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绸缪（高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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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厚意，微臣愧不敢当。”萨沃尔尤加果然就像高殷预料中的那样，紧张的连声音都变了形。他起身离座，很郑重地躬身作揖，把整张面孔都埋在了笏板之后：
“臣与省内同僚，不过是对奏章作了分类整理。些微辛苦，实在不足挂齿，更不敢妄领陛下赏赐……”
“萨相公不要这般谦虚。”高殷及时打断了萨沃尔尤加的啰嗦，“那就中书主书以上，各赐绢一匹、钱十贯吧。让阖省官员，随朕一同喜庆喜庆！”
“这……陛下恩典，愚臣感激涕零。只是，只是……”萨沃尔尤加苦着脸，先试探性地瞅瞅杨愔、再提心吊胆地看看斛律羡，右手一个哆嗦，差点把暖手炉都给滑到地毯上。他足足深呼吸了两次，这才勉强抑制住心中慌张，吞吞吐吐地接着向下说道：
“只是……陛下，此次纳后之礼，尚书省、门下省均皆贡献良多，中书省诚不敢与之并提。微臣以为，杨相公、海相公劳苦功高，比臣更有资格受领赏赐，劳请陛下……再行考虑。”
“推功而揽过，萨相公此举，实乃古君子遗风。如此胸怀坦荡，值得天下士子学习啊。”高殷存心想逗逗萨沃尔尤加，坏笑着把高帽子又送出去一顶。不过，他是个见好就收的人，顽皮任性就到此为止。“其余诸省当然也要褒奖。那便先从尚书省开始。杨相公，”他转向左手边的杨愔座位，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类似各部尚书、诸曹郎中这些高官，朕以为领些财帛足矣，但经办具体事务的都令史们，还是应该好好褒奖。减他们一年磨勘，如何？”
“老臣无有异议。”杨愔略一欠身，含笑答道：
“各部诸曹的晚生后辈，本就对前程最为在意。陛下予其升迁机会，可谓是正中下怀。”
“呵呵，能和他们心意便好。这人哪，心情高兴，办事效率就会变高，办事效率一高，加班时间自然就少，”年轻皇帝完全不顾海瑞的诧异目光，自顾自地将十指相抵，继续用轻松愉快的口语说道：
“眼看就要过年了，他们家里的事情肯定少不了。早点把公务忙完，也好早点回家走亲访友嘛。”
高湛拍拍斛律羡的胳膊，低声对后者说了几句；高孝琬侧着头，十分不解地斜瞅皇帝堂弟，加厚的平脚幞头微微颤抖。萨沃尔尤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退回座位连大气也不敢喘；海瑞紧皱着眉头，劝谏的话语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但是杨愔立即向他使了眼色。这位尚书左仆射定睛望向天子，与高殷对视了差不多两个心跳，眼神中充盈着的疑问，几乎可以在空中凝成一行鲜明问句：
敢问陛下，何故如此？
高殷向他点点头，既是回答姑父的疑问，也是在对这位众相之相提出要求。/说些什么，/他接连向杨愔眨了两次眼，/接着朕的话，随便说些什么。/
“……”
杨愔的右手中指微微曲起，显露出心中的一阵波动。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关键时候对高殷使眼色，把这位年轻皇帝从尴尬局面当中拯救出来。但在今天，两人之间第一次地进行了角色互换。最终，忠诚战胜了疑虑，信任击败了担忧，杨愔重新戴上毛皮手套，以远逊于平常的速度，慢悠悠地离座、举笏、屈膝下拜：
“老臣代台省（即尚书省）众官，拜谢陛下关心。唔……”行完礼后，他在一名小宦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面退向座位，一面努力思考：
“现今已是年底，尚书省内，倒也不算特别忙碌。”杨愔不仅语速慢，停顿也比以往要多：
“各部诸曹，除去年终统计之外，剩余工作普遍不多。所需留意者，唯有——唯有北疆兵事而已。”
年轻皇帝安心地叹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扑通”一声掉下来。杨愔再不说这件事，高殷就要自己说了。“前些日子，朕看过几份军报。以及尚书省的处理结果，”他迅速加上补充，接着说道：
“朔镇申请的火药、粮草均已及时调拨，朕心甚慰。但朕仍有一事不解，长城防线既然已是烽火连天，王侍中（朔镇节度使王彦章）为何却没有提出增兵要求？斛律骠骑，”年轻皇帝点了骠骑大将军、检校七兵尚书、皇淑妃之父斛律羡的名字：
“以你来看，朕是否应向大同方向增派援军？”
斛律羡过了几忽，方才意识到天子正在呼唤自己。“咳咳，请陛下恕臣失礼，恕臣失礼，”他尴尬地咳嗽两声，连忙起身作揖：
“方才，臣也在考虑朔镇军务，不知不觉便入了神。唉，竟在君前失仪，臣实是无地自容。”
他考虑的，恐怕不仅仅是朔镇军务。不过，高殷并不忍心说穿。最近这一个月，斛律羡两鬓的头发白了一大片，抬头纹也增加了长长的两条，原因无他，必定是在替宝贝女儿操心。但是，让熙和成为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淑妃，已经是高殷的能力极限，除此以外，他暂时没办法再帮斛律羡什么。
“道歉就不必了。那就继续商量国事吧。”高殷硬起心肠，把那些儿女情长暂时从心里赶走。他现在需要的是斛律羡的军事知识，以及他从专业角度所提出来的有效建议，其他的东西，过后再说不迟。“斛律骠骑，王侍中的想法，你能否为朕略作分析？他应该知道，朕即便忙于纳后之礼，也一定会对增援请求作出批复。”
“陛下勤于理政，此事天下咸知。”斛律羡首先对高殷表示肯定，例行性地拍拍马屁，接下来才是正题：
“臣生性愚鲁，又兼与王侍中私交不深，猜测其内心意图，确有困难。但臣与王侍中久在行伍，于军务处理上，偶尔也有些相通之处。以臣愚见，王侍中当是担忧隆冬将至，后勤转运、兵力调动极为困难，故而不愿上疏请援，以为朝廷分忧。”
“陛下厚意，微臣愧不敢当。”萨沃尔尤加果然就像高殷预料中的那样，紧张的连声音都变了形。他起身离座，很郑重地躬身作揖，把整张面孔都埋在了笏板之后：
“臣与省内同僚，不过是对奏章作了分类整理。些微辛苦，实在不足挂齿，更不敢妄领陛下赏赐……”
“萨相公不要这般谦虚。”高殷及时打断了萨沃尔尤加的啰嗦，“那就中书主书以上，各赐绢一匹、钱十贯吧。让阖省官员，随朕一同喜庆喜庆！”
“这……陛下恩典，愚臣感激涕零。只是，只是……”萨沃尔尤加苦着脸，先试探性地瞅瞅杨愔、再提心吊胆地看看斛律羡，右手一个哆嗦，差点把暖手炉都给滑到地毯上。他足足深呼吸了两次，这才勉强抑制住心中慌张，吞吞吐吐地接着向下说道：
“只是……陛下，此次纳后之礼，尚书省、门下省均皆贡献良多，中书省诚不敢与之并提。微臣以为，杨相公、海相公劳苦功高，比臣更有资格受领赏赐，劳请陛下……再行考虑。”
“推功而揽过，萨相公此举，实乃古君子遗风。如此胸怀坦荡，值得天下士子学习啊。”高殷存心想逗逗萨沃尔尤加，坏笑着把高帽子又送出去一顶。不过，他是个见好就收的人，顽皮任性就到此为止。“其余诸省当然也要褒奖。那便先从尚书省开始。杨相公，”他转向左手边的杨愔座位，彬彬有礼地询问道：
“类似各部尚书、诸曹郎中这些高官，朕以为领些财帛足矣，但经办具体事务的都令史们，还是应该好好褒奖。减他们一年磨勘，如何？”
“老臣无有异议。”杨愔略一欠身，含笑答道：
“各部诸曹的晚生后辈，本就对前程最为在意。陛下予其升迁机会，可谓是正中下怀。”
“呵呵，能和他们心意便好。这人哪，心情高兴，办事效率就会变高，办事效率一高，加班时间自然就少，”年轻皇帝完全不顾海瑞的诧异目光，自顾自地将十指相抵，继续用轻松愉快的口语说道：
“眼看就要过年了，他们家里的事情肯定少不了。早点把公务忙完，也好早点回家走亲访友嘛。”
高湛拍拍斛律羡的胳膊，低声对后者说了几句；高孝琬侧着头，十分不解地斜瞅皇帝堂弟，加厚的平脚幞头微微颤抖。萨沃尔尤加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退回座位连大气也不敢喘；海瑞紧皱着眉头，劝谏的话语眼看就要脱口而出……但是杨愔立即向他使了眼色。这位尚书左仆射定睛望向天子，与高殷对视了差不多两个心跳，眼神中充盈着的疑问，几乎可以在空中凝成一行鲜明问句：
敢问陛下，何故如此？
高殷向他点点头，既是回答姑父的疑问，也是在对这位众相之相提出要求。/说些什么，/他接连向杨愔眨了两次眼，/接着朕的话，随便说些什么。/
“……”
杨愔的右手中指微微曲起，显露出心中的一阵波动。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关键时候对高殷使眼色，把这位年轻皇帝从尴尬局面当中拯救出来。但在今天，两人之间第一次地进行了角色互换。最终，忠诚战胜了疑虑，信任击败了担忧，杨愔重新戴上毛皮手套，以远逊于平常的速度，慢悠悠地离座、举笏、屈膝下拜：
“老臣代台省（即尚书省）众官，拜谢陛下关心。唔……”行完礼后，他在一名小宦官的搀扶下缓缓起身，一面退向座位，一面努力思考：
“现今已是年底，尚书省内，倒也不算特别忙碌。”杨愔不仅语速慢，停顿也比以往要多：
“各部诸曹，除去年终统计之外，剩余工作普遍不多。所需留意者，唯有——唯有北疆兵事而已。”
年轻皇帝安心地叹了一口气，悬在嗓子眼的心脏“扑通”一声掉下来。杨愔再不说这件事，高殷就要自己说了。“前些日子，朕看过几份军报。以及尚书省的处理结果，”他迅速加上补充，接着说道：
“朔镇申请的火药、粮草均已及时调拨，朕心甚慰。但朕仍有一事不解，长城防线既然已是烽火连天，王侍中（朔镇节度使王彦章）为何却没有提出增兵要求？斛律骠骑，”年轻皇帝点了骠骑大将军、检校七兵尚书、皇淑妃之父斛律羡的名字：
“以你来看，朕是否应向大同方向增派援军？”
斛律羡过了几忽，方才意识到天子正在呼唤自己。“咳咳，请陛下恕臣失礼，恕臣失礼，”他尴尬地咳嗽两声，连忙起身作揖：
“方才，臣也在考虑朔镇军务，不知不觉便入了神。唉，竟在君前失仪，臣实是无地自容。”
他考虑的，恐怕不仅仅是朔镇军务。不过，高殷并不忍心说穿。最近这一个月，斛律羡两鬓的头发白了一大片，抬头纹也增加了长长的两条，原因无他，必定是在替宝贝女儿操心。但是，让熙和成为地位仅次于皇后的淑妃，已经是高殷的能力极限，除此以外，他暂时没办法再帮斛律羡什么。
“道歉就不必了。那就继续商量国事吧。”高殷硬起心肠，把那些儿女情长暂时从心里赶走。他现在需要的是斛律羡的军事知识，以及他从专业角度所提出来的有效建议，其他的东西，过后再说不迟。“斛律骠骑，王侍中的想法，你能否为朕略作分析？他应该知道，朕即便忙于纳后之礼，也一定会对增援请求作出批复。”
“陛下勤于理政，此事天下咸知。”斛律羡首先对高殷表示肯定，例行性地拍拍马屁，接下来才是正题：
“臣生性愚鲁，又兼与王侍中私交不深，猜测其内心意图，确有困难。但臣与王侍中久在行伍，于军务处理上，偶尔也有些相通之处。以臣愚见，王侍中当是担忧隆冬将至，后勤转运、兵力调动极为困难，故而不愿上疏请援，以为朝廷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