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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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阁里铺陈一新,秋香红的窗纱透过光来,晕成一团暖暖的光,酒在佟裳尖削的侧脸上,她容色淡淡的,指了指一旁的茶壶道:“我身子不爽利,你要喝茶就自己倒吧。”

    裴氏吃了个钉子,倒也不甚在意,她知道佟元的事自己也有责任,她怪她是应该的,这回府里上下都被牵连,她仍旧好好的站在这里,已经是佟裳格外开恩了,因此陪着笑脸道:“我才吃过中饭,不渴,倒是妹妹看着近来消瘦了不少,您这样大的月份,一直掉称可不是好事。”

    佟裳无所谓地道:“都已经坏到底了,我倒也看淡了,是生是死由她的命吧。”

    裴氏见她堵气,缓下声道:“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孩子听见了岂不伤心,我知道你因为佟元的事伤心,可活着的人总得活着不是?”

    佟裳抿了唇不语,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丝帕。

    裴氏道:“佟元的事怪我,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可我婆婆因为银子的事一直叫人想要着我,我一直被困在家里,现在她失势了,我才能出来走动走动。”她转头看了一眼佟裳淡淡的脸道:“你以为我就不伤心吗?子琏活着时,对西府的几个弟弟不怎么上心,倒是常把佟元挂在嘴边,说这个弟弟招人疼,我嫁过来时候虽不长,可也是真心对你跟元儿的,你走了后,我拿元儿当自己的亲弟弟,这话若有半点假,我天打五雷轰。”

    佟裳见她发毒誓,忙拦下道:“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又没怨你什么,我是怨我自己,是我害了佟元,佟子谦跟佟佳惠要对付的人是我,因拿不住我才转而加害佟元,我在宫里早知道佟子谦回来了,可我只顾着扳倒皇后跟佟佳惠,以为佟子谦没那个胆子,殊不知他狗急跳墙,眼看佟佳惠进了宫正司,他便以眼还眼,对佟元下了黑手,是我太轻敌了。”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佟元的死虽然是佟子谦一手犯下的,可于她并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当初若她能狠下心杀了佟子谦跟佟佳惠,便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是她一时心软惹下的祸。

    裴氏道:“这怎么能怪你呢?这全是佟佳惠兄妹的错,那对兄妹真是一对奇才,老爷宽厚不计较些,可王氏做的那些下贱事谁不知道,亏他们还有脸在府里待下去。”

    她忿忿骂了一回,又想起什么道:“坤宁宫已经软禁了起来,佟佳惠是皇后的狗头军师,一定也脱不了干系,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省得日后留下祸患。”

    佟裳摇头道:“佟佳惠太奸猾,她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所以私下里也早有打算,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坤宁宫,只要她咬死了不说,皇上也不能执意罚她,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个教唆中宫的罪名就够她受的了。”

    裴氏点头道:“只要她不再兴风作浪,咱们也就能安生几天了。”她看了看佟裳道:“你这次借着裴妃的手捋了老夫人跟我婆婆的权,往后这府里就是余氏称大了,东府里没了佟子谦,你跟佳惠都是嫁出门的女儿,她如今怀着身孕,将来生下一男半女的,就是嫡子了,将来做元子也不是不可能。”

    佟裳不甚在意道:“元子不元子的,佟元不在了,我往后不知会在哪里,也没精力管这头了。”

    裴氏本来太敢提这些,见她主动说了,便道:“听说你要跟易大人要和离了?是你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佟裳提到这个就有些头疼,抚了额道:“不管是谁的意思,总归是要和离的。”

    裴氏听出她有堵气的意思,好言劝道:“我虽不知道内情,可单看这几日他为了佟元的事跑前跑后,也不像是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样子,易大人是重情的人,你怀着他的孩子,他怎么也不会忍心抛下你的,有什么话两人好好说,别闷着。”

    佟裳摸着肚子不说话,裴氏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再烦她,略坐了一会就告辞了,佟裳亲自送她出门,裴氏依依不舍,携了她的手道:“保重身子,得空我再进宫看你去。”

    “恩。”佟裳目送她走远了,才转身往里走。

    平儿跑着过来道:“夫人,常公公叫人来回话,说车驾备好了。”

    “知道了。”佟裳答应着,转头往西边看了一眼,裴妃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不知是不是被什么跘住了脚,佟裳怕她出事,刚想叫个人去瞧瞧,就见那边的小门开了,裴妃穿着下人的衣服,眼睛红红的跟着张婆婆走过来。

    佟裳怕人多了惹人注意,暂且按下先行回屋,等她一进门,便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裴妃只顾低头擦眼泪,张婆婆道:“周姨娘病了,娘娘过去看一回,心里难受,就多留了一会。”

    佟裳点头,扶着裴妃进暖阁坐下,又吩吩人道:“车马都备好了,一会就回宫去,你们也下去收拾一下。”

    张婆婆应声下去,佟裳又道:“素澜,去拿裴妃的衣服来。”

    “是。”

    素澜进去取了裴妃的华服,引她到屏风后换上,佟裳拿了蜜粉跟胭脂,重新替她补了妆,见她眼睛哭得肿肿的,叹了口气道:“看过就算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如今是裴妃,跟从前的佟佳柔再没有任何关系,既走了出去,就该把身后的一切都忘了……”

    “她认出了我。”裴妃打断她道,佟裳微微一愣,抬眸看她,裴妃哭着道:“她这两年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外人都以为她疯了,就连我偶尔也觉她是真疯了,可是刚才我一进去,她握着我的手,一下子就认出了我。”

    裴妃转头看向别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母亲殷切的目光,“我改头换面后,连佟佳沅都没认出我,她却一眼就认出了我,都说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母亲也一眼都认得出,我原先想装成丫鬟的样子,偷偷进去看看她就走的,谁知她还记得我。”

    裴妃苦笑一声,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佟裳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道:“她见你过得好,心里肯定也高兴,这人一高兴,病也就慢慢好了,我已经交代过余氏跟裴氏,她们会好生关照周姨娘的。”

    裴妃苦笑着道:“我觉得自己太不孝了,只有自己过好日子,我娘却一点清福都没享,我真想把她接进宫去,接到身边照顾。”

    佟裳道:“你现在是裴妃,再也不是佟家的三小姐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想一下,姐姐,我娘过得太苦了。”

    她说着,便又跟着流起眼睛,佟裳安慰她一番,听见外头催请,便扶着她一道出去了。

    佟世霈带着阖家众人跪送至门外,上车前,他对佟裳道:“下官恭送夫人。”

    佟裳本不想理他,想了想又回过头道:“佟大人多保重。”

    她叫他佟大人,让佟世霈心里苦涩不已,他知道佟元的事是真的伤了她的心,又听她说保重,更加觉得有些漠名其妙,不过身边人多,还来不及多问,她便已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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