喝了口,才接着道,“我曾托他打听你的身世。”

    阿木一愣,赶紧咽下嘴里的东西,“可有什么消息?我的父母可还在世?哪里人氏,现在何处?”

    师爷摇头,“顾师爷猜你为敏慧公主之女,写了信送过去,不想却引来了祸事。那些人先是寻到了他那里,打听你的下落,顾师爷以为是敏慧公主派人要接你回去,便多问了几句,谁知那些人不耐烦,随手便将他房里伺候的书童给杀了,之后他们又来了乌县,找到我这里,得知你已经走了,也没多话便走了。我本以为是敏慧公主怕泄漏你行踪,所以行事诡秘了些,谁知,谁知这些人竟是去杀你的,想来是顾师爷弄错了。”

    阿木的欣喜顿时化成了一滩水,浇的她满脸满身。

    随即,她又想到,“那敏慧公主为什么让人来杀我?”

    师爷摇头,“这,我也不知!”

    他确实不知,即便是顾师爷弄错了,按理置之不理即可,何至于千里迢迢地跑来杀人。

    阿木抬头看师爷,“师爷,你真不知道我父母是谁?”

    师爷望着阿木一如当初的清澈眼眸,低下头叹了口气,

    “阿木,我是有私心,初时,想你可能出生非凡,便留下你想借机攀龙附凤;后得知你是敏慧公主之女,因担心身份,退而怯步,将你逐出县衙;如今,你卷入劫银案,我亦唯恐整个县衙牵连进去,便捉你撇清关系,这一切由贪欲起,由贪欲终,你若心中不平,大可拿我泄愤,只是此事是我一人主意,与他人无关,你莫要伤害无辜。”

    阿木望着师爷的眼睛渐渐冷却,手却死死抓着扶手,不让自己喊出声。

    半晌,她才道,“这么说,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抬头,又接着道,“你们是真打算捉我?”

    师爷闭眼,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连他自己也分不清。

    他想着自己得知阿木身份之时的焦躁不安,即便九分为了县衙与自己,也总有一分是为了阿木。

    可这会儿,人也捉了,话也说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室内一时静默,两人都不再说话。

    阿木静静地想着她方才听到的话,即便她有了准备,可依旧难以接受。师爷,朱玉,小五,刘哥,王叔等等,曾经日日相伴的人,转眼间就要将她捉了。

    她望向窗外,夜沉的厉害,看不清外头的一切。

    可她看到了老张头的茶水铺,卖糕饼的大嘴师傅,看到挑担卖编器的张叔,曾经鲜活透亮的街道店铺一时间皆成了支离破碎的画面。

    阿木起身,打算离开,此时,屋外却突然亮了起来。

    有人在外面喊,“木阿木,你走不了了,还是束手就擒吧!”

    阿木听出那人的声音,正是在山里一直追着的那人。

    她起身开门,果然,正是王斌,身旁站着朱玉小五等人,后面还站着几排官兵,夹杂几个熟悉的面孔。

    还不得阿木开口,后头师爷却喊出了声,“贼犯阿木已被下药,王大人快救我!”

    阿木猛地回头,师爷却早已躲到桌子后面。

    白日里吴二给了他一包点心,说阿木武艺高强,以防万一,还是给她用点药才好。

    他犹豫再三,到底还是锁进了柜子里。

    可是方才,他该交代的都已交代完,早已不指望阿木还能对他们有几分情意,既如此,干脆断个彻底,便将点心给她吃了,但愿那王大人看到这份上不再追究他们窝藏贼匪的罪名。

    阿木顾不得寻师爷,自己暗暗运气,果然使不上力!

    她又气又急,原本仗着几分本事还能逃出生天,不想一时大意,竟遭了师爷的道,也不知这药是个什么东西,如此厉害。

    见官兵围了上来,阿木关上半扇门,拔出软剑应付,可到底失了内力,只凭着一股蛮力,硬碰硬地踢倒几个冲上来的人。

    眼看着冲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只觉这次怕是要在劫难逃了,正打算冲出去,便听到外头有人喊走水了,架阁库走水了!

    县衙只一个架阁库,放着公文档案,人口黄册,土地赋役,还有各式卷宗官文。

    这些东西师爷平时最为看重,日日派专人打扫看护,此时听到走水了,当即从桌子后头钻了出来,冲着外头喊道,“快!快来人,快去灭火!”

    朱玉听了师爷的话,当即指挥着人去救火,自己却留了下来。

    王斌看了眼他,也没说话,吩咐手下的人小心,谨防要犯趁乱逃走。

    不等他说完,院墙外也冒起了火光。

    王斌冷笑一声,“这乌县果然卧虎藏龙,在咱们眼皮底下,这火还想烧便烧!”

    朱玉听了这话,立刻陪笑道,“王大人息怒,兴许是隔墙的火蔓延过来,小的这就去看看。”

    说完,赶紧带着小五出去看了。

    王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叫上两个自己人,跟着他们一起去。

    他们出去后,最先出去的大力却又返了回来,抱着根腰粗的木梁,一边往里面闯,一边喊,“师傅,快跑!”

    说完,自己挥动着木梁朝院子里的官兵扫去,吓得官兵立刻逃散开来,院子里顿时空出了一块空地。

    阿木见了大喜,三两步从房里跑了出来,大力立刻上前接应,两人被围在中间,四周空了两三丈的距离,慢慢向二门靠近。

    王斌慌乱之中跌倒在地,被手下扶到一边,见此情况,不由大急,“上,都给我上,两个都给我拿下!”

    话说的容易,做的却难,有不怕死上前,要么被木梁扫出去几丈远,要么被阿木剑给杀退了。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到院门了,王斌气急败坏,大喊道,“箭呢,给我射,不管死活,都给我把人留下!”

    弓箭手立刻上前来,搭弓准备射箭,师爷在后头喊,“使不得使不得,王大人,留活口啊!”

    这会儿,朱玉他们也从外头奔了过来,见此情景,忙连声高喊。

    “大力,放下木梁,你别参合,阿木,你跟王大人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行了!”

    阿木听了这话,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笑地邪气,“我是不是贼,别人不清楚,朱哥你不清楚吗?”

    说完,她又掉头对大力道,“大力,你别管我,去跟师爷认个错,这里我能应付。”

    大力摇头,贴着阿木悄声说道,“师傅,出了这门,就会有人救你,我帮你挡着,你快走。”

    说着,用后背挤着阿木往门边跑。

    眼看就要跨出院门,阿木却听到身后嗖嗖地声响不绝。

    转头看去,只见四面箭矢如雨,正欲转身抵挡,却被大力使劲一抵,她便贴到了墙边。

    紧接着她突然感到后背的温热抖了几抖,心里一慌,便见大力往日壮硕的身子此时如同刺猬扎满了箭,血从箭根处汩汩地往外冒,很快便将他的衣裳浸湿。

    “大力!”阿木尖着嗓子喊道。

    大力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抬手将阿木推到一步之遥的院门外,自己也失了平衡倒在了地上,木梁在他身上滚了几滚,终是在脚边停了下来。

    阿木被大力推了个踉跄,还不等她爬起来,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巴,拦腰扛起,跑了起来。

    阿木嘴里喊着,拳打脚踢,那人蒙着头脸却一言不发,在衙门里七拐八绕,最后带着她从一处小门出了县衙。

    紧接着,她便被扔到了一辆驴车上,那人也闪身坐了进来,车子猛地朝前冲去,转眼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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