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桃叶尖上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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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后来事，怎得会有那种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落俗故事啊？话本小说与审过毫不相干，这是佟小六第一次觉得这世界并不怎么好？寻常人家难得与世家大族的小姐少爷们打交道，也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吧。烛龙镇其实算是一个经济贸易都算得上极佳的城池，街上人来人往，于佟小六而言于九月清秋无异。佟小六是想喝酒的，摸了摸兜里的银子，也算是有一些富足，忽想到明天的豆腐还要送若是喝了酒，耽误了正事如何是好？
挑着担子的佟小六穿梭在三口街的路口。他也不笑得怎得就走到这里来了，他抬头看了眼，三宝斋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至于门口挂的豆花早被提了进去，看到此处，佟小六不自觉便笑了起来。三大夫还是一个极好的人，随时平日里不苟言笑，其实他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啊。不知怎么的，佟小六又想起去世已久的母亲，想着若不是三大夫只怕母亲支撑不了这么久吧。如今的佟小六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不敢懒惰的。
再次望了眼三大夫家的三宝斋，佟小六跳着担子便回了家去。他所居住的地方正是烛龙镇外的清水河，三月初春，清水河薄冰初融，还有一些冷，好在佟小六年轻力壮，些许寒冷自然扛得住的。岸边杨柳依依，佟小六正是在依依杨柳下的茅草屋里住了快二十年。茅屋旁一小作坊，作坊下一石磨，想来这就是佟小六制作豆腐的地方了。佟小六才至门前，忽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着推开门，只见着一女子坐在厅内的放桌前。说是厅内，倒是有些抬举，巴掌大的地方，除却以栅栏隔开的灶台，什么卧室，什么客厅不过都是这方圆之地罢了。
“小姐。”
见着屋内人，佟小六不觉得对方来得唐突，也不觉得对方不请自来显得无礼。只是看着来人佟小六便已经晓得对方所为何事，不免在心头苦笑起来，张家的大小姐倒也是看得起自己。这人正是张家大小姐张霜雪，张霜雪等候多时，这才等来佟小六。见着佟小六，张霜雪径自坐在，方桌前的木凳子上，然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失意落魄，一头栽进酒馆嚎啕痛饮，原来小人物也这般无情，向来是我家妹子遇人不淑，识人不明。”
不，不是的！”佟小六急忙为自己辩解，在张霜雪的注视下却一字难出口，忽地摇头，走过去替张霜雪倒了杯茶，也不管对方是否会喝，该有的李虎还是要有的。张霜雪倒是没有嫌弃低声说了声谢谢抿了一口，然后说：“那是为何？”
佟小六欲言又止，张霜雪忽然道：“罢了，我没兴趣听你说那些废话，绣绣看得上你，后来我也打听过，都说清水河畔的佟小六是个值得托付的年轻人，做人也极为厚道，就只是命苦一些了。我晓得你是个好少年，绣绣中意你真没有道理的。只是你该明白一点，我们这些人家，婚姻事不由己，所谓情爱，大多是奢望，而且绣绣要嫁的那个人乃是马家的七少爷，为人也算是有礼，是个读书种子，你二人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张霜雪越是说下去，佟小六头便越低。直到最后，佟小六低声说着：“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此事我不与你多说，既然你自己心里有些主意，我便不把话说得太难听，毕竟我也是极喜欢你这少年人的，而且我也不愿伤了我那妹妹的心，你且放宽心，今后我们张府还是吃你家的豆腐，至于价钱，会往上提一些，我也会叮嘱替你寻一位良人，今日事便到此为止了，至于绣绣大婚之日，你若是愿意来，我张家人也还是愿意招待你的。”
说罢，张霜雪饮尽杯中茶，说尽心中事，那便是离开的时候了。与佟小六再说了些闲话张霜雪便离去了。转身进去贴着张府符号的马车，张霜雪回头又冲追出来的年轻人说：“先前那番话乃是我肺腑之言，你不必有多余的想法，想来你也是希望看着绣绣幸福下去的。”
少年人注视着马车远去，心有不甘，心有落寞。许久，佟小六才转身回屋去，肚子坐在圆桌前，望着空荡荡的茶杯，而后四下打量着这处逢着刮风下雨便摇摇欲坠的破落地方，不由得苦笑起来，这般穷苦，就算是张家人愿意将绣绣小姐下嫁于自己，那又靠什么来养活她？痴人说梦罢了，忽地佟小六目光落在创下一处地方，心神一动，揭开床板，底下正是一出地窖，地窖内有酒三坛，见着酒坛佟小六顿时泪眼朦胧，本该是母亲留下的三坛子酒，说是大婚之日分与宾客，如今绣绣小姐就要嫁与他人，那这酒还留着作甚？！
……
北方地平，少有高山，数得上名头的大概便是青城山了，话说这青城山有座白蛇庙，千年前有一白蛇受观世音菩萨点化修成人形，与临安一大夫相爱，并且诞下文曲星一凄美故事。这故事三大夫自然也是有所听闻的，面朝的白蛇庙，不知怎得，三大夫便觉得心安。白蛇于青城山一带不甚出名，尤其是近几年，鲜有香客，即便是烧香拜佛，也都愿意去稍远一些的龙虎山，故这白蛇庙不是这般奢华，倒是有些破落。庙祝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顶着和尚模样的戒疤却穿着道袍，有些不伦不类。好在这白蛇庙并无明确说是道家还是佛家庙宇，朝廷对待庙祝一事也就随便些。三大夫于瞄庙祝似乎是旧识，见着三大夫并无多余的情绪，只是双手合十行礼，道：“三居士，别来无恙。”
行的是佛家礼，喊的却是道家号，实在是个奇怪的老家伙。
三大夫双手合十，道：“别来无恙。”
随后，三大夫拜了拜白蛇娘娘，然后对老人说道：“我先去看看老家伙，好些年没来了。”
老人笑笑，道：“也好，那便老规矩？”
三大夫摇头说：“还是不了，这才给他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可是西域货，待会给你留一些。”
老人嘿嘿一笑，“年轻人懂事，那我领你过去？”
“嗯，好。”
二人沿着青城山山道往上走，道路也说不上多么崎岖，只是有些起伏，杂草也颇为茂盛，行走多有不便，只是老少二人走的却是极为轻松。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处山崖，此处正好有茅庐一座，只是看得出来风吹雨打无人修缮，有些破旧了，再过些时日，只怕是就要房倒屋塌。茅庐前有孤坟荒冢一座，前有墓碑，云：“小酒鬼之父老酒鬼之墓”
三大夫走近，就这么席地而坐，揭开酒瓶，放一瓶在墓前，自顾打开一瓶，凌空碰杯，大声说道：“老东西，我来看你了，五年了吧，老东西，这次克斯西域的好酒，你一定没喝过吧，这东西叫鸡尾酒，嘿嘿……老子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个鸡尾巴出来，洋人这不是骗人嘛。这酒唯一的缺点旧识寡淡寡淡的，没啥子味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下回给你带包谷烧，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嘛？“
老人远远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微笑着，“老东西这辈子好事没做几件，偏偏收了个好徒弟。”
三大夫饮下几口实在是觉得寡淡，对着孤坟说道：“还真是淡出鸟来了，这洋人尖嘴猴腮的，浑身是毛就喝这东西？老东西，你说的不错，洋人就是喜欢装腔作势。老家伙，我跟你说啊，我回家了，三年前回去的，你说让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我回去了，没让你失望哈。我跟你说啊，我收了个徒弟，杀人一把手，说到行医嘛，比起你徒弟我就要逊色一些啦，唉……我收徒弟的眼光还是不及你啊。”
“既然不及，不如去死好了？”
忽一阵寒风起，有落叶飘摇而下，有黑影蔽天。
至于后来事，怎得会有那种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落俗故事啊？话本小说与审过毫不相干，这是佟小六第一次觉得这世界并不怎么好？寻常人家难得与世家大族的小姐少爷们打交道，也只能说是世事无常吧。烛龙镇其实算是一个经济贸易都算得上极佳的城池，街上人来人往，于佟小六而言于九月清秋无异。佟小六是想喝酒的，摸了摸兜里的银子，也算是有一些富足，忽想到明天的豆腐还要送若是喝了酒，耽误了正事如何是好？
挑着担子的佟小六穿梭在三口街的路口。他也不笑得怎得就走到这里来了，他抬头看了眼，三宝斋的大门还是紧紧关闭，至于门口挂的豆花早被提了进去，看到此处，佟小六不自觉便笑了起来。三大夫还是一个极好的人，随时平日里不苟言笑，其实他真的是个善良的人啊。不知怎么的，佟小六又想起去世已久的母亲，想着若不是三大夫只怕母亲支撑不了这么久吧。如今的佟小六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不敢懒惰的。
再次望了眼三大夫家的三宝斋，佟小六跳着担子便回了家去。他所居住的地方正是烛龙镇外的清水河，三月初春，清水河薄冰初融，还有一些冷，好在佟小六年轻力壮，些许寒冷自然扛得住的。岸边杨柳依依，佟小六正是在依依杨柳下的茅草屋里住了快二十年。茅屋旁一小作坊，作坊下一石磨，想来这就是佟小六制作豆腐的地方了。佟小六才至门前，忽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着推开门，只见着一女子坐在厅内的放桌前。说是厅内，倒是有些抬举，巴掌大的地方，除却以栅栏隔开的灶台，什么卧室，什么客厅不过都是这方圆之地罢了。
“小姐。”
见着屋内人，佟小六不觉得对方来得唐突，也不觉得对方不请自来显得无礼。只是看着来人佟小六便已经晓得对方所为何事，不免在心头苦笑起来，张家的大小姐倒也是看得起自己。这人正是张家大小姐张霜雪，张霜雪等候多时，这才等来佟小六。见着佟小六，张霜雪径自坐在，方桌前的木凳子上，然后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失意落魄，一头栽进酒馆嚎啕痛饮，原来小人物也这般无情，向来是我家妹子遇人不淑，识人不明。”
不，不是的！”佟小六急忙为自己辩解，在张霜雪的注视下却一字难出口，忽地摇头，走过去替张霜雪倒了杯茶，也不管对方是否会喝，该有的李虎还是要有的。张霜雪倒是没有嫌弃低声说了声谢谢抿了一口，然后说：“那是为何？”
佟小六欲言又止，张霜雪忽然道：“罢了，我没兴趣听你说那些废话，绣绣看得上你，后来我也打听过，都说清水河畔的佟小六是个值得托付的年轻人，做人也极为厚道，就只是命苦一些了。我晓得你是个好少年，绣绣中意你真没有道理的。只是你该明白一点，我们这些人家，婚姻事不由己，所谓情爱，大多是奢望，而且绣绣要嫁的那个人乃是马家的七少爷，为人也算是有礼，是个读书种子，你二人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张霜雪越是说下去，佟小六头便越低。直到最后，佟小六低声说着：“我明白的。”
“你明白就好，此事我不与你多说，既然你自己心里有些主意，我便不把话说得太难听，毕竟我也是极喜欢你这少年人的，而且我也不愿伤了我那妹妹的心，你且放宽心，今后我们张府还是吃你家的豆腐，至于价钱，会往上提一些，我也会叮嘱替你寻一位良人，今日事便到此为止了，至于绣绣大婚之日，你若是愿意来，我张家人也还是愿意招待你的。”
说罢，张霜雪饮尽杯中茶，说尽心中事，那便是离开的时候了。与佟小六再说了些闲话张霜雪便离去了。转身进去贴着张府符号的马车，张霜雪回头又冲追出来的年轻人说：“先前那番话乃是我肺腑之言，你不必有多余的想法，想来你也是希望看着绣绣幸福下去的。”
少年人注视着马车远去，心有不甘，心有落寞。许久，佟小六才转身回屋去，肚子坐在圆桌前，望着空荡荡的茶杯，而后四下打量着这处逢着刮风下雨便摇摇欲坠的破落地方，不由得苦笑起来，这般穷苦，就算是张家人愿意将绣绣小姐下嫁于自己，那又靠什么来养活她？痴人说梦罢了，忽地佟小六目光落在创下一处地方，心神一动，揭开床板，底下正是一出地窖，地窖内有酒三坛，见着酒坛佟小六顿时泪眼朦胧，本该是母亲留下的三坛子酒，说是大婚之日分与宾客，如今绣绣小姐就要嫁与他人，那这酒还留着作甚？！
……
北方地平，少有高山，数得上名头的大概便是青城山了，话说这青城山有座白蛇庙，千年前有一白蛇受观世音菩萨点化修成人形，与临安一大夫相爱，并且诞下文曲星一凄美故事。这故事三大夫自然也是有所听闻的，面朝的白蛇庙，不知怎得，三大夫便觉得心安。白蛇于青城山一带不甚出名，尤其是近几年，鲜有香客，即便是烧香拜佛，也都愿意去稍远一些的龙虎山，故这白蛇庙不是这般奢华，倒是有些破落。庙祝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头顶着和尚模样的戒疤却穿着道袍，有些不伦不类。好在这白蛇庙并无明确说是道家还是佛家庙宇，朝廷对待庙祝一事也就随便些。三大夫于瞄庙祝似乎是旧识，见着三大夫并无多余的情绪，只是双手合十行礼，道：“三居士，别来无恙。”
行的是佛家礼，喊的却是道家号，实在是个奇怪的老家伙。
三大夫双手合十，道：“别来无恙。”
随后，三大夫拜了拜白蛇娘娘，然后对老人说道：“我先去看看老家伙，好些年没来了。”
老人笑笑，道：“也好，那便老规矩？”
三大夫摇头说：“还是不了，这才给他带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这可是西域货，待会给你留一些。”
老人嘿嘿一笑，“年轻人懂事，那我领你过去？”
“嗯，好。”
二人沿着青城山山道往上走，道路也说不上多么崎岖，只是有些起伏，杂草也颇为茂盛，行走多有不便，只是老少二人走的却是极为轻松。不多时二人便来到一处山崖，此处正好有茅庐一座，只是看得出来风吹雨打无人修缮，有些破旧了，再过些时日，只怕是就要房倒屋塌。茅庐前有孤坟荒冢一座，前有墓碑，云：“小酒鬼之父老酒鬼之墓”
三大夫走近，就这么席地而坐，揭开酒瓶，放一瓶在墓前，自顾打开一瓶，凌空碰杯，大声说道：“老东西，我来看你了，五年了吧，老东西，这次克斯西域的好酒，你一定没喝过吧，这东西叫鸡尾酒，嘿嘿……老子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个鸡尾巴出来，洋人这不是骗人嘛。这酒唯一的缺点旧识寡淡寡淡的，没啥子味道，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下回给你带包谷烧，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嘛？“
老人远远地看着那个年轻人，微笑着，“老东西这辈子好事没做几件，偏偏收了个好徒弟。”
三大夫饮下几口实在是觉得寡淡，对着孤坟说道：“还真是淡出鸟来了，这洋人尖嘴猴腮的，浑身是毛就喝这东西？老东西，你说的不错，洋人就是喜欢装腔作势。老家伙，我跟你说啊，我回家了，三年前回去的，你说让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我回去了，没让你失望哈。我跟你说啊，我收了个徒弟，杀人一把手，说到行医嘛，比起你徒弟我就要逊色一些啦，唉……我收徒弟的眼光还是不及你啊。”
“既然不及，不如去死好了？”
忽一阵寒风起，有落叶飘摇而下，有黑影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