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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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婉转,不过佟佳惠还是听懂了,神情木然地转过身,看着他道:“周管家,连你也觉得我现在斗不过她了对不对?”

    周宽讪笑着,有些为难,“这……佟裳小姐现在是掌印夫人,说白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老爷见了她都提着三分小心,谁敢得罪她呢。”

    佟佳惠冷笑道:“易恒不过是个掌印太监,如今去了批红了差,也就是个东厂都督,我看他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嘘。”周宽吓得冷汗直冒,连忙四下看看,见没人方才松了口气,再看佟佳惠那张脸,仿佛吃了苦瓜似地道:“我说姑奶奶,您撒气不要紧,可别拿着大家的脑袋当垫背的呀,您知道东厂都督是干嘛的吗?就敢这么编排他,万一得罪了别说是你,就连咱们府也得受牵连。”

    佟佳惠见他害怕,心里有些瞧不起,冷哼一声不再理,转身先回去了。

    回到房中,红叶安置好鸟笼,给她倒了杯茶端过来,“小姐,周管家说的话虽然难听,可也是实情,佟裳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佟裳了,您要给夫人报仇,也不急于这一会。”

    佟佳惠想到死去的娘亲,还有她这些日子受的苦,忍不住哭了起来,趴在桌子上想想又觉得委屈,复又哽咽道:“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虽然回来了,可老夫人跟爹是怎么对我的?她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什么怪物似的,老夫人还好点,爹到现在都没见我,我去请安,不是有公务就是已经睡下了,他根本不当我是他的女儿,别的不说,就拿现在择婚来说,你看看他给我选的都是些什么人家,就连西府里的几个姐妹也不如,他就是觉得我丢人,想胡乱打发了我。”

    她说的是实情,红叶没什么话说,不过仍旧劝道:“老爷他是个男人,一时转圜不过来也是有的,不过要说夫婿,不是还有个好人选吗?”

    佟佳惠突然不哭了,眼泪止住抬头看她,“你说他?可他是个什么人,连男人都不算的东西,我跟了他这辈子还有活路吗?”

    一想到那个人选,佟佳惠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恶心,紧接着又觉得有点害怕。

    她虽没见过那人,只是听说了他办的那些事,也叫人腿脚发软。

    红叶上前斟茶,“小姐要想开些,眼下是笑贫不笑娼的世道,大小姐不也嫁了个太监吗,你再看看她如今过得什么日子,满府里上下有谁敢瞧不起她?老夫人原先那么不喜欢佟裳,如今怎么着?在她跟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佟佳惠沉默下来,紧抿的唇有些松动了,“可是他终究不能算是个男人,不能生儿育女还叫什么夫妻?”

    “那有什么关系?小姐跟了袁大人,只要两人感情好,以后寄养两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等以后发迹了,再作这些长远打算也不迟。”

    红叶劝说着,见她脸上还有犹豫,又趁热道:“奴婢说这些也是为了您好,您走后奴婢到大厨房帮忙,日子虽苦点,可奴婢是天生的奴才,吃点苦也不觉得什么,小姐就不一样了,您是千金之躯,最了解这些大宅门里的门道,您才走了半年回来就得看人脸色,若是错过了这门婚事,那以后会怎么样?您想过吗?”

    佟佳惠彻底沉默了,她不是没想过,就是因为想过才胆怯的,她走了这几个月,府里已经天翻地覆,没有她的落脚地,若是再得罪了老夫人,只怕以后她的下场会更惨。

    可是,一想到要嫁太监,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咬着帕子,极力摇了摇头,满腔的不甘到最后终是化为痛苦的呜咽声。

    红叶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小姐要决定就快点,那袁江公公如今正得宠,听说已经升任了西厂都督,如今权势如日中天,抢着要跟他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他老人家竟然能瞧得上咱们家门第,肯让人上门提亲,这是天大的好事,您若再不识抬举,只怕不光得罪了老夫人,就连老爷也会怪您,老爷如今仕途艰难,新皇上不喜欢他,他原想指望佟裳,可佟裳就是个白眼狼,一点不帮忙,若是您肯在这个时候出点力,老爷之前对您的那点小芥蒂,只怕很快就会消散,说到底血浓于水。”

    血浓于水,佟佳惠嚼着这几个字,心里针扎似的难受,搁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着,任由尖利的指甲掐进肉里。

    佟裳当初明知道她才是可恶的私生女,却故意让她活了下来,就是因为她看准了这个把柄,知道无论如何她也翻不出什么浪来,所以才那么放心,可是这样活着,对于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无时不刻的担心着身份被拆穿,又不甘心彻底放弃名门闺秀的身份,只能永远的活在恐惧与谎言里,让她永远痛苦的活着,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红叶。”她突然出声。

    红叶连忙道:“小姐,奴婢在。”

    “明天老夫人理佛,我就不去请安了,你跟老夫人说,我在乡下晒得黑了些,皮肤也干了些,我想好好在屋里养几天,到时个做个漂亮的新娘。”

    红叶听了立刻喜笑颜开,心里微微感动,“小姐能这样想就对了,如今您跟大小姐分别嫁给东西二厂的都督,东西二厂又势不两力,袁公公若是知道您在府里受了那么多委屈,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佟佳惠苦笑着,脸上没有一丝开心,面对未知的未来,只是一片茫然与恐惧,“我心里有点怕,听说他是个特别残忍的人。”

    “那是对外,你看易大人,外面传得杀人魔头似的,对大小姐还不是体体帖贴,全家上下都让她管着,这才是天大的福气呢。”

    “可是佟裳当初是因为皇后指婚,袁公公那么大的权势,为何会放弃那么多名门闺秀,主动上我们家提亲?他如何能看上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姐?”

    红叶一下子被她问住了,“这……奴婢也不知道。”

    佟佳惠抬头看着笼子里的八哥,心里茫茫的,却又无比的坚定,但愿,她这个决定是不错的。

    子谦哥哥,为了你,为了娘,我把自己出卖了。

    佟佳惠垂了眸,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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