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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陌上谁家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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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雪过处,一袭白衣。</p>

    木恒走入园林,看着远处湖边挨得极近的两人,沉默不语。</p>

    王乐施自然能够感知到她的到来,转过身来微微笑着。</p>

    木恒来到二人不远处,百里飞絮知道她应该就是昨日与王乐施一行的人,于是站起身来含笑向她盈盈一礼,木恒微微点头,看着湖面上摇摆不定的浮冰说道:“既然做出那样的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p>

    就像她愿意留在屋顶听那些人唠叨一样。</p>

    既然她选择帮助他们离开,就要解决随之而来的麻烦。</p>

    百里飞絮以为是如今溪都中有些闹哄哄的状况,柔媚笑道:“等风波过去自然就好的”</p>

    而相处多日,王乐施已经能够明白木恒话中的真正意味,看着她笑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有意义吗”</p>

    说的是意义,而不是意思。</p>

    百里飞絮蕙质兰心,此时却有些听不懂他们的对话,知道他们也许有事要商量,说道:“我去沏茶”</p>

    然后往里屋走去。</p>

    木恒没有去看她,说道:“没有意思”</p>

    王乐施笑了笑说道:“存在即是有理,世间万物自有其运转之道,再没意思又能如何?”</p>

    木恒说道:“可是我不喜欢”</p>

    王乐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狐疑问道:“吃醋?”</p>

    木恒说道:“因为很麻烦”</p>

    场面不知为何变得有些尴尬。</p>

    王乐施轻咳一声,百里飞絮端着茶走过来,将茶具一一摆放在石桌上。</p>

    茶壶上方的热气遇冷凝水,缭绕着雾气,看着很是暖和。</p>

    王乐施倒了一杯顾自灌下,怔住片刻后猛地吐了出来,恼火道:“这茶怎么这么烫?”</p>

    百里飞絮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好笑地说道:“茶本来就是烫的,谁让你那么着急一下子就喝下去了”</p>

    王乐施已达洞天上境,寒暑不侵,自然不会真的被烫到,却不知为何还在哈着气,看了木恒一眼,转了话题说道:“所以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p>

    百里飞絮双手环上他的脖子随意说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就是三大势力互相牵制,拉拢人才呗”</p>

    作为边境地区之一的溪都,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风水人气都是极佳的,更重要的是,这里常常会是一些散修的聚集地,若是能好生加以利用拉拢,无疑会给自身增添极大的助力。</p>

    而溪都所有人都知道,两大势力指的便是冷府和神监处,那么剩下的一股势力指的是什么?</p>

    百里飞絮补充说道:“第三方自然便是地下黑市的主人”</p>

    说是黑市,便是因为其中有着许多不正经的生意,而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便可以买到任何东西,自然也包括人命。正因为如此,黑市牵连颇多,各种参与的势力盘根错节,而掌握着这些的人,自然而然地会成为了难以忽略的人物。</p>

    王乐施想着隶属于甘露教的某支也会做拿钱办事的工作,看向木恒说道:“有些无聊”</p>

    既然是不食人间风露的仙人,若是还将钱财放在心上,确实会让同道感到不耻,但若交易的是修行资源,他天赋异禀,自然无需太多外物相助,那么亦是不能理解。</p>

    木恒戴着斗笠,依旧站在湖边,背对着他们。</p>

    有些生冷的风缓缓吹过,挑落湖边树枝上的积雪,雪丝飘落,融入水中,仿佛消解了几分热茶带来的暖意。</p>

    她沉默了会说道:“那你想要做什么”</p>

    先前在街道上的时候,她便问过这个问题。</p>

    王乐施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又不是想掺和进去”</p>

    木恒说道:“黑市主人便是冷家公子”</p>

    雪丝依旧飘洒,风还在吹,残存枯叶在冰冷的湖面上静静地飘着。</p>

    溪都的人都知道冷家有一儿一女,女儿秀外慧中,处理各项事务都是一个能手,只不过冷大公子却空有一张好看皮囊,好色无为,倒是极为出名的废物之人。</p>

    百里飞絮闻言微惊,她知道能与王乐施同行,并且让他有那样眼神的女子绝不会是普通之辈,只是对方来到这里应该不过两日,这等密辛是如何知晓的?等等,不对,冷君珩那等酒色之徒怎会是黑市主人?</p>

    王乐施想得自然会比她要深一些,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心想,神威境能沟通天地原来是真的?说道:“真是无聊”</p>

    听上去像是对冷家大公子的评价。</p>

    然后继续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p>

    他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因为他相信自己未来也可以做到,也没有问那是不是真的,因为他相信她说的便是真的,当然,在酒铺里的那次不算。</p>

    木恒说道:“先前无事便算了一下”</p>

    王乐施所不知道的先前,指的自然就是在屋顶上的时候,那时的她还在看着天空发呆。</p>

    木恒继续说道:“可以走了吗”</p>

    王乐施挑眉问道:“你昨日不是还换了个消息?”</p>

    百里飞絮的思绪已经回归,却又停留在了木恒的那句问话中,眼神微暗,没有说话。</p>

    木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平静说道:“出卖自己的下落后,难道还要等别人来杀?”</p>

    秋天的时候,她在太傅府等着无泥师太,看着负责温柔,实则只是出于某个难以言说的原因,而如今她自然不会等,不仅因为就算是消息,也会有时限,更因为她向来随心而为。</p>

    王乐施闻言微怔,看着她忽然大声笑道:“有理,不错,很不要脸,很对我胃口”</p>

    百里飞絮被他的笑声惊醒,看了他一眼。</p>

    即便不用看,王乐施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向木恒说道:“再等等”</p>

    木恒知道他等的是什么,没有不悦,没有不耐,眼神愈发沉静。</p>

    ……</p>

    ……</p>

    该来总是会来。</p>

    冷君珩等人火急火燎,搜天入地,对蕴兰园的老鸨用尽手段威逼利诱,终是寻到了这片极为隐秘的园林。</p>

    踏着雪地,带着风,王乐施装模作样地说了一些豪言壮语之后,神情极其挑衅,而且倨傲至极,引得那些自诩为护花使者的人怒火中烧,不由分说便要上前将那张有些漂亮的脸揍到鼻青脸肿不可。</p>

    冷君珩心情更是激动,只是本不失为一个翩翩佳公子,奈何要作出一副撸袖的粗俗模样?</p>

    剑光闪过,痛呼声此起彼扶,打斗就此开始。</p>

    ……</p>

    ……</p>

    木恒站在圆窗前看雪,眼中没有任何情绪。</p>

    即便是在屋内,她也戴着斗笠,背对着所有,让人不禁心想,那是对谁的不喜?</p>

    百里飞絮慢慢走进来,刻意没有发出一丝声响。</p>

    为了不让外面那些人太过激动,也因为她对王乐施很是放心,更有着一些私心,她没有呆在外面,而是走到这里。</p>

    她微垂着眸,眼中几分喜悦与落落,粉黛施得恰到好处,一身红裙更添妩媚妖娆,她与木恒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沉默了许久说道:“你为何不去帮他”</p>

    待说完后她忽的捂住嘴,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p>

    木恒平静说道:“我说过,既然做出那样的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p>

    百里飞絮眼神微淡,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p>

    她身世坎坷,自然而然养成一种独特的看人技能,流落风尘,不得不谨慎处事,透过肚皮看人心也便成为了她的倚仗与习惯。</p>

    从一开始,木恒便给她这种感觉。</p>

    未曾以真容示人,几日来也一直背对着她,不会与她多说话,也不喝她沏的茶。</p>

    她以为对方是不染尘埃的仙人,所以看不起自己这样的风尘女子,本来此种事她遇到得多,已经能够不在意,但对方是与王乐施同行的人,她不得不在意。</p>

    她看着木恒的背影心想,身不由己又不是我选的,从生下来不多时日便走上了这样的道路,受人唾弃,又哪里是我的错……</p>

    木恒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说什么安慰或是类似于我确实看不起你的伤人的话,说道:“我没有在看你”</p>

    既然没有在看,那么就不会有什么想法。</p>

    这是实话。</p>

    天空之广,大地之阔,世间万物各种多样,皆存其美好可赏之处,丑陋不堪又何其之多,修道修的是心和寿元,哪有时间每次都驻足停观,她又怎会一一着眼思之?</p>

    不多说话、不多与他人来往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至于不喝茶,她不喝谁的茶,不是对某个人,而是对任何人。</p>

    百里飞絮不能理解这样的处事态度,问道:“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故事?”</p>

    木恒说道:“不愿”</p>

    百里飞絮微惊,神色黯然,似是有些没有想到气息亲和的她会这般不通情达理,问道:“为何?”</p>

    木恒说道:“你并不是想说给我听,只是想说给自己听,最好是给他听”</p>

    百里飞絮知道她说的他指谁,眼中跳跃着欢喜,说道:“他人极好,眼神澄澈,不像其他男人那样。身份、性格、喜恶、内心的伤痛,他尊重我们的一切”</p>

    然后继续说道:“听了我们的故事,或许你就会理解我们,若不是命运不公,我们又怎会沦落至此?”</p>

    木恒知道她的意思,为什么有些人生来就可以修行成仙,地位超然?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是不愁吃穿,拥有一切?为什么有些人就要奋斗一生,凄苦度日?</p>

    或许一出生便决定很多事情,但若将所有都怪罪于命运不公,对命运未免也太过不公。</p>

    她知道世间有万种苦楚,但没有什么想法,说道:“即便听了你们的故事,我也不会懂”</p>

    若非身临其境,又会有谁会与你感同身受?</p>

    这便是她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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