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浮浪（阿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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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俘虏仍然选择了求饶，然后被角斗对手利索地宰掉。有些俘虏决定拼死一搏，嗷嗷叫着撞向龙船水手的刀剑，试图用最后的力气为自己争得一个奇迹。大部分人只能撑上一两个回合，少数几个体力相对充沛的，忍痛坚持了三到五个回合，在力尽倒地之前，总算赢得了看客们的几声稀疏称赞。
只有一个人险些击倒自己的对手，他是一个长发及肩、眼神冷漠的矮个倭寇，从拿棒的手法来看，应当是个不俗的剑客。第一个回合，他就空手夺下了对手的长剑，接着用假动作晃过一记盾击，反过来让对方露出了破绽。
在战场上，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倭寇剑客抓住战机，从一个刁钻角度闪电般地出剑捅刺，锐锋直指敌人毫无遮掩的腋下。然而，那个褐发棕眼的年轻船员，同样也是经验丰富的干仗老手，他在最后一刻猛地沉下腰身，用左上臂的大块筋肉，硬是吃下这记刺击。
“噢某西楼（有趣）！”
褐发水手呲牙一笑，然后直直地挥出重拳，把倭寇剑客一下子揍翻在地。唯一一场有来有往的角斗，至此收场，再接下来，全是一面倒的蹂躏与屠杀。
挖去心脏之后的尸体，龙船船员是不留的，等到新的牺牲品运到，原来那具就会被当成垃圾，毫不吝惜地丢进海里。不过，这么一段短短的等待时间，已经足够尸体流出来好几升的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船首空地的血浆，已经把木棒上脱落的羽毛浮了起来，汇聚在圆柱柱础的心头温血，也开始沿着船板接缝悄悄渗透，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到了俘虏人群的最外围。
大只佬最先察觉了异状，只见他捧住右边小腿，充满痛苦地哀嚎一声，然后摘下草鞋，好像那是毒蛇似地赶紧丢到一边。/好无聊，不过是少少染了点血渍，就弄到这样夸张，/阿星眼神迷离地看着这位同伴，嘴角抽筋似地颤动两下，/我半条裤都湿了，还不是一句话冇讲？/
现在的阿星，真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倭寇俘虏临死前的惨叫也好，尸体落海的“扑通”声也罢，在他听来，不过是一些搅人清净的杂音而已。诚然，神汉收拾最开始那几具尸体的时候，他曾经被吓到破胆，甚至像个细路女一样哭喊，但是再怎样恐怖的物事，重复太多次以后，也只能把人变得疲惫、厌倦以及麻木不仁。
他对那些角斗场上的失败者，一开始就没什么同情。至于自己的下场，他同样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是，他仍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完完全全搞不明白，那就是这条龙船的船员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会对杀戮这般热衷？
阿星还记得那一年，一哥喊他去帮忙分解搁浅鲸鱼的事。他和另外五个后生仔从早忙到晚，泡在染红的海水里面干了整整八个时辰，这才把那堆厚皮、肥肉、骨架以及肚肠切割完毕。村里的阿伯阿婆，饮肉汤倒是饮得很开心，可阿星和另外几个操刀弄锯的衰仔，却核突的三天不得食饭，一身臭气怎样洗都洗不干净……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丢那妈，龙船上的这帮癫佬，到底是脑瓜烧坏的太虚疯子，还是玩采生折割的邪教傻子？满船流上这许多血，就是老鼠也要被臭得跳海，他们居然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对这个问题，阿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继续考虑了。倭寇俘虏的数量，是有限的，角斗以及祭祀仪式的用时，是很快的。不知不觉间，从黑色安宅船上抓来的日本仔，已经一个不剩全被丢进了大海，龙头船上还剩着的外来者，只剩下了三个中国人。
“秀才公” 很不讲义气，当水手们把注意力转移过来的时候，他当即白眼一翻，抢先一步晕在了船板上。阿星对这种懦夫行径十分鄙视，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勇敢，一定要表现的像个男人，一定要让那些想看热闹的洋杂畜生，后悔抓到这么一个硬刺头……/咦？咦？脚怎么，脚怎么动不了？/
接连几个时辰不曾饮水，再加上方才的剧烈呕吐，阿星原本以为自己体内已经干涸了。但是他发现，自己下身的某个窍眼，居然还有擅自向外排出水液的打算。他拼了命想控制住这种丢人冲动，但小腹部位就像全身上下的其他筋肉一样，僵硬的仿佛一块石头。挪动一下膝盖，蜷缩一下指头，原本应该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现在竟然是难过登天。
一个满头金发的水手，从凝固不动的阿星身边一闪而过。他选择了大只佬，三个中国人当中看上去最威猛的那位，可问题是人的长相往往与行为并不等同，大只佬就是最好的例证。刚被拽起来的时候，这位莱州大汉还能勉强站稳，但他仅仅走了两三步之后，小腿就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变软，整个人凌空挥舞着手臂，极其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聚拢成群的龙船船员，顿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狂笑。身披金板的船长，是这群人当中最开心的一个，他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手捂肚腩，粗野刺耳的“哈哈” 声，震得彩绘圆柱一阵阵掉下血沫。可能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乐子，这位船长专门向身边人嘱咐了两句，然后手指大只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接下来，原本正在船首空地等着的一名光头水手，非常恼怒地退出了那片暗红血泊。接替他位置的，是个又瘦又小、满脸脏灰，根本没资格穿锁甲只能套上皮背心的褐发细路仔。“喂！喂！”小孩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扛在肩上，冲着大只佬不停招手：
“寇奇（这里），寇奇（这里）！”
如果是原来那个光头出言挑衅，大只佬应该会非常踟蹰。但是一个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细路……来自莱州的大只佬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一步一拐，但他还是坚持着走向了绳圈，准备凭自己的个头与筋肉，赌上运气拼他一把。
然而阿星知道，自己的朋友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有些俘虏仍然选择了求饶，然后被角斗对手利索地宰掉。有些俘虏决定拼死一搏，嗷嗷叫着撞向龙船水手的刀剑，试图用最后的力气为自己争得一个奇迹。大部分人只能撑上一两个回合，少数几个体力相对充沛的，忍痛坚持了三到五个回合，在力尽倒地之前，总算赢得了看客们的几声稀疏称赞。
只有一个人险些击倒自己的对手，他是一个长发及肩、眼神冷漠的矮个倭寇，从拿棒的手法来看，应当是个不俗的剑客。第一个回合，他就空手夺下了对手的长剑，接着用假动作晃过一记盾击，反过来让对方露出了破绽。
在战场上，生死只在一念之间。倭寇剑客抓住战机，从一个刁钻角度闪电般地出剑捅刺，锐锋直指敌人毫无遮掩的腋下。然而，那个褐发棕眼的年轻船员，同样也是经验丰富的干仗老手，他在最后一刻猛地沉下腰身，用左上臂的大块筋肉，硬是吃下这记刺击。
“噢某西楼（有趣）！”
褐发水手呲牙一笑，然后直直地挥出重拳，把倭寇剑客一下子揍翻在地。唯一一场有来有往的角斗，至此收场，再接下来，全是一面倒的蹂躏与屠杀。
挖去心脏之后的尸体，龙船船员是不留的，等到新的牺牲品运到，原来那具就会被当成垃圾，毫不吝惜地丢进海里。不过，这么一段短短的等待时间，已经足够尸体流出来好几升的血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船首空地的血浆，已经把木棒上脱落的羽毛浮了起来，汇聚在圆柱柱础的心头温血，也开始沿着船板接缝悄悄渗透，不知不觉间，就已经来到了俘虏人群的最外围。
大只佬最先察觉了异状，只见他捧住右边小腿，充满痛苦地哀嚎一声，然后摘下草鞋，好像那是毒蛇似地赶紧丢到一边。/好无聊，不过是少少染了点血渍，就弄到这样夸张，/阿星眼神迷离地看着这位同伴，嘴角抽筋似地颤动两下，/我半条裤都湿了，还不是一句话冇讲？/
现在的阿星，真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倭寇俘虏临死前的惨叫也好，尸体落海的“扑通”声也罢，在他听来，不过是一些搅人清净的杂音而已。诚然，神汉收拾最开始那几具尸体的时候，他曾经被吓到破胆，甚至像个细路女一样哭喊，但是再怎样恐怖的物事，重复太多次以后，也只能把人变得疲惫、厌倦以及麻木不仁。
他对那些角斗场上的失败者，一开始就没什么同情。至于自己的下场，他同样也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是，他仍有一件事情不明白，完完全全搞不明白，那就是这条龙船的船员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会对杀戮这般热衷？
阿星还记得那一年，一哥喊他去帮忙分解搁浅鲸鱼的事。他和另外五个后生仔从早忙到晚，泡在染红的海水里面干了整整八个时辰，这才把那堆厚皮、肥肉、骨架以及肚肠切割完毕。村里的阿伯阿婆，饮肉汤倒是饮得很开心，可阿星和另外几个操刀弄锯的衰仔，却核突的三天不得食饭，一身臭气怎样洗都洗不干净……
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丢那妈，龙船上的这帮癫佬，到底是脑瓜烧坏的太虚疯子，还是玩采生折割的邪教傻子？满船流上这许多血，就是老鼠也要被臭得跳海，他们居然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对这个问题，阿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继续考虑了。倭寇俘虏的数量，是有限的，角斗以及祭祀仪式的用时，是很快的。不知不觉间，从黑色安宅船上抓来的日本仔，已经一个不剩全被丢进了大海，龙头船上还剩着的外来者，只剩下了三个中国人。
“秀才公” 很不讲义气，当水手们把注意力转移过来的时候，他当即白眼一翻，抢先一步晕在了船板上。阿星对这种懦夫行径十分鄙视，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勇敢，一定要表现的像个男人，一定要让那些想看热闹的洋杂畜生，后悔抓到这么一个硬刺头……/咦？咦？脚怎么，脚怎么动不了？/
接连几个时辰不曾饮水，再加上方才的剧烈呕吐，阿星原本以为自己体内已经干涸了。但是他发现，自己下身的某个窍眼，居然还有擅自向外排出水液的打算。他拼了命想控制住这种丢人冲动，但小腹部位就像全身上下的其他筋肉一样，僵硬的仿佛一块石头。挪动一下膝盖，蜷缩一下指头，原本应该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现在竟然是难过登天。
一个满头金发的水手，从凝固不动的阿星身边一闪而过。他选择了大只佬，三个中国人当中看上去最威猛的那位，可问题是人的长相往往与行为并不等同，大只佬就是最好的例证。刚被拽起来的时候，这位莱州大汉还能勉强站稳，但他仅仅走了两三步之后，小腿就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变软，整个人凌空挥舞着手臂，极其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聚拢成群的龙船船员，顿时爆发出一阵放肆的狂笑。身披金板的船长，是这群人当中最开心的一个，他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手捂肚腩，粗野刺耳的“哈哈” 声，震得彩绘圆柱一阵阵掉下血沫。可能是为了制造更多的乐子，这位船长专门向身边人嘱咐了两句，然后手指大只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接下来，原本正在船首空地等着的一名光头水手，非常恼怒地退出了那片暗红血泊。接替他位置的，是个又瘦又小、满脸脏灰，根本没资格穿锁甲只能套上皮背心的褐发细路仔。“喂！喂！”小孩把锈迹斑斑的长剑扛在肩上，冲着大只佬不停招手：
“寇奇（这里），寇奇（这里）！”
如果是原来那个光头出言挑衅，大只佬应该会非常踟蹰。但是一个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细路……来自莱州的大只佬双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尽管一步一拐，但他还是坚持着走向了绳圈，准备凭自己的个头与筋肉，赌上运气拼他一把。
然而阿星知道，自己的朋友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