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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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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最后一道剑意在天地间收敛,木恒再也支撑不住,自唇间吐出一口血来。</p>

    点点鲜血在青草缝隙间缓缓蒸发,准确地说是融入,让的其周围的草色愈发碧绿,焕然生机。</p>

    山还是那样的山,溪水再次开始流淌,古树静静地伫立,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p>

    看来这里被她保护得很好。</p>

    风过无痕气息微乱,明显也受了不轻的伤,他看着木恒一直都不红润的脸,不知为何似是在因为什么而感到有些可惜,说道:“这是何必呢?”</p>

    木恒说道:“你输了。”</p>

    风过无痕忽而笑声说道:“是我输了。”</p>

    木恒说道:“可以走了。”</p>

    风过无痕笑了笑,走过来很是自然地将她唇角的血丝擦去,继而负起双手看了一眼远处的某座极美的山,转而看向木恒的眉毛,说道:“远山含黛,这里果然是你的地方。”</p>

    “走自然是会走的,只是来者是客,我去那座山里逛一逛该是在情理之中的吧?”</p>

    木恒看向那座山,眼中没有流露出什么情绪,说道:“可以。”</p>

    风过无痕看着她的神情,觉得有点意思,问道:“那是什么山。”</p>

    木恒说道:“藏剑山。”</p>

    ……</p>

    ……</p>

    岛上仙山,自然极美,就像某人的眉毛一样。</p>

    而既是剑圣大人的岛,既是藏剑的山,自然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仙剑。</p>

    “这是什么剑?”</p>

    “行止。”</p>

    “这个?”</p>

    “静水。”</p>

    风过无痕寻阶而上,问着剑名,神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像是在问着世间最寻常的问题,而待看到山溪水旁一支形似青竹的棍子倒插于石壁之上,他眼眸微抬,说道:“这把不错,又是什么剑?”</p>

    能被他说不错的剑,自然极不错的。</p>

    木恒看了一眼,说道:“青衿。”</p>

    风过无痕又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山里最好的剑是哪一把?”</p>

    木恒知道他摇头并不是表示不满意,只是可惜这些剑都不是他的,答道:“白石。”</p>

    风过无痕笑着问道:“这两把剑可有什么故事?”</p>

    木恒说道:“没有故事。”</p>

    “这是假话?”</p>

    “因为你的话太多了。”</p>

    风过无痕没有否认,何况话多又不是错,就算是错,那又如何?</p>

    不知不觉,二人已然登上山顶。</p>

    崖上长着一棵碧绿若滴的灵树,从枝丫上垂下来一张吊床,在山风中轻轻地荡啊荡,悠然渺逸,恍若不在人世之中。</p>

    吊床下方一小块平地上的凉席却早已不见踪迹,那里丛丛蔓蔓地生出了细草。</p>

    木恒看都没看那处一眼,转而自崖边向外望去。</p>

    此处是岛上的最高处,自然看到所有的风景。</p>

    清风在崖畔上轻拂,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于是拉了拉身上的衣裳,许久未打理的长发看着有些乱,便一缕一缕地微微绕在了一起。</p>

    “没有意思。”</p>

    她对着这座岛喃喃说道。</p>

    就算你教我,我也不会懂,那样有什么意思呢?</p>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当年自然也没有。</p>

    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就像是在风中轻颤的叶片。</p>

    风过无痕大概能够猜到她心中所思,生离死别、物是人非对于修心者来说自然是最寻常的事,但从来不是能够轻易接受的事。</p>

    如今看来,即便是她也不能例外。</p>

    见他人情到伤心处,这种时候自然应该上前安慰,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p>

    “确实没有意思。”</p>

    他来到她身旁不远处说道。</p>

    “但比起儿女私情,大道岂非更加值得追求?”</p>

    他自负天才,从来不屑于与他人谈论修道之事,此时说起,便已算得上极为诚心的安慰了。</p>

    木恒看着高空飘浮着的云,不知过了多久说道:</p>

    “我无须追求大道,我便是大道。”</p>

    ……</p>

    ……</p>

    我无须追求大道,我便是大道。</p>

    平静而平淡的话语却并不平常,在这山风轻吹、絮叶静落的时候也没有浩荡到惊起什么飞鸟,但风过无痕确定这是他听过的最狂妄的话,或许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笑了起来。</p>

    有些意外,有些无奈,有些嘲弄,还有淡淡的欣赏。</p>

    “凡事难求极致,自信到深处便亦可算做一种奇才,你果然与我等很是相合。”</p>

    他是甘露教地位极高的脉首,这里的我等自然指的便是教中众人,那么这样的话便另有深意。</p>

    木恒知道他的意思。</p>

    “所以你想见见我。”</p>

    “我一直都在等你。”</p>

    “为什么。”</p>

    “很多人都在等,为何我就不能等?”</p>

    “为什么。”</p>

    “乐清明说你可以,但不可能,我便来试试。”</p>

    木恒知道乐清明便是几年前她在溪都见到的那名老人,说道:“你们其实想做什么。”</p>

    风过无痕笑道:“自然便是肆无忌惮,以杀止杀。”</p>

    木恒说道:“归无言好像不是这么说的。”</p>

    风过无痕笑道:“有何不同?”</p>

    木恒知道确实没有什么不同,看向他问道:“你又是什么人。”</p>

    事到如今,问这样的问题确乎容易让人感到费解,风过无痕脸上却添上了几抹笑意,说道:“摆渡人。”</p>

    ……</p>

    ……</p>

    世人皆知邪教八大脉首,却不知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外号。</p>

    而将人自此岸送到彼岸,便是摆渡。</p>

    木恒知道他出现在东海的目的并非只有岛与剑,还有她。</p>

    这样说或许很自恋,但事实如此。</p>

    他知道她还没死,也算到她总会来到这里,所以他才会说一直都在等她。</p>

    但这从来都与她无关,就像她不在乎一百年前的那场算计一样。</p>

    她看着他平静说道:“从来不停留于一岸,又如何能渡?何况我又何须你们渡?”</p>

    无论是所谓的正道之人还是邪教教众,她都杀过不少,自然不能说是哪一方的人,更无此岸彼岸之说。</p>

    风过无痕淡笑道:“这是拒绝?”</p>

    木恒说道:“你所说的你们在我眼中与他们不会有任何不同。“</p>

    不想理会便不会理会,想杀时一样会杀。</p>

    无论是谁。</p>

    听到如此不留情面甚至冷漠的拒绝,风过无痕依旧没有生气,两人相对而立,距离便拉得有些远,各自负手,心平气和,却不是在论道,当然也不会是吵架。</p>

    “本以为你至少会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心怀仇恨,如此看来,你真的足够无情。”</p>

    那件事自然便是那件事,而该有的仇恨自然是对如今的很多大人物,还有包括在他在内的许多人,而仇恨往往会成为不择手段的动力,心怀仇恨的人一直很容易被人捏住要害。</p>

    所以他不否认无情不仅难得,更有了些许无敌的意味。</p>

    修行之路,真正孤独的人才算得上绝。</p>

    所以他说完最后一句话时,语气中的欣赏之意愈发地浓。</p>

    木恒微微挑眉。</p>

    风过无痕忽然清朗笑道:“也罢也罢,既然如此便不勉强。”</p>

    他走到她的面前,她再次挑眉,脸上已经有些不喜。</p>

    风过无痕笑了笑,双手轻放在她的肩上,然后没有什么迟疑地低头在其脸颊处亲了亲,眼神绝不浓郁,也没有什么欢愉和满足的表情,只是淡淡,就像是看到了好看的山水想多看几眼,看到美丽的景色有些喜欢而已。</p>

    他确实没有别的意思,人生难得相逢,总不能只是抱抱。</p>

    何况哪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会仅仅只是想要抱抱而已?</p>

    他将手放开,抬起头来说道:“我暂时不会做什么,你须得好自为之。”继而又笑道:“至于我的名字,有人称呼惊月,你也可唤我阿隐,当然是看你喜欢。”</p>

    见她不说话,知道是因为自己方才不问而自便的行为太过不合礼仪,当然也因为其他,不打算掩饰或说些什么,他笑着转身下山,然后背对着她挥了挥手。</p>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p>

    木恒终于能够有所动作,捂住胸口闷哼一声。</p>

    百里惊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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