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呈露和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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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何时即位，完全取决于老皇帝能活多久，跟成家没关系。景和帝做皇帝时间虽不长，婚早就结了，甚至仨儿子都已出生，大皇子周玄松都能打酱油了。
所以和呈露的事，他自始至终没告诉任何人。
不是他顾及张皇后的感受，无非还是不愿强迫呈露——呈露与皇帝有了夫妻之实，张皇后唯一合乎礼法的处置，是接她回皇宫加入嫔妃大军。
同理，当得知呈露有了身孕，景和帝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龙种”决不能流落在外，仍是不愿委屈呈露。
呈露也明确表示，死都不会进宫。
要不怎么说是奇女子呢。
呈露越坚决，景和帝越尊重她的意见，于是决定维持现状，或许等孩子出生，母性感召下呈露心态就变了吧？
操作起来略有些麻烦，女子没出嫁就有了身孕，对家族来讲是奇耻大辱，景和帝必须安排好一切，保证她不受伤害，更重要的是，不会被逼着找“接盘侠”……
没错，这种破事儿其实古代也不罕见。
大半年后，呈露诞下一名男婴。
景和帝龙颜大悦，为其取名周玄机，为皇四子，并命人制作玉碟，按惯例收藏于“石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场查验特征、制作玉碟的太监前脚刚走，海州便发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洪水，百姓受灾惨重，呈露和新鲜出炉的四皇子周玄机，也就此失踪。
景和帝不解啊。
呈露一直住在府城内，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海州城毕竟有城墙保护，按说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危险。
其实很简单：呈露恰好出了城。
回京报信的侍卫，同时带来呈露出城前留下的一封信。景和帝看了信才明白，呈露从一开始就做出决断，如果生下的是男孩，便带他远离皇家。
女孩倒无所谓，因为做公主挺安全的，无须争权夺势。
趁天灾之际玩失踪？当然不是。
首先，呈露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何时发洪水，并事先做出准备？其次，呈露支开下人，带着孩子偷偷溜出城时，洪水还没出现呢。
最重要的是，其后景和帝派密探四处查访，于海边找到了呈露的尸体！
据当时的密探首领在奏折中分析，呈露应该是在出行过程中，恰好遭遇洪水，不幸遇难。
但是，呈露身边并没有孩子的尸体。
密探首领并不清楚，那孩子是四皇子，当然心中应该有所猜测，毕竟皇帝不可能对随便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密探们继续排查、寻找，最终也没找到周玄机。
“沈卿头脑灵活，你觉得，那孩子可能发生了什么？”景和帝忽然问沈器。
“一个才出生的婴儿毫无自保能力，呈露应该也不会弃自己的孩子不顾，那么有几个可能：第一，母子同时遇难，但被洪水冲散；第二，母子先被迫分开，孩子也死了，至于死亡原因并不重要，饿死，或被野兽吃掉；第三，孩子和母亲失散后，恰好被人救……咦？”
沈器忽然想到，自己可就是被师父拣到的婴儿！
不对不对，年龄对不上。
过了年沈器十九岁，而景和帝认识呈露时才登基没多久，也就是说，这事儿发生在三十多年前。
景和帝叹口气：“那孩子是朕的骨血，可若是没有他，呈露又何须逃离，继而惨遭此大祸？而恰恰他出生那年海州洪水肆虐，朕当时实在是……”
是什么？悲痛、愤怒、内疚，以及……迁怒。
有很长一段时间，景和帝对失踪的周玄机恨之入骨，坚信他是不祥之人，害死了他的母亲，自己的“白月光”。
景和帝再次抛开朝政，出宫离京。
亲自在海州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将呈露埋葬——后者至死都不肯入宫，景和帝自然不会违背她的心愿，将她葬入皇家陵墓。
随后下旨停止搜索周玄机，并封了所有人的口。
至于封口的手法……并不缺乏血腥。
景和帝重亲情，不代表他见不得血，或者说，他的没原则包庇从来只针对亲人。
呈露从未喜欢过皇宫，也拒绝名分。那么册封逝去的呈露不仅没必要，后者若是泉下有灵，肯定也不喜欢。
既然如此，不如把真相和呈露一同埋葬。
就这样，皇帝曾在海州府经历过的一段感情被掩盖，死去的呈露和失踪的四皇子周玄机，也无人知晓。
唯一证明周玄机曾经存在过的，只有石窟中那份落满尘埃的玉碟。
好吧，或许还有石窟看守，老太监杨邑。
但杨邑不是参与者之一，就算看到周玄机的玉碟，也只会迷惑他到底是谁，并不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另外，杨邑也从未对周定浪透露过这份玉碟——他虽然被“腐化”了，好歹还保留了些职业操守，一直都尽量少泄露机密。
讲述完毕的皇帝，神情落寞，目光迷离。
他喃喃吟诵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惊鸿？”沈器一愣，“这事还跟他有关？”
景和帝也一愣：“什么？”
“陛下刚才说……嗯，翩若惊鸿什么什么的，虽然我完全听不懂，但是感觉很优美的样子。”
“这是洛神赋！”景和帝翻个白眼，伤感都被沈器的不学无术给冲散了，“呈露的闺名来自洛神赋，‘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小子，多读点书行不行？”
“我又不是酸秀才，洛神赋我倒听说过，可谁会闲着无聊背那没用的玩意儿啊。”
发明家以实用为主，就算是纯理论知识，好歹也能指导实践。洛神赋背的再滚瓜烂熟，能认识世界，促进造物么？
“诗词歌赋可涵养气质。”景和帝正色道。
“我觉得我气质已经很好了，背几句酸诗毫无意义。”沈器摆摆手，“所以，我二师兄查阅的第三份玉碟，是……叫什么来着，周玄机？”
景和帝颔首：“正是。”
可这也没用啊。
额好吧，没用其实就对了。
当初沈器坚信，要找到二师兄，三份玉碟是关键线索。然而大皇子已经告诉他，当时元知等人要抓的是大皇子，二师兄纯属倒霉催的被牵连了。
换句话说，郑取玉查没查玉碟，都会被抓。
那么景和帝干嘛忽然要揭秘三份玉碟……咦，等等！
沈器看向皇帝：“陛下找到了周玄机？”
“不错。”景和帝微微一笑，对冯辉道，“宣广陵王进殿见朕。”
冯辉领旨出门，片刻后带回一人。
“儿臣参见父皇。”那人躬身对景和帝行个礼，然后抬起头，冲沈器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沈兄，不，姚发泽姚大侠，别来无恙。”
太子何时即位，完全取决于老皇帝能活多久，跟成家没关系。景和帝做皇帝时间虽不长，婚早就结了，甚至仨儿子都已出生，大皇子周玄松都能打酱油了。
所以和呈露的事，他自始至终没告诉任何人。
不是他顾及张皇后的感受，无非还是不愿强迫呈露——呈露与皇帝有了夫妻之实，张皇后唯一合乎礼法的处置，是接她回皇宫加入嫔妃大军。
同理，当得知呈露有了身孕，景和帝的第一个反应，不是“龙种”决不能流落在外，仍是不愿委屈呈露。
呈露也明确表示，死都不会进宫。
要不怎么说是奇女子呢。
呈露越坚决，景和帝越尊重她的意见，于是决定维持现状，或许等孩子出生，母性感召下呈露心态就变了吧？
操作起来略有些麻烦，女子没出嫁就有了身孕，对家族来讲是奇耻大辱，景和帝必须安排好一切，保证她不受伤害，更重要的是，不会被逼着找“接盘侠”……
没错，这种破事儿其实古代也不罕见。
大半年后，呈露诞下一名男婴。
景和帝龙颜大悦，为其取名周玄机，为皇四子，并命人制作玉碟，按惯例收藏于“石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现场查验特征、制作玉碟的太监前脚刚走，海州便发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洪水，百姓受灾惨重，呈露和新鲜出炉的四皇子周玄机，也就此失踪。
景和帝不解啊。
呈露一直住在府城内，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海州城毕竟有城墙保护，按说不至于出现太大的危险。
其实很简单：呈露恰好出了城。
回京报信的侍卫，同时带来呈露出城前留下的一封信。景和帝看了信才明白，呈露从一开始就做出决断，如果生下的是男孩，便带他远离皇家。
女孩倒无所谓，因为做公主挺安全的，无须争权夺势。
趁天灾之际玩失踪？当然不是。
首先，呈露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何时发洪水，并事先做出准备？其次，呈露支开下人，带着孩子偷偷溜出城时，洪水还没出现呢。
最重要的是，其后景和帝派密探四处查访，于海边找到了呈露的尸体！
据当时的密探首领在奏折中分析，呈露应该是在出行过程中，恰好遭遇洪水，不幸遇难。
但是，呈露身边并没有孩子的尸体。
密探首领并不清楚，那孩子是四皇子，当然心中应该有所猜测，毕竟皇帝不可能对随便一个女子如此上心。密探们继续排查、寻找，最终也没找到周玄机。
“沈卿头脑灵活，你觉得，那孩子可能发生了什么？”景和帝忽然问沈器。
“一个才出生的婴儿毫无自保能力，呈露应该也不会弃自己的孩子不顾，那么有几个可能：第一，母子同时遇难，但被洪水冲散；第二，母子先被迫分开，孩子也死了，至于死亡原因并不重要，饿死，或被野兽吃掉；第三，孩子和母亲失散后，恰好被人救……咦？”
沈器忽然想到，自己可就是被师父拣到的婴儿！
不对不对，年龄对不上。
过了年沈器十九岁，而景和帝认识呈露时才登基没多久，也就是说，这事儿发生在三十多年前。
景和帝叹口气：“那孩子是朕的骨血，可若是没有他，呈露又何须逃离，继而惨遭此大祸？而恰恰他出生那年海州洪水肆虐，朕当时实在是……”
是什么？悲痛、愤怒、内疚，以及……迁怒。
有很长一段时间，景和帝对失踪的周玄机恨之入骨，坚信他是不祥之人，害死了他的母亲，自己的“白月光”。
景和帝再次抛开朝政，出宫离京。
亲自在海州挑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将呈露埋葬——后者至死都不肯入宫，景和帝自然不会违背她的心愿，将她葬入皇家陵墓。
随后下旨停止搜索周玄机，并封了所有人的口。
至于封口的手法……并不缺乏血腥。
景和帝重亲情，不代表他见不得血，或者说，他的没原则包庇从来只针对亲人。
呈露从未喜欢过皇宫，也拒绝名分。那么册封逝去的呈露不仅没必要，后者若是泉下有灵，肯定也不喜欢。
既然如此，不如把真相和呈露一同埋葬。
就这样，皇帝曾在海州府经历过的一段感情被掩盖，死去的呈露和失踪的四皇子周玄机，也无人知晓。
唯一证明周玄机曾经存在过的，只有石窟中那份落满尘埃的玉碟。
好吧，或许还有石窟看守，老太监杨邑。
但杨邑不是参与者之一，就算看到周玄机的玉碟，也只会迷惑他到底是谁，并不清楚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另外，杨邑也从未对周定浪透露过这份玉碟——他虽然被“腐化”了，好歹还保留了些职业操守，一直都尽量少泄露机密。
讲述完毕的皇帝，神情落寞，目光迷离。
他喃喃吟诵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惊鸿？”沈器一愣，“这事还跟他有关？”
景和帝也一愣：“什么？”
“陛下刚才说……嗯，翩若惊鸿什么什么的，虽然我完全听不懂，但是感觉很优美的样子。”
“这是洛神赋！”景和帝翻个白眼，伤感都被沈器的不学无术给冲散了，“呈露的闺名来自洛神赋，‘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小子，多读点书行不行？”
“我又不是酸秀才，洛神赋我倒听说过，可谁会闲着无聊背那没用的玩意儿啊。”
发明家以实用为主，就算是纯理论知识，好歹也能指导实践。洛神赋背的再滚瓜烂熟，能认识世界，促进造物么？
“诗词歌赋可涵养气质。”景和帝正色道。
“我觉得我气质已经很好了，背几句酸诗毫无意义。”沈器摆摆手，“所以，我二师兄查阅的第三份玉碟，是……叫什么来着，周玄机？”
景和帝颔首：“正是。”
可这也没用啊。
额好吧，没用其实就对了。
当初沈器坚信，要找到二师兄，三份玉碟是关键线索。然而大皇子已经告诉他，当时元知等人要抓的是大皇子，二师兄纯属倒霉催的被牵连了。
换句话说，郑取玉查没查玉碟，都会被抓。
那么景和帝干嘛忽然要揭秘三份玉碟……咦，等等！
沈器看向皇帝：“陛下找到了周玄机？”
“不错。”景和帝微微一笑，对冯辉道，“宣广陵王进殿见朕。”
冯辉领旨出门，片刻后带回一人。
“儿臣参见父皇。”那人躬身对景和帝行个礼，然后抬起头，冲沈器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沈兄，不，姚发泽姚大侠，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