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俗世与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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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整个学校加上这座城、甚至是一大块地区好像都连成了模糊的一片，一开始还以为是雾，但这“雾”持续了好几天都没散干净，直到跑操和体育课等户外活动一并被取消，里河他们才新学到一个词，叫“雾霾”。
里河在学校里获得新鲜讯息的渠道很少，除了总是提前排版的那些当月杂志外，还剩下身边人可以给她带来的来自电视或网络上实时更新的最新消息。
王嘉早上刚坐下，口罩摘下来，眼睫毛上的冰还没化开，她就拍拍里河的肩：“新闻说，这霾还要持续好几天。”
“真的吗？”里河疑惑，明明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人间到底有什么值得它眷恋的？
“真的，”季知在旁边附和，“我也看到类似的新闻了。”
“那体育课岂不是还上不成？”虽然里河无所谓上不上体育课，但出去放风一下，逃离课本和知识还是挺有必要的。
“肯定上不成了，很多中小学都放假了。”王嘉说。
“这么严重！？”
“对，因为儿童的呼吸系统比较弱，空气中太多有害物质了，暴露在这种环境下对一些人来说太危险，所以新闻才会建议大家减少外出。”王嘉一口气说出来整段很有逻辑的话。
“那我们会不会也放假？”季知眼睛里射出惊喜的光芒。
里河本来还想说怎么可能，但王嘉跟着点了点头：“有可能哦。”
大气污染严重到不能在室外待了吗，那晚上下课要打电话回去提醒爷爷和孩子们注意一下才行。
里河这么想着，把目光投向玻璃窗外白花花的那一片，明明没有几米远的树枝此刻一点都看不到了，天地完全消失在了很浓稠的白色污染物里，只有教室里一直亮着的灯光，稍微驱散了一点由这种环境催生来的恐慌。
里河刚想把目光收回来，却正好与靠窗那排一个人的眼神对上。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第二第三次，里河回头看向哪个地方的时候与那个男生望过来的眼神重叠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七。
不知道是里河想多了还是他善于伪装，里河迎上他的眼神想要探究他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他显出一种肯定的坦荡感，要么低下头看一遍书再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以示自己在正常地背诵，要么跟你挑挑眉先发制人地表示“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里河回过头来，不知道该怎么忽略后背那里残存的目光，她用力地摇摇头，说服自己肯定是想多了，然后又跟旁边的人讨论起雾霾这件事来。
当天晚上的吃饭时间，里河把盘子送到清洗点的时候发现食堂竟然还没有爆满，往常这时候各个窗口前都会挤很多人才对，现在各个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配着外面灰色、看不真切的天，显出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回到教室的时候里河得到了答案，原来是高一高二的通校生因为天气原因已经回家了。
而留下的高三通校生就变得十分气愤，往常这种独属于通校生的优待情况只会发生在暴雨或暴雪或容易结冰的天气，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特殊天气竟然还不包括自己，班里早就怨言四起，满腔悲愤了。
季知跳得最高：“学校这就是不拿我们高三生当人，我们生得是铁肺？还是从出生起就装了自动更新的空气过滤机？我看啊，学校可能认为我们不仅能扛过去雾霾，去化学药品池旁边大摇大摆地不戴面具走过去都没问题。”
一遇到紧急情况话就变通顺还幽默是全人类的共识吧，里河庆幸这个时候的他没有一直在骂学校三字经，不然听久了还蛮无聊的。
“你小心学校知道了你刚才说的话，日后真的会让你不戴面具在化学实验室里待个十天半月。”王嘉在旁边冷冷插一箭。
“不会吧。”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坐下了。
后边有人还心存侥幸，抱着“话还没到最满、领导的心还没最硬”的态度安慰自己以及身边的大家：“说不定我们只是比他们要晚走一会啦，可能学校为的是避免拥堵，那些人不会不把我们当祖国的花朵看的。”
旁边的人也赞同她：“对啊，可能等会班主任就来通知我们可以走了。大家先别慌，万事都有转机。”
还是热闹地又讨论了好久，里河对学校目前的做法肯定说不上赞同来，但好像也找不到能加入他们反对大军的理由，只是在身边三个通校生的吐槽下，一个劲地重复这句“对啊，我也觉得。”
等到听力时间，如后面同学所说的，班主任果然来了，不过他不是来通知大家可以走了路上注意安全，而是来通知大家戒骄戒躁好好学习。
再怎么不情愿，现在也只能接受这个无力的事实，走也出不去，闹也闹不了，那就老实呆着呗。学校可能会拿他们当祖国的花朵看，不过他们可比不上高一高二的鲜艳度和年轻感；学校不一定认为高三生装了个铁肺，不过他们肯定还是会认为趁着雾气入侵大脑前再多学一点比较好。
嘴上埋怨着，还是该好好上课才对。但是幸好，幸好，不满的除了学生，还有同样唉声叹气的老师。
物理老师戴着帽子、裹着围巾、穿着手套，刚一进门，看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学生，率先叹了一口气：“哎，这鬼天气。”
大家一听，援兵来了。比起班主任冷酷无情的态度，物理老师这声叹气听起来比较容易和学生引起共鸣，好像把她拉到自己战线这边比较容易。
“你们怎么没走啊？”她问的是通校生。
“哈？学校没让我们走啊。”想走也走不成哎。
她发出了然的一声“哦”。
“既然走不了，那就安心在教室里学习吧，这边霾少，少吸点，本来脑子就不怎么灵光了，别再被它堵住。”抛下这句她偶尔会蹦出来但没有多少人会捧场的冷幽默，她悠悠地转出去了。
班里又响起一小阵讨论声来。哈？就这样？以为来的是观世音菩萨，起码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也能说个知心话啥的，结果到了眼前才看清是唐僧，看见被困在这还要劝你心宽体胖安于现状。是雾霾把自己眼睛和脑子都给糊住了没错吧。
班里热度居高不减、大有一把火烧上房顶那势头的时候，物理老师回来了，她很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心烦地啧了一声。
“不让你们回去自然有上边人的考量，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你们在这再怎么吵上天也没用。而且又不是只有你们在这，我们老师这不是也坚守岗位呢嘛。”
本来这句带着点绝情但又是事实的话是能让大家安静下来的，但她临出门前又补了句：“伦敦那年雾霾的时候，浓度还没咱这高呢，死了数十万人”，最后以一句“放心吧，老天爷想让你死，谁也活不成”为结尾倒背着手又走出去了。
这次掀起的是比刚才更热烈的讨论浪潮，这句话实在是能延伸出太多意思来了。
王嘉大赞物理老师这种直言直语的态度，身为老师竟然还这么敢说；季知担心的是明天会不会也回不去，要不要提前请假直接不上晚自习；文原瞬间戴上了口罩，她和大部分同学一样，读到的是物理老师那句话最原始的意思——这霾有毒，足以致命。
里河也陷入了在雾里暴露太久会对身体有害的这种恐慌之中，物理老师这种典型的三段式推理对高中生来说，已然十分够用了。
只是她轻飘飘地说完这句听者有意的话，就跟哪个道观的道长一样洒脱地离开了，直接踏进了外面的一团雾中，里河看见在门口消失掉最后一点身形的她，甚至有种她已经踩上了云彩飘到哪里去传经布道的错觉。
生活里这种轻飘飘就抛下一颗炸弹然后不管不顾直接离开的人，倒是还蛮常见的。
好在几天后，雾都完全散干净了，班里也还是那些人，才让大家逐渐放下心来。
不过物理老师的这种功力，才不会只展现这么一次。
过了元旦后三周，班主任又给我们捎了个通知：“新的教学楼已经竣工了，学校决定给我们高三使用，在放假回来的周末晚上搬进去。班牌已经挂好了，这几天大家可以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先去探探路。”
当天晚上就有很多学生慕名前去了，而且带回来很多消息。
比如“我们班在顶层，阴面，楼梯右拐第一间就是。”
再比如“桌子还是掀盖式的，不过底下有放书的地方，不会一掀盖的时候，桌子上的书呼呼往下掉了。”
还有“后面一排都是柜子，数了数，每人至少都有一个。”
王嘉带来的消息有点惊悚：“一楼有个大坑还没填上，和我一块去的人差点掉到里面。”
和许多同学一样，里河也充满了对新教室、新教学楼的向往，当然还包括那个神秘的大坑。
周日晚上，大家用听力时间把除了当天晚自习要用的书全部搬过去了，然后回到原教室开始上自习，从第二天早上起，就要去新教室了。
新教室确实光明几净，视野也好，就是离食堂稍微远了些，何况二十四班还是在最顶层。大多老师也还是满意的，他们终于可以不用从东办公楼花很长时间走到教室里去了，这个新的教学楼侧面修了同样高的办公楼，够所有高三老师使用了。
别的人不知道，但这个大多老师里，至少没有包含物理老师。
一个最正常不过的在新教室里上着物理课的时候，老师再正常不过地讲着题，只是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拿着碳素笔的手在黑板前顿了顿，最后吐出一句不太响亮但里河她们的第一排足够听到的四字脏话。
然后说：“领导自己不搬过来，派我们来这吸甲醛。”
虽然带着满满的愤恨不平的语气，但一秒过后，她就没事一样继续讲起了题。
要不是看见了王嘉脸上那个同样震惊的表情，里河甚至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实在是太勇太敢了，虽然以前老师脸上也总是一副“烦死了，别来惹我”的样子，但倒是没现在这么直接。
此刻，她对这个世界所拥有的的全部不满，好像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她什么也不怕。
结合以前那句话，里河觉得她才不是轻飘飘地不以为然的那种性格，她是直接厌烦了，把所有事情都大喇喇地抛弃。反正爱怎样就怎样吧，毁灭也好，爆炸也罢，带上我一块我就走，留下我我还保持原样。
往前无论是谁都宣扬过要热爱世界，要对所有事都有激情，心存希望才能长远。物理老师这种不积极的处世态度里河倒是第一次见，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流行起“厌世”这一说，而且也没到随便说几句话就立刻有人拿着某种标杆反驳的时刻，但物理老师的态度还挺前卫的，只不过可能在老师自己看来，这不是前卫，只是自己的不爽和发泄直接地表达出来罢了。
漫漫人生，种种事情，有物理老师这种“我才不在乎”的态度倒也挺酷的。
一睁眼，整个学校加上这座城、甚至是一大块地区好像都连成了模糊的一片，一开始还以为是雾，但这“雾”持续了好几天都没散干净，直到跑操和体育课等户外活动一并被取消，里河他们才新学到一个词，叫“雾霾”。
里河在学校里获得新鲜讯息的渠道很少，除了总是提前排版的那些当月杂志外，还剩下身边人可以给她带来的来自电视或网络上实时更新的最新消息。
王嘉早上刚坐下，口罩摘下来，眼睫毛上的冰还没化开，她就拍拍里河的肩：“新闻说，这霾还要持续好几天。”
“真的吗？”里河疑惑，明明已经持续好几天了，人间到底有什么值得它眷恋的？
“真的，”季知在旁边附和，“我也看到类似的新闻了。”
“那体育课岂不是还上不成？”虽然里河无所谓上不上体育课，但出去放风一下，逃离课本和知识还是挺有必要的。
“肯定上不成了，很多中小学都放假了。”王嘉说。
“这么严重！？”
“对，因为儿童的呼吸系统比较弱，空气中太多有害物质了，暴露在这种环境下对一些人来说太危险，所以新闻才会建议大家减少外出。”王嘉一口气说出来整段很有逻辑的话。
“那我们会不会也放假？”季知眼睛里射出惊喜的光芒。
里河本来还想说怎么可能，但王嘉跟着点了点头：“有可能哦。”
大气污染严重到不能在室外待了吗，那晚上下课要打电话回去提醒爷爷和孩子们注意一下才行。
里河这么想着，把目光投向玻璃窗外白花花的那一片，明明没有几米远的树枝此刻一点都看不到了，天地完全消失在了很浓稠的白色污染物里，只有教室里一直亮着的灯光，稍微驱散了一点由这种环境催生来的恐慌。
里河刚想把目光收回来，却正好与靠窗那排一个人的眼神对上。不是第一次了，也不是第二第三次，里河回头看向哪个地方的时候与那个男生望过来的眼神重叠的概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七。
不知道是里河想多了还是他善于伪装，里河迎上他的眼神想要探究他到底在看什么的时候，他显出一种肯定的坦荡感，要么低下头看一遍书再抬起来嘴里嘟嘟囔囔地以示自己在正常地背诵，要么跟你挑挑眉先发制人地表示“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吗？”
里河回过头来，不知道该怎么忽略后背那里残存的目光，她用力地摇摇头，说服自己肯定是想多了，然后又跟旁边的人讨论起雾霾这件事来。
当天晚上的吃饭时间，里河把盘子送到清洗点的时候发现食堂竟然还没有爆满，往常这时候各个窗口前都会挤很多人才对，现在各个地方都是空空荡荡的，配着外面灰色、看不真切的天，显出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回到教室的时候里河得到了答案，原来是高一高二的通校生因为天气原因已经回家了。
而留下的高三通校生就变得十分气愤，往常这种独属于通校生的优待情况只会发生在暴雨或暴雪或容易结冰的天气，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特殊天气竟然还不包括自己，班里早就怨言四起，满腔悲愤了。
季知跳得最高：“学校这就是不拿我们高三生当人，我们生得是铁肺？还是从出生起就装了自动更新的空气过滤机？我看啊，学校可能认为我们不仅能扛过去雾霾，去化学药品池旁边大摇大摆地不戴面具走过去都没问题。”
一遇到紧急情况话就变通顺还幽默是全人类的共识吧，里河庆幸这个时候的他没有一直在骂学校三字经，不然听久了还蛮无聊的。
“你小心学校知道了你刚才说的话，日后真的会让你不戴面具在化学实验室里待个十天半月。”王嘉在旁边冷冷插一箭。
“不会吧。”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颤颤巍巍地坐下了。
后边有人还心存侥幸，抱着“话还没到最满、领导的心还没最硬”的态度安慰自己以及身边的大家：“说不定我们只是比他们要晚走一会啦，可能学校为的是避免拥堵，那些人不会不把我们当祖国的花朵看的。”
旁边的人也赞同她：“对啊，可能等会班主任就来通知我们可以走了。大家先别慌，万事都有转机。”
还是热闹地又讨论了好久，里河对学校目前的做法肯定说不上赞同来，但好像也找不到能加入他们反对大军的理由，只是在身边三个通校生的吐槽下，一个劲地重复这句“对啊，我也觉得。”
等到听力时间，如后面同学所说的，班主任果然来了，不过他不是来通知大家可以走了路上注意安全，而是来通知大家戒骄戒躁好好学习。
再怎么不情愿，现在也只能接受这个无力的事实，走也出不去，闹也闹不了，那就老实呆着呗。学校可能会拿他们当祖国的花朵看，不过他们可比不上高一高二的鲜艳度和年轻感；学校不一定认为高三生装了个铁肺，不过他们肯定还是会认为趁着雾气入侵大脑前再多学一点比较好。
嘴上埋怨着，还是该好好上课才对。但是幸好，幸好，不满的除了学生，还有同样唉声叹气的老师。
物理老师戴着帽子、裹着围巾、穿着手套，刚一进门，看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学生，率先叹了一口气：“哎，这鬼天气。”
大家一听，援兵来了。比起班主任冷酷无情的态度，物理老师这声叹气听起来比较容易和学生引起共鸣，好像把她拉到自己战线这边比较容易。
“你们怎么没走啊？”她问的是通校生。
“哈？学校没让我们走啊。”想走也走不成哎。
她发出了然的一声“哦”。
“既然走不了，那就安心在教室里学习吧，这边霾少，少吸点，本来脑子就不怎么灵光了，别再被它堵住。”抛下这句她偶尔会蹦出来但没有多少人会捧场的冷幽默，她悠悠地转出去了。
班里又响起一小阵讨论声来。哈？就这样？以为来的是观世音菩萨，起码不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也能说个知心话啥的，结果到了眼前才看清是唐僧，看见被困在这还要劝你心宽体胖安于现状。是雾霾把自己眼睛和脑子都给糊住了没错吧。
班里热度居高不减、大有一把火烧上房顶那势头的时候，物理老师回来了，她很不耐烦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心烦地啧了一声。
“不让你们回去自然有上边人的考量，不能回去就不能回去，你们在这再怎么吵上天也没用。而且又不是只有你们在这，我们老师这不是也坚守岗位呢嘛。”
本来这句带着点绝情但又是事实的话是能让大家安静下来的，但她临出门前又补了句：“伦敦那年雾霾的时候，浓度还没咱这高呢，死了数十万人”，最后以一句“放心吧，老天爷想让你死，谁也活不成”为结尾倒背着手又走出去了。
这次掀起的是比刚才更热烈的讨论浪潮，这句话实在是能延伸出太多意思来了。
王嘉大赞物理老师这种直言直语的态度，身为老师竟然还这么敢说；季知担心的是明天会不会也回不去，要不要提前请假直接不上晚自习；文原瞬间戴上了口罩，她和大部分同学一样，读到的是物理老师那句话最原始的意思——这霾有毒，足以致命。
里河也陷入了在雾里暴露太久会对身体有害的这种恐慌之中，物理老师这种典型的三段式推理对高中生来说，已然十分够用了。
只是她轻飘飘地说完这句听者有意的话，就跟哪个道观的道长一样洒脱地离开了，直接踏进了外面的一团雾中，里河看见在门口消失掉最后一点身形的她，甚至有种她已经踩上了云彩飘到哪里去传经布道的错觉。
生活里这种轻飘飘就抛下一颗炸弹然后不管不顾直接离开的人，倒是还蛮常见的。
好在几天后，雾都完全散干净了，班里也还是那些人，才让大家逐渐放下心来。
不过物理老师的这种功力，才不会只展现这么一次。
过了元旦后三周，班主任又给我们捎了个通知：“新的教学楼已经竣工了，学校决定给我们高三使用，在放假回来的周末晚上搬进去。班牌已经挂好了，这几天大家可以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先去探探路。”
当天晚上就有很多学生慕名前去了，而且带回来很多消息。
比如“我们班在顶层，阴面，楼梯右拐第一间就是。”
再比如“桌子还是掀盖式的，不过底下有放书的地方，不会一掀盖的时候，桌子上的书呼呼往下掉了。”
还有“后面一排都是柜子，数了数，每人至少都有一个。”
王嘉带来的消息有点惊悚：“一楼有个大坑还没填上，和我一块去的人差点掉到里面。”
和许多同学一样，里河也充满了对新教室、新教学楼的向往，当然还包括那个神秘的大坑。
周日晚上，大家用听力时间把除了当天晚自习要用的书全部搬过去了，然后回到原教室开始上自习，从第二天早上起，就要去新教室了。
新教室确实光明几净，视野也好，就是离食堂稍微远了些，何况二十四班还是在最顶层。大多老师也还是满意的，他们终于可以不用从东办公楼花很长时间走到教室里去了，这个新的教学楼侧面修了同样高的办公楼，够所有高三老师使用了。
别的人不知道，但这个大多老师里，至少没有包含物理老师。
一个最正常不过的在新教室里上着物理课的时候，老师再正常不过地讲着题，只是她突然打了个喷嚏，拿着碳素笔的手在黑板前顿了顿，最后吐出一句不太响亮但里河她们的第一排足够听到的四字脏话。
然后说：“领导自己不搬过来，派我们来这吸甲醛。”
虽然带着满满的愤恨不平的语气，但一秒过后，她就没事一样继续讲起了题。
要不是看见了王嘉脸上那个同样震惊的表情，里河甚至都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实在是太勇太敢了，虽然以前老师脸上也总是一副“烦死了，别来惹我”的样子，但倒是没现在这么直接。
此刻，她对这个世界所拥有的的全部不满，好像都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她什么也不怕。
结合以前那句话，里河觉得她才不是轻飘飘地不以为然的那种性格，她是直接厌烦了，把所有事情都大喇喇地抛弃。反正爱怎样就怎样吧，毁灭也好，爆炸也罢，带上我一块我就走，留下我我还保持原样。
往前无论是谁都宣扬过要热爱世界，要对所有事都有激情，心存希望才能长远。物理老师这种不积极的处世态度里河倒是第一次见，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流行起“厌世”这一说，而且也没到随便说几句话就立刻有人拿着某种标杆反驳的时刻，但物理老师的态度还挺前卫的，只不过可能在老师自己看来，这不是前卫，只是自己的不爽和发泄直接地表达出来罢了。
漫漫人生，种种事情，有物理老师这种“我才不在乎”的态度倒也挺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