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77章 纷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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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入其来的变数，除却棠梨之外，就再没有人能够知道在青龙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如今，她便只在他的怀抱中仰起头，极力地看向他的面庞，虽然依旧只有那张冷清的面具落入人眼，可是棠梨知道，方才的那一声“青儿”，的确来源于他的真心实意。
“喂！”可是，还不待她仔细地回味那青龙胸膛里洋溢起的阵阵暖意，那一侧的地方，迷殇却是冷声，打断。“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不知道如今这是什么状况吧！”冰凉的寒意，但只肆意地透入人的胸腔，激荡着人的美好体验瞬间便消弭成烟。
棠梨站直起身，正想要抬首反驳，却只听那临近的人不曾回首便只冷然一笑，“从今天起，你做你的事，我走我的路。大家再不约束，最好不过。只消等回去的时候再彼此相谈好好汇报就是。——分道扬镳，各行其是。我想，最适合你我的，就应该是这条路。如今大家勉强地凑在一起，当真没什么意思。不单磨灭你们的战斗意识，也让我没什么欲念所求——就此分道扬镳，你爱杀谁杀谁，你我，都不必再作牵绊。”
“可我就没看出来，这样的女人，明明可以一击得手，为什么突然就要作罢。还是说，你们当真，和他们有所勾结！”
凡事，只要与“背叛”，“通敌”之类的事情扯上关系，那就该是个巨大的麻烦。
只是，青龙但只微然地笑了一声，浅淡悠然地回敬他道：“我还是那句老话，我真正服从的人，不是你，也不是玄孙大人。”那孤傲的回眸之间，即便只有幻眼里投来一束光芒，却终究仍叫人只不禁一阵心颤，而生生厌憎。
“如此说来，你是果断不会将玄孙少主放在眼底的！可是，就算你不将少主放在眼里，那如今你放过神之四灵——这样的大事，难道也会是魔帝大人的授意吗！”
“我要做的事情，自都是魔帝大人的旨意。更何况，无论我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不需要向你阿修罗做半分解释！”一句冰寒，但只噎得人无言以对。“迷殇，你要做的事情要报复的对象，棠梨都已经告诉了你。既如此，那你我之间暂且就没有继续同行的必要。还有——神之四灵，若我真要杀尽他们，不过只是举手抬足之间的事情。我想要如何做，还不需要你多费唇舌——倒是你，还是先好好去对付你的宿敌才是。别到时候说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将你的兄长再一度推入轮回。”这最后的一句，终是迷殇难以辩驳的死穴。
话毕，青龙又只冷漠凝神似看了迷殇一阵，方才温和地回转身看向棠梨，报之一笑，温和而柔情动人：“我们走吧，青儿。”
他依旧还是这样温柔地唤着她曾经的名。如此，女子又怎会不愿意沉溺，又怎会不乐意随他一同去浪迹天涯？
如此，棠梨便只轻缓地执起他的手，久久都不再放开。“好，我跟你走。”再不用多说一句，再不用迟疑一分，她知道，即便将来这个人依旧会遗忘自己，可至少今时今日，他对自己好过。于是，一生，足矣。
如此，那二人便只安然顾自地回转身去，迈开步子。可是，没等身后的幽烬尾随跟上，青龙却是骤然停步，返身冷语交代。“幽烬。从今日起，你就再不必跟着我了。”不由人再多辩解，不由人再多强求，那样的二人，却是突然便只于这云烟中淡去身影，再也不容人见着分毫。
于是，一旁的迷殇逮住了机会。
“你看到了吧。”他阴沉一笑，冷然地靠近过去。“你所投靠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不成气候的人。不管何年何月，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女人最重要——不过说来也是。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他‘魔之人道’的称呼，不是吗。”他有意地看着这云端剩下的孤影，冷然。
“青龙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是如今，就连幽烬自己都知道，这样的一句话，其实苍白的没有任何攻击和防卫的能力——不可否认，这一次，那个男人是彻彻底底丢下了自己。曾经结伴的人，曾经在战火纷飞中救赎自己的人——以为他需要的只是战斗力，以为他并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作为累赘。可是如今方知晓，不是青龙他不会依恋女子，不是他的心中只有魔帝大人的旨意命令，而是因为，那些在他生命中一直互相纠缠斗殴的女子从没有一个真正落入过他的眼中。可是现在，这青衣的女子，她到底又凭什么！而这所谓的凤凰之灵，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哼哼，不是这样的人？如若他不是，为何接二连三都甘愿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幽烬，或者说，该称你为‘幽叶’——如果你还是个女人身，如果你还是他身边那个妖魅邪恶的蜘蛛精，是否，如今的一切就都会不一样呢？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呀！有些事情，人算，终究不比天算！枉你痴心为他化身成为男儿身。可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他一直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哈哈，青龙他是谁！你当真以为，站在他身旁，就成了他得力的助手，就再不必让他手中染血了吗？幽烬。你果然还是太年轻，没
见过真正的魔，该是怎样的模样！哼——废物而已。”
那是挑衅和戏谑的口吻。那是无休止的鄙夷和挖苦。幽烬知道，这一次，他不得不站在与青龙背离的迷殇这一边。即使他不愿意，却也终究得正视青龙如今的“刻意放纵”：青龙啊！为何，你偏要在这种时候，放过那唾手可得的神之四灵！
有些事，不是他不愿意去保全，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能耐和决心。
◇
风中走过了许久，向南几乎就要回到曾经的玄极天池。这时，棠梨终于还是缓缓停下了脚步，落在冰雪之间。随即，她却是凝神地看向青龙，浅声：“你能告诉我，那个人，她究竟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吗。”虚迷之睛，可以蛊惑人心的一双眼睛。当初，自己利用它的时候，就是叫破劫将自己的肉身推入了那滚烫的沸鼎之中。可是如今，许久不见，凤凰之灵，却竟然已经可以一如自己曾经一般完好地驱使那样一双眼睛！说到底，那个背负着风之子命运血统的女人，自己，当初就不该小瞧她的！
“你想知道？”青龙的声音却是浅淡，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我只是随口问问。若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再强求于你的。”
“我只是不懂，为何你自己从来不肯说清楚。”如此淡然一语，竟是叫人分外惊诧。棠梨微然地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却终究看不清他任何的神色变化。“那样一具肉身，还封存着你的灵魂。若她死了，你也必定只会香消玉殒！”
这般，倒是叫棠梨有所闪烁眼神，仓惶避开了身前那一具灵魂。“这只是她的猜想，用来魅惑你的——不是真的。而且，我不会死的。”
“可是你也没有办法去真正否定那样的事情，不是吗！”她方才的声音，分明掺着迟疑且不确定！
“有些事情，也并不需要我去亲身验证吧。不过一具凤凰之体。就算我曾经有所依附，可是如今，也早已与之分道扬镳。更何况，当年的我，还是被人推入沸鼎之中，一点一点慢慢煎熬死的——曾经的我已经死去。如今，它又凭什么来束缚我的性命呢？——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死的。至少，没有我的意愿，我不会死去。我不会，在我彻底无用之前离开你的世界！”柔声凝泪。说到底，再过刚厉的男人，终究都会畏惧女人的凄惨哭声。
“可是那个人，我相信，她的确与你命运相连！而且，那身体里所残存的灵，她从不曾真正死去！”他当然知道那个人会是谁。他自然也能够推断出曾经的凤凰之灵又会是怎样的一回事。可是，为了我，牺牲你的爱情，你的性命，你都愿意，都觉得这一切值得吗？
“青儿。你告诉我，你为何非如此不可！你明知道她依旧与你命运相缠！可你竟就这样带着我们前来，还叫迷殇差点出手——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怕吗！你说过，你要活着，直到我得到那双眼睛，直到我能够重新驾驭那双眼睛的时候你再灰飞烟灭——不是吗！”
“青龙——”她看着他，难免惊诧，不敢置信：他的声音，他的悲愤……几时，她魂牵梦萦的人，会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可是，与此同时。“你的意思是说，你都知道了？”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苦苦隐瞒的秘密，却竟然会轻易地被那该死的凤凰之睛所制造出来的幻象给全部抖落出来！他知道，只有自己死去，才能够助他重新收回那样一双眼睛……
“是。我知道了。你没告诉我的，你就算死都不愿意告诉我的，如今我已经都知道了——你还想再回头去杀了她吗？”他突然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不许再动。“棠梨，不管你以前如何，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在我还没有得到那双眼睛，在我没有允许你辞世之前，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你都不可以将自己逼迫到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即便只是肉身殒灭也不行！你要活着。那些所谓的重生力量，不足为信！”
“青龙……”有些人，痴缠一生，就只为了邂逅一句情话，和一个情人。而棠梨，终究也是这样的可怜小女人。
她浅浅地嗫嚅着嘴唇，眼底的泪花终是柔软地滑落出来，连带着满腔的幸福徜徉虚空。“青龙——”这是不是就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又如何好意思开口询问。
“我知道了。”最终，那心下游荡的起伏波涛终究都只化成了这样的翩然一句，承诺，安然，却也更加将这样的人存放心间。
“那，我们当真，就不要再理会他们了吗？”
“神之四灵，不都是简单的对手。如今我们离开，他们想来也会撤退——蓝斯一直没有使出全力。而其他的对手一个都还没有出现。所以我猜，那凤凰之灵不单是叫你我退避，更重要的，应该是想要守护那剩下的几个人。”撇去方才的情真意切，如今的青龙，又成了冷峻的魔。
“如果能够一网打尽，或许，当真时间太过仓促。可是如今，迷殇他们
难道当真就不会想要……”
“他们不会的。”青龙倒是笃定，一边还只嘲笑着说，“迷殇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就算你说一千句真话，他也会怀疑你的。从来，他的为人就是如此。没有亲自验证过的事情，他不会相信。所以，在没有确认到底谁才是他的兄长之前，他不会贸贸然动手——当然，四灵之凤，依然还会是他的目标。”说着，青龙又只停顿了一下，方才叹道，“蓝斯他也不会太过利用。如今想来，他唯一能够争取的，就该只有你想要撇下的幽烬了。”
“他跟着我们，一定会坏很多事情。”可是，又不好直接杀了他。“只是，他若反戈背叛你，你能够忍受吗。”
“他从来都没有必要臣服于我。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我看着可怜，留在幻瞑宫里的一个打手罢了。他那样的人，终究不成气候。迷殇利用他，无非只是想要借他来重伤于我。迷殇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幽烬只有半点能耐。不过，他倒是当真不知道，幽烬那样的人，在我心中，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残酷的判断，可那当事之人，却终究一生都不会知道。
“你这样说，我都替他觉得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魔之人道，向来就只有外表可亲而已。”何尝，不是如曾经的神灵一般：外表看似温和，平易近人，可是那冰凉的内心深处，却从不曾有一个人能够轻易地落入其心间。这样的人，活着，委实也是件极痛苦而莫名悲凉的事情吧。
然后，又待过一阵，棠梨也只缓缓一笑，“果然。他们都退下了。”精确的感知力，倒也叫人掌控全局。
“迷殇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迟早，会再次发动攻击。”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只是在想，那其中封存的人，他又会如何想。”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人物，终究叫那身前的男人稳稳一颤。
“你在担心他？”
“你说茄蓝之明月——怎么会呢。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如今，唯一让我担心的，还是你的事情。”
风尘翩翩。有些事，即便众人不说，却终究都会成为人心之中所深藏起来的孤寂秘密。
◇
“你知道刚才那都是谁吗。”
空仙才退回去，守在一旁的瞬便拦住了她。
“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之间有深仇大恨。——你应该拖延时间，好让我去杀了他。”
“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空仙却只冷然，当头棒喝。“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以前你下不了手，如今就更加不可能——别以为你有眼睛，就能够解决他。他早就失去了双眼——你应该明白，以你的本事，想要用这一双眼睛去杀死一个没有眼睛的人——你没可能。”
“可是他的灵魂之中，一定还存留着眼睛！不然，他不会中了你的幻术。”
“那不是幻术。”空仙微微俯首，叹息。“凤凰之睛，的确有它的长处。可是你要明白，他不是简单的对手。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在我所设置的梦魇之中，依旧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样的人，身处着什么样的绝境——他一刻都不曾畏惧，也一刻，都不曾真正陷入梦魇。”有些事情，她终究还是没有选择透露出来：那个女子，那个曾经寄居在这身体上的女子，她那样的人，却竟是个歹毒心肠的恶女子。可是明月，他又会听进去那些事情么？“相信我吧，我不会骗你。”
她说的那样郑重，而明月，又怎会不相信呢？只是，面对曾经的血海深仇，敌人就在眼前，却如此轻易逃脱，又叫人怎能甘心！
“可是如果我们联手，只要让他在幻境中沉溺片刻，我就可以直接用我的眼睛去杀死他，不是吗！只要我们愿意，一定都可以办到的。”
“明月！你就省省吧。”空仙终于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有些话，不要我再重复第二遍。没可能的事情，那就是没可能。你再过执着，也都只是于事无补。与其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该面对的敌人。”
“怎么说？”一瞬间，瞬皱起了眉头。
“青衣——她突然离开北俱芦洲，想来，也是因为龙神的离去给了她机会。可是另一方面，龙神并不是直接看守她的人。所以我猜，她应该是某个人前来直接带走，又或许是因为晓寒来临于此，碰巧在和龙神离开之后，叫她一时起了离开的念头。——只是，龙神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彻底拘禁她。所以我猜，她的离开，是某个人的到来所致。可是那个人又会是谁——难道，会是她曾经的姐妹，又或许，是月神？”
“你开什么玩笑？”一句疑声，可是辗转，空仙面上的凝重神色凝固了他脸上的质疑表情。
——往事千年，风尘尽散。可是那森森的白骨，都要以迫不及待地卷入凡尘，势要撩起一片沙尘狂暴！
突入其来的变数，除却棠梨之外，就再没有人能够知道在青龙身上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如今，她便只在他的怀抱中仰起头，极力地看向他的面庞，虽然依旧只有那张冷清的面具落入人眼，可是棠梨知道，方才的那一声“青儿”，的确来源于他的真心实意。
“喂！”可是，还不待她仔细地回味那青龙胸膛里洋溢起的阵阵暖意，那一侧的地方，迷殇却是冷声，打断。“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不知道如今这是什么状况吧！”冰凉的寒意，但只肆意地透入人的胸腔，激荡着人的美好体验瞬间便消弭成烟。
棠梨站直起身，正想要抬首反驳，却只听那临近的人不曾回首便只冷然一笑，“从今天起，你做你的事，我走我的路。大家再不约束，最好不过。只消等回去的时候再彼此相谈好好汇报就是。——分道扬镳，各行其是。我想，最适合你我的，就应该是这条路。如今大家勉强地凑在一起，当真没什么意思。不单磨灭你们的战斗意识，也让我没什么欲念所求——就此分道扬镳，你爱杀谁杀谁，你我，都不必再作牵绊。”
“可我就没看出来，这样的女人，明明可以一击得手，为什么突然就要作罢。还是说，你们当真，和他们有所勾结！”
凡事，只要与“背叛”，“通敌”之类的事情扯上关系，那就该是个巨大的麻烦。
只是，青龙但只微然地笑了一声，浅淡悠然地回敬他道：“我还是那句老话，我真正服从的人，不是你，也不是玄孙大人。”那孤傲的回眸之间，即便只有幻眼里投来一束光芒，却终究仍叫人只不禁一阵心颤，而生生厌憎。
“如此说来，你是果断不会将玄孙少主放在眼底的！可是，就算你不将少主放在眼里，那如今你放过神之四灵——这样的大事，难道也会是魔帝大人的授意吗！”
“我要做的事情，自都是魔帝大人的旨意。更何况，无论我做任何事任何决定，都不需要向你阿修罗做半分解释！”一句冰寒，但只噎得人无言以对。“迷殇，你要做的事情要报复的对象，棠梨都已经告诉了你。既如此，那你我之间暂且就没有继续同行的必要。还有——神之四灵，若我真要杀尽他们，不过只是举手抬足之间的事情。我想要如何做，还不需要你多费唇舌——倒是你，还是先好好去对付你的宿敌才是。别到时候说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就将你的兄长再一度推入轮回。”这最后的一句，终是迷殇难以辩驳的死穴。
话毕，青龙又只冷漠凝神似看了迷殇一阵，方才温和地回转身看向棠梨，报之一笑，温和而柔情动人：“我们走吧，青儿。”
他依旧还是这样温柔地唤着她曾经的名。如此，女子又怎会不愿意沉溺，又怎会不乐意随他一同去浪迹天涯？
如此，棠梨便只轻缓地执起他的手，久久都不再放开。“好，我跟你走。”再不用多说一句，再不用迟疑一分，她知道，即便将来这个人依旧会遗忘自己，可至少今时今日，他对自己好过。于是，一生，足矣。
如此，那二人便只安然顾自地回转身去，迈开步子。可是，没等身后的幽烬尾随跟上，青龙却是骤然停步，返身冷语交代。“幽烬。从今日起，你就再不必跟着我了。”不由人再多辩解，不由人再多强求，那样的二人，却是突然便只于这云烟中淡去身影，再也不容人见着分毫。
于是，一旁的迷殇逮住了机会。
“你看到了吧。”他阴沉一笑，冷然地靠近过去。“你所投靠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不成气候的人。不管何年何月，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女人最重要——不过说来也是。只有这样，才不会辜负他‘魔之人道’的称呼，不是吗。”他有意地看着这云端剩下的孤影，冷然。
“青龙不会是这样的人。”可是如今，就连幽烬自己都知道，这样的一句话，其实苍白的没有任何攻击和防卫的能力——不可否认，这一次，那个男人是彻彻底底丢下了自己。曾经结伴的人，曾经在战火纷飞中救赎自己的人——以为他需要的只是战斗力，以为他并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作为累赘。可是如今方知晓，不是青龙他不会依恋女子，不是他的心中只有魔帝大人的旨意命令，而是因为，那些在他生命中一直互相纠缠斗殴的女子从没有一个真正落入过他的眼中。可是现在，这青衣的女子，她到底又凭什么！而这所谓的凤凰之灵，她又是个什么东西！
“哼哼，不是这样的人？如若他不是，为何接二连三都甘愿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幽烬，或者说，该称你为‘幽叶’——如果你还是个女人身，如果你还是他身边那个妖魅邪恶的蜘蛛精，是否，如今的一切就都会不一样呢？哈哈，哈哈哈哈——可惜呀！有些事情，人算，终究不比天算！枉你痴心为他化身成为男儿身。可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他一直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哈哈，青龙他是谁！你当真以为，站在他身旁，就成了他得力的助手，就再不必让他手中染血了吗？幽烬。你果然还是太年轻，没
见过真正的魔，该是怎样的模样！哼——废物而已。”
那是挑衅和戏谑的口吻。那是无休止的鄙夷和挖苦。幽烬知道，这一次，他不得不站在与青龙背离的迷殇这一边。即使他不愿意，却也终究得正视青龙如今的“刻意放纵”：青龙啊！为何，你偏要在这种时候，放过那唾手可得的神之四灵！
有些事，不是他不愿意去保全，而是他，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能耐和决心。
◇
风中走过了许久，向南几乎就要回到曾经的玄极天池。这时，棠梨终于还是缓缓停下了脚步，落在冰雪之间。随即，她却是凝神地看向青龙，浅声：“你能告诉我，那个人，她究竟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吗。”虚迷之睛，可以蛊惑人心的一双眼睛。当初，自己利用它的时候，就是叫破劫将自己的肉身推入了那滚烫的沸鼎之中。可是如今，许久不见，凤凰之灵，却竟然已经可以一如自己曾经一般完好地驱使那样一双眼睛！说到底，那个背负着风之子命运血统的女人，自己，当初就不该小瞧她的！
“你想知道？”青龙的声音却是浅淡，叫人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我只是随口问问。若是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再强求于你的。”
“我只是不懂，为何你自己从来不肯说清楚。”如此淡然一语，竟是叫人分外惊诧。棠梨微然地转过身，疑惑地看着他，却终究看不清他任何的神色变化。“那样一具肉身，还封存着你的灵魂。若她死了，你也必定只会香消玉殒！”
这般，倒是叫棠梨有所闪烁眼神，仓惶避开了身前那一具灵魂。“这只是她的猜想，用来魅惑你的——不是真的。而且，我不会死的。”
“可是你也没有办法去真正否定那样的事情，不是吗！”她方才的声音，分明掺着迟疑且不确定！
“有些事情，也并不需要我去亲身验证吧。不过一具凤凰之体。就算我曾经有所依附，可是如今，也早已与之分道扬镳。更何况，当年的我，还是被人推入沸鼎之中，一点一点慢慢煎熬死的——曾经的我已经死去。如今，它又凭什么来束缚我的性命呢？——你要相信我。我是不会死的。至少，没有我的意愿，我不会死去。我不会，在我彻底无用之前离开你的世界！”柔声凝泪。说到底，再过刚厉的男人，终究都会畏惧女人的凄惨哭声。
“可是那个人，我相信，她的确与你命运相连！而且，那身体里所残存的灵，她从不曾真正死去！”他当然知道那个人会是谁。他自然也能够推断出曾经的凤凰之灵又会是怎样的一回事。可是，为了我，牺牲你的爱情，你的性命，你都愿意，都觉得这一切值得吗？
“青儿。你告诉我，你为何非如此不可！你明知道她依旧与你命运相缠！可你竟就这样带着我们前来，还叫迷殇差点出手——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怕吗！你说过，你要活着，直到我得到那双眼睛，直到我能够重新驾驭那双眼睛的时候你再灰飞烟灭——不是吗！”
“青龙——”她看着他，难免惊诧，不敢置信：他的声音，他的悲愤……几时，她魂牵梦萦的人，会对自己如此关怀备至？可是，与此同时。“你的意思是说，你都知道了？”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苦苦隐瞒的秘密，却竟然会轻易地被那该死的凤凰之睛所制造出来的幻象给全部抖落出来！他知道，只有自己死去，才能够助他重新收回那样一双眼睛……
“是。我知道了。你没告诉我的，你就算死都不愿意告诉我的，如今我已经都知道了——你还想再回头去杀了她吗？”他突然就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不许再动。“棠梨，不管你以前如何，从今天开始，我叫你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在我还没有得到那双眼睛，在我没有允许你辞世之前，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你都不可以将自己逼迫到灰飞烟灭的那一刻——即便只是肉身殒灭也不行！你要活着。那些所谓的重生力量，不足为信！”
“青龙……”有些人，痴缠一生，就只为了邂逅一句情话，和一个情人。而棠梨，终究也是这样的可怜小女人。
她浅浅地嗫嚅着嘴唇，眼底的泪花终是柔软地滑落出来，连带着满腔的幸福徜徉虚空。“青龙——”这是不是就叫做，“守得云开，见月明”？可是，又如何好意思开口询问。
“我知道了。”最终，那心下游荡的起伏波涛终究都只化成了这样的翩然一句，承诺，安然，却也更加将这样的人存放心间。
“那，我们当真，就不要再理会他们了吗？”
“神之四灵，不都是简单的对手。如今我们离开，他们想来也会撤退——蓝斯一直没有使出全力。而其他的对手一个都还没有出现。所以我猜，那凤凰之灵不单是叫你我退避，更重要的，应该是想要守护那剩下的几个人。”撇去方才的情真意切，如今的青龙，又成了冷峻的魔。
“如果能够一网打尽，或许，当真时间太过仓促。可是如今，迷殇他们
难道当真就不会想要……”
“他们不会的。”青龙倒是笃定，一边还只嘲笑着说，“迷殇他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就算你说一千句真话，他也会怀疑你的。从来，他的为人就是如此。没有亲自验证过的事情，他不会相信。所以，在没有确认到底谁才是他的兄长之前，他不会贸贸然动手——当然，四灵之凤，依然还会是他的目标。”说着，青龙又只停顿了一下，方才叹道，“蓝斯他也不会太过利用。如今想来，他唯一能够争取的，就该只有你想要撇下的幽烬了。”
“他跟着我们，一定会坏很多事情。”可是，又不好直接杀了他。“只是，他若反戈背叛你，你能够忍受吗。”
“他从来都没有必要臣服于我。或者说，一直以来，他都只是我看着可怜，留在幻瞑宫里的一个打手罢了。他那样的人，终究不成气候。迷殇利用他，无非只是想要借他来重伤于我。迷殇他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幽烬只有半点能耐。不过，他倒是当真不知道，幽烬那样的人，在我心中，其实根本就不值一提。”残酷的判断，可那当事之人，却终究一生都不会知道。
“你这样说，我都替他觉得可怜。”
“有什么好可怜的。魔之人道，向来就只有外表可亲而已。”何尝，不是如曾经的神灵一般：外表看似温和，平易近人，可是那冰凉的内心深处，却从不曾有一个人能够轻易地落入其心间。这样的人，活着，委实也是件极痛苦而莫名悲凉的事情吧。
然后，又待过一阵，棠梨也只缓缓一笑，“果然。他们都退下了。”精确的感知力，倒也叫人掌控全局。
“迷殇是个有主意的人。他迟早，会再次发动攻击。”
“我不是担心他们。我只是在想，那其中封存的人，他又会如何想。”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人物，终究叫那身前的男人稳稳一颤。
“你在担心他？”
“你说茄蓝之明月——怎么会呢。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如今，唯一让我担心的，还是你的事情。”
风尘翩翩。有些事，即便众人不说，却终究都会成为人心之中所深藏起来的孤寂秘密。
◇
“你知道刚才那都是谁吗。”
空仙才退回去，守在一旁的瞬便拦住了她。
“你想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我和他之间有深仇大恨。——你应该拖延时间，好让我去杀了他。”
“你不会是他的对手。”空仙却只冷然，当头棒喝。“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我都很清楚。以前你下不了手，如今就更加不可能——别以为你有眼睛，就能够解决他。他早就失去了双眼——你应该明白，以你的本事，想要用这一双眼睛去杀死一个没有眼睛的人——你没可能。”
“可是他的灵魂之中，一定还存留着眼睛！不然，他不会中了你的幻术。”
“那不是幻术。”空仙微微俯首，叹息。“凤凰之睛，的确有它的长处。可是你要明白，他不是简单的对手。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在我所设置的梦魇之中，依旧能够清晰地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样的人，身处着什么样的绝境——他一刻都不曾畏惧，也一刻，都不曾真正陷入梦魇。”有些事情，她终究还是没有选择透露出来：那个女子，那个曾经寄居在这身体上的女子，她那样的人，却竟是个歹毒心肠的恶女子。可是明月，他又会听进去那些事情么？“相信我吧，我不会骗你。”
她说的那样郑重，而明月，又怎会不相信呢？只是，面对曾经的血海深仇，敌人就在眼前，却如此轻易逃脱，又叫人怎能甘心！
“可是如果我们联手，只要让他在幻境中沉溺片刻，我就可以直接用我的眼睛去杀死他，不是吗！只要我们愿意，一定都可以办到的。”
“明月！你就省省吧。”空仙终于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有些话，不要我再重复第二遍。没可能的事情，那就是没可能。你再过执着，也都只是于事无补。与其继续浪费时间和精力，倒不如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该面对的敌人。”
“怎么说？”一瞬间，瞬皱起了眉头。
“青衣——她突然离开北俱芦洲，想来，也是因为龙神的离去给了她机会。可是另一方面，龙神并不是直接看守她的人。所以我猜，她应该是某个人前来直接带走，又或许是因为晓寒来临于此，碰巧在和龙神离开之后，叫她一时起了离开的念头。——只是，龙神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彻底拘禁她。所以我猜，她的离开，是某个人的到来所致。可是那个人又会是谁——难道，会是她曾经的姐妹，又或许，是月神？”
“你开什么玩笑？”一句疑声，可是辗转，空仙面上的凝重神色凝固了他脸上的质疑表情。
——往事千年，风尘尽散。可是那森森的白骨，都要以迫不及待地卷入凡尘，势要撩起一片沙尘狂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