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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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认为，《阴阳合约》的存在合理。刚刚反方说了这么多，我现在想问问反方三辩，你为什么要来地府一中？”一个表情自大的男鬼扯着他独特的洪亮嗓音侃侃而谈，“既然你回避这个问题，那么就由我来替你回答，因为地府一中毕业了可以拿到好合同。我们都知道，好合同可以带来更多的阴年，辛辛苦苦赚阴年呢就是为了买孟婆汤投胎。可以说，大家的鬼生目标就是赚阴年投胎，而正是《阴阳合约》让我们的投胎变得合理合法，怎么能说它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呢？”
在地府连年昏暗的大环境下，地府一中这所高端学府却终日亮如白昼，这里使用着从人间运回来的珍贵灯具。里面学生的穿着也明显比泥巴地里的其他小鬼要考究许多。这些鬼注定了能够早早投胎做人，回到美好的人间，他们是地府的骄傲。
而这个自大鬼的言论无疑勾起了每个鬼心里的骄傲情绪，他们虽然是鬼，但心底里早已把自己当做是人了，《阴阳合约》对人类的偏心并不令他们气愤不平，使得众鬼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自大鬼并没有结束他的阐述，他浑厚的声音还在骄傲地传来：“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从第一个人死亡之后便诞生了鬼。四百四十万年来，成亿成亿的鬼无法可依，导致两界秩序混乱，众多鬼魂于人间非法滞留，造成许多不良影响。现在，《阴阳合约》下的新地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新气象，在这一伟大合约的影响下，人与鬼终于能够和平共处，而鬼也终于能够合理合法地投胎回到人间。这根本就是一部完美的合约……”
话音未落，地府一中毕业班的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而热闹的教室外，同一层的走廊转角处，有一个模样清冷穿着露脐工装的女鬼抽着烟，眼里满是叛逆。她也是毕业班的学生，平时不太合群。
“陈兰兰！你又躲在这儿抽烟！快进去，待会儿该宣誓了！”毕业班的班长阮思被班主任授意把陈兰兰拉回教室宣誓，此刻她是一脸的不情愿，显然她不喜欢这个异类。
正在抽烟的女鬼灭了烟，冷淡地回了句“不去”之后，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她根本不想去人间，她不想去一个根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
当地府骄傲的毕业班学子在教室大声宣示着：“我将誓死遵守《阴阳合约》，遵纪守法……”时，陈兰兰已经回到了家。
“妈，我回来了。”机械地打完招呼，直接坐到了饭桌旁。
“大江，闺女回来了，别收拾了，快出来吃饭。”面容姣好的张梅对着里屋喊了一句，没一会儿就出来个模样跟陈兰兰一般清冷的老头，一脸的刚毅，只是冷冷地看了眼陈兰兰，径自去拿了三副碗筷出来。
“吃吧，吃完就去找付引路。”陈大江不动声色地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的青菜。他记得女儿最喜欢吃的就是青菜。
那是陈兰兰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吃到蒋才偷带回来的青菜叶子时，两眼放光地喊了句：“哇，这也太好吃了吧，原来做人这么幸福哈！”
他还记得当时张梅听了这话直接哭了，在那天夜里痛心地跟自己说：“大江，咱们的女儿啃了五年的泥巴了，在这地府里，她也就只能啃泥巴，我不忍心。要不，咱们把阴年凑凑再借点，先把女儿送去投胎吧……”
但陈兰兰注定投不了胎。在地府鬼可以同房，但不能生小鬼，生小鬼是被《阴阳合约》明令禁止的。而这陈兰兰却是个例外，她是死在张梅肚子里的。
阳间五个月，阴间五个月，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小鬼，在陈大江的多方打点之下，陈兰兰被保了下来。陈大江还记得十八年前帮他打点的蒋才说过一句话：“吸了五个月的阴气，怕是她身上有股鬼气难灭，投不了胎。”
就是因为这句话，陈大江和张梅决定留在地府，不投胎了。他们要和女儿生活在一起，怕女儿这辈子只能啃泥巴，他拼了命地去赚阴年，在地府里做起了生意，经营得很辛苦，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不善言辞的陈大江至今都无法让女儿理解自己，只是把所有的话寄托在夹菜的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里。
“我不想去。”
稚嫩而坚定的声音在许久的沉默后响起，这才把他的思绪从十三年前拉回到现在。他看向自己刚满十八岁的女儿时，发现她也正在用一种坚定的眼神回望自己。
“不想去也得去。”陈大江撂下这句话，脸色凝重起来，眼神里也多了些怒气。
“我十八岁了，有权自己做主。现在只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你十八岁了也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就得听我的！”陈大江的鬼脸气得惨白，声调也高了几分。
“你为什么总是要求我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要求我上学，现在又要求我去人间……我投不了胎，就留在地府，和你们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惹是生非就是有意义的事情？”
“是，我惹是生非。我生下来就注定了毫无意义，所以，能不能别再逼我了？”
张梅见自己最爱的两个鬼又开始吵架，心里不痛快。“别吵了，吃饭”最后，张梅选择用这句话来掩盖矛盾。但显然效果不理想，陈兰兰愤愤然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床头的墙上贴满了描绘人间的插图，相比较常年阴暗的地府，那人间在插图里总是阳光普照的、充满声色的。
那里的太阳是真的太阳，而不是学校里用的灯具做的假太阳。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还有数不尽的有趣玩意。
“兰兰……”张梅温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妈进去说两句，好不好？”
门很快被打开了，张梅扫了眼满墙的人间彩绘，最后坐到女儿身边。刚一坐下，陈兰兰就扑向张梅的肩膀，细长白皙的手臂搂住她的脖子，委屈地喊了声：“妈……”
张梅知道女儿在学校不合群的事情，也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她现在只希望女儿可以更勇敢一些，只有勇敢一些，才能忽略那些恶意的言论，才能忽略不能投胎的事实，然后才能坚定地去做她这个年纪本该去做的事情，拥有和她的同龄人一样的经历、阅历。
“兰兰，你要记住，成为一个优秀的鬼，同样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我方认为，《阴阳合约》的存在合理。刚刚反方说了这么多，我现在想问问反方三辩，你为什么要来地府一中？”一个表情自大的男鬼扯着他独特的洪亮嗓音侃侃而谈，“既然你回避这个问题，那么就由我来替你回答，因为地府一中毕业了可以拿到好合同。我们都知道，好合同可以带来更多的阴年，辛辛苦苦赚阴年呢就是为了买孟婆汤投胎。可以说，大家的鬼生目标就是赚阴年投胎，而正是《阴阳合约》让我们的投胎变得合理合法，怎么能说它的存在是不合理的呢？”
在地府连年昏暗的大环境下，地府一中这所高端学府却终日亮如白昼，这里使用着从人间运回来的珍贵灯具。里面学生的穿着也明显比泥巴地里的其他小鬼要考究许多。这些鬼注定了能够早早投胎做人，回到美好的人间，他们是地府的骄傲。
而这个自大鬼的言论无疑勾起了每个鬼心里的骄傲情绪，他们虽然是鬼，但心底里早已把自己当做是人了，《阴阳合约》对人类的偏心并不令他们气愤不平，使得众鬼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自大鬼并没有结束他的阐述，他浑厚的声音还在骄傲地传来：“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从第一个人死亡之后便诞生了鬼。四百四十万年来，成亿成亿的鬼无法可依，导致两界秩序混乱，众多鬼魂于人间非法滞留，造成许多不良影响。现在，《阴阳合约》下的新地府，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新气象，在这一伟大合约的影响下，人与鬼终于能够和平共处，而鬼也终于能够合理合法地投胎回到人间。这根本就是一部完美的合约……”
话音未落，地府一中毕业班的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而热闹的教室外，同一层的走廊转角处，有一个模样清冷穿着露脐工装的女鬼抽着烟，眼里满是叛逆。她也是毕业班的学生，平时不太合群。
“陈兰兰！你又躲在这儿抽烟！快进去，待会儿该宣誓了！”毕业班的班长阮思被班主任授意把陈兰兰拉回教室宣誓，此刻她是一脸的不情愿，显然她不喜欢这个异类。
正在抽烟的女鬼灭了烟，冷淡地回了句“不去”之后，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她根本不想去人间，她不想去一个根本就不属于她的地方。
当地府骄傲的毕业班学子在教室大声宣示着：“我将誓死遵守《阴阳合约》，遵纪守法……”时，陈兰兰已经回到了家。
“妈，我回来了。”机械地打完招呼，直接坐到了饭桌旁。
“大江，闺女回来了，别收拾了，快出来吃饭。”面容姣好的张梅对着里屋喊了一句，没一会儿就出来个模样跟陈兰兰一般清冷的老头，一脸的刚毅，只是冷冷地看了眼陈兰兰，径自去拿了三副碗筷出来。
“吃吧，吃完就去找付引路。”陈大江不动声色地给女儿夹了一筷子的青菜。他记得女儿最喜欢吃的就是青菜。
那是陈兰兰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吃到蒋才偷带回来的青菜叶子时，两眼放光地喊了句：“哇，这也太好吃了吧，原来做人这么幸福哈！”
他还记得当时张梅听了这话直接哭了，在那天夜里痛心地跟自己说：“大江，咱们的女儿啃了五年的泥巴了，在这地府里，她也就只能啃泥巴，我不忍心。要不，咱们把阴年凑凑再借点，先把女儿送去投胎吧……”
但陈兰兰注定投不了胎。在地府鬼可以同房，但不能生小鬼，生小鬼是被《阴阳合约》明令禁止的。而这陈兰兰却是个例外，她是死在张梅肚子里的。
阳间五个月，阴间五个月，不能算是正儿八经的小鬼，在陈大江的多方打点之下，陈兰兰被保了下来。陈大江还记得十八年前帮他打点的蒋才说过一句话：“吸了五个月的阴气，怕是她身上有股鬼气难灭，投不了胎。”
就是因为这句话，陈大江和张梅决定留在地府，不投胎了。他们要和女儿生活在一起，怕女儿这辈子只能啃泥巴，他拼了命地去赚阴年，在地府里做起了生意，经营得很辛苦，不过一切都过去了。
不善言辞的陈大江至今都无法让女儿理解自己，只是把所有的话寄托在夹菜的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里。
“我不想去。”
稚嫩而坚定的声音在许久的沉默后响起，这才把他的思绪从十三年前拉回到现在。他看向自己刚满十八岁的女儿时，发现她也正在用一种坚定的眼神回望自己。
“不想去也得去。”陈大江撂下这句话，脸色凝重起来，眼神里也多了些怒气。
“我十八岁了，有权自己做主。现在只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你十八岁了也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就得听我的！”陈大江的鬼脸气得惨白，声调也高了几分。
“你为什么总是要求我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要求我上学，现在又要求我去人间……我投不了胎，就留在地府，和你们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惹是生非就是有意义的事情？”
“是，我惹是生非。我生下来就注定了毫无意义，所以，能不能别再逼我了？”
张梅见自己最爱的两个鬼又开始吵架，心里不痛快。“别吵了，吃饭”最后，张梅选择用这句话来掩盖矛盾。但显然效果不理想，陈兰兰愤愤然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床头的墙上贴满了描绘人间的插图，相比较常年阴暗的地府，那人间在插图里总是阳光普照的、充满声色的。
那里的太阳是真的太阳，而不是学校里用的灯具做的假太阳。那里有吃不完的食物，还有数不尽的有趣玩意。
“兰兰……”张梅温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妈进去说两句，好不好？”
门很快被打开了，张梅扫了眼满墙的人间彩绘，最后坐到女儿身边。刚一坐下，陈兰兰就扑向张梅的肩膀，细长白皙的手臂搂住她的脖子，委屈地喊了声：“妈……”
张梅知道女儿在学校不合群的事情，也知道女儿在担心什么。她现在只希望女儿可以更勇敢一些，只有勇敢一些，才能忽略那些恶意的言论，才能忽略不能投胎的事实，然后才能坚定地去做她这个年纪本该去做的事情，拥有和她的同龄人一样的经历、阅历。
“兰兰，你要记住，成为一个优秀的鬼，同样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