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46章 梦之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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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
绚烂的朝阳但只厚重地从人身后奔流而下，压迫在人的身间，洋溢起阵阵暖流，激荡人心。可是，等待了许久，那般的女子却似乎还是没有从房间走出，也不曾容人听见任何异样的声音传出——难不成，霖儿她还没睡醒，亦或者又是……
心头暗念一忖，那驻足门旁的翩翩白衣也只不禁着急上前一步，缓缓轻叩门扉。「咚咚，咚咚……」
「霖儿，霖儿？」
他唤了两声。可那房中却还是不曾听闻任何回应。如此，悼灵也不免有些焦灼毛躁起来，只轻悄悄在手里聚起一道灵光，朝着那细微的门缝中刺透而入。
清白的软流但只翩翩洋溢，悄然之间便已进入房中。它粗略地探查一眼，见着霖儿依旧安好地躺在床上之后，它便只回转过身，将门上的栓子给卸了下来。随即，悼灵便只一步踏入，幽幽然朝着那依旧沉寂在榻上的女子方向慢步过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贪睡？」心念着，悼灵终是步履悠然靠近，很快便停在了她的身前。但，仅只一眼，他就不禁仓惶地靠近过去，稍带着些许力气拍了拍霖儿的面颊。
「霖儿，霖儿醒醒！」
那是一张白皙的面孔。只是此刻，却终究在那其上浮现出了些许惊惧的神色。而在眼皮底下，那一对眼珠都不禁仓惶转动，整个人的鼻息也只紊乱——所以，是做梦，做噩梦了吗？
「霖儿，霖儿？」
轻声念着，他又不禁拍了拍她的脸蛋，急声呼唤。什么梦，能够如此拽着人心，不愿苏醒？
¤
如果没有记错，自己应该是看见悼灵生生地被那剑神宫的主人给万箭穿心了。可是，这般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到底又是从何处传来？
霖儿仓惶地看着身前，只任由着分明的血腥味壮阔虚空，极力地撕扯着自己的鼻息，将整个人的心都只往黑暗的地狱深渊拉拽过去。
「悼灵！」她心念着他。可那样的人，此刻却终究已然倒在了自己身前的血泊之中。她在悲戚地哭唤，她在悲切地颤栗。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身后头顶的上空，却竟是突然便传来些许天外之音。有个熟悉的人声，正在急切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霖儿，霖儿？」
这个声音是……
一句心叹，霖儿终是不能自己。
这分明，就是青鸟的声音啊！所以现在，果然是出镜背负着他的灵魂和记忆。所以现在，他就在自己陷入绝境之时来到自己身旁了吗？
「青鸟……」她不顾一切，回转过身，极尽所能，看向那遥远天边熟悉的声音所传来的地方——
金色的弧光，但只悠然地从眼前投射而来。她惊讶地看着，只见着熟识的故人的额头却竟然浮现于半空之间——那是漫天的金色朝云，不再是冷寂的夜里灰霾——所以，那个人，他真的是，真的是……
¤
「霖儿？你醒了？」
一句轻声，终究将人从梦中惊醒。
霖儿有些不能置信，却终究只看着那熟悉的故人面庞和眼前的悼灵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竟是那样的融合，而完全——这怎么可能？悼灵是悼灵，青鸟是青鸟。充其量就只算是相似，绝不可能完全一样啊！
只是，那身前的人却当真就是悼灵。他温柔看着她，一脸关切和忧心。
「悼灵？还是青鸟？」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就只是他眼底那躺在床榻之间的弱女子。
「你说什么？」悼灵不曾听清，但也终究还是因为她的苏醒而稍许放宽了心，不禁微笑道，「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这么贪睡呢！大家可都在外面等你呢！」
「悼灵？」她仔细地辨认着，最终终是有些不太情愿地低下了头：这是悼灵。不是青鸟。果然，不可能是青鸟。
但是，转念一想，她却又不禁情切地昂起头，不待人反应过来就径直地扑了上去，一把便将身前的悼灵生生抱住，面容悲戚，声音惨淡。「悼灵，悼灵！真的是你，你真的还活着？悼灵……」
「你在说什么呀？」悼灵一脸迷惑，想要将她送出怀抱，以好好地看着她。但可惜，那般的人终是不允，只更加用力地抱着，不肯撒手。
如此，悼灵不免一笑，轻缓地抚摸着她的背后长发，浅声，关切，「你怎么了？是做噩梦吓着自己了吧。没事，那就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嗯——」
「梦？」如此，霖儿不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的眼神。但是一转眼，她就发觉自己根本不敢放开他的怀抱，只好凄声，字字陨泪。「我不管是不是梦。我要你现在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以离开我，一步都不可以！」
「霖儿……」想来，只是被噩梦吓着了，才会这般胡言乱语的吧！一句心叹，虽然还有些替她
担心，但此刻的悼灵终是轻声，允诺。「我答应你，寸步不离——除非你赶我走才可以，这样总行了吧？」
「我不会赶你走的。一定不会。」说着，那面色悲戚的女子还只不禁泪珠滚落，让人更是心惊。
「瞧你，好端端又哭什么。我还好好的呢——万一被人看到你这般的胡思乱想，小心他们笑话你胆小！不过是一场梦，别被吓傻了。」
「笑话就笑话呗。反正安全第一。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见不得那些流血的事情。」她嘟着嘴，不肯放开，只一句娇嗔。
如此，倒是叫悼灵无计可施。
良久，待得想到那外边等候的三人之后，悼灵终于还是缓缓将她推出怀抱，仔细道，「好啦。没事了。既然已经醒了，那我出去等你——我们，也应该要动身了吧！再拖延下去，只怕晚上就要在山林里过夜了。」
「动身？」霖儿不免迷惑。「好好的，我们又要去哪里？」
「昨天，我们不是都说好，今天要南下的吗？」悼灵站起身，一边却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才睡了一觉，就被梦给弄糊涂，把计划全都忘啦？」
「南下？」如此，终似勾起了些许记忆。可是不由得，女子却是更加惊诧，只仓惶地回转过身，细细地看向四周的房间布局，很快便只凄然地锁起眉头，惊诧：「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怎么还在煮酒斋？」如此一句，终是让人也有些不安起来。「我们，不是应该已经南下，到了灯影镇了吗？」
「灯影镇？」谁曾想，那身前的人却更是惊诧，一边还只忧心忡忡地冷凝面色，将手触向她的额头。「不烫啊……霖儿，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怎么好端端，你就已经知道灯影镇了呢？」
「什么意思？」他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自己不应该知道啊！可是，怎么会？那一天，明明是哥哥他……不！心绪一紧，人心更是苍白。她惊颤着身子，哀凄地看向那一袭雪白。「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三十啊，怎么了？」
「三十……」一口凉气倒吸，忍不禁她就仓惶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真的，就是正月三十吗？」一瞬间，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是啊。霖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场梦，倒是将你迷惑得不清呢？霖儿，你，应该还认得我吧？」
「悼灵，我当然认得你了。」她缓缓地看向他，再度凝泪，却是凄声。「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我明明……不会，现在才是梦吧？悼灵，你打我一下，看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霖儿！」他仓惶地看着她，不敢置信。「你……现在当然是真实了！你，总之你先起来——我和大家在门口等你。等你出来，我们再好好说。」
「好吧。」她无可奈何，只孤寂地在床上攥紧了拳：怎么回事？这是时光倒流，还是梦，将自己沉溺其中了？
¤
这是青天大白日的艳阳高照。炙热的阳光但只肆意地倾洒下来，将整个旷大的煮酒斋院落都染成一片金黄。而他们，那一行四人就只静然地等在那里，齐齐关切地看向霖儿房间的大门口，等着她缓缓迈出房门。
「哥哥，晓寒，相思。」梳妆打扮过后，她的面色却依旧苍白，毫无血色。
「霖儿？你到底怎么了？」棋神赶紧上前一步，却是担心地看着她面容之间分明泛起了些许黑晕。「怎么会一脸倦容呢？昨天晚上，你没有睡好吗？」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做了那一场梦，所以才会没睡饱吧。」
虽然悼灵已经和大家说了些许大概，但棋神终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又问，「那，你昨天都梦到了什么？悼灵说，你还知道灯影镇？」怎么能够相信！昨天，自己根本就没和霖儿说过那些事情。而灯影镇，也是方才在前厅里等候霖儿的时候才和悼灵他们细说的呀——悼灵和晓寒都可以证明，霖儿，她绝对不曾知道，那南边有座小镇，名唤「灯影」。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又当真是梦的缘故么？如此，未免也太过蹊跷和怪异了吧！
「嗯。」霖儿微微颔首，面色依旧凄然。「可是，我明明记得，是哥哥那日亲口对我说的。你还说，在灯影镇的那边，有一片森林，叫做雾杳林。而渊梦城，就在其中。只是，无论是谁，都不知道渊梦城的真正所在之地。所以……」她一边说着，却也终究已经看到了那身前四人面上惊悸仓惶而不敢置信的神色：所以，当真，我只是在梦里，才知道的吗？
「霖儿！」苦苦憋了许久，棋神终于还是摇着头，郑重，「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起过灯影镇，更没有和你说过雾杳林！你……」突然，他的脸色却是惊悸，微微一声悲叹，又道，「霖儿。那在梦里，你还看到了什么？除了灯影镇，除了雾杳林……」
「烟夕，和若澧？」她试探着开口。可才仅仅五个字，她就被对面那神色
仓惶变化的四个人给结实得吓了一跳。「所以，我真的只是在梦里，一个人，看到了那些，听到了那些？」可是，那怎么会是一场梦？那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若是梦，却又为何那般真实。甚至，那南山森林中的幻影，那一幕幕悲惨的叫声，那似曾相识傲立云端的剑神宫……怎么会，仅只是我的梦？
「霖儿，你别怕！」悼灵探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不论那是梦也好，也不论那是旁的什么蛊惑也罢，总之你听我说，我们现在都还好好的。不论前面有什么，也不论你梦里看到了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明白吗，不是真的！真实，现在就在你眼前，牢牢地，牵着你的手！」
「可是……」她犹疑了一阵，终究还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词。「如果，我的梦，就是对事实提前的演算，那到时候……」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一旁的棋神也只缓缓严峻起神色，凝重道，「霖儿。不要害怕，也不要过分地担忧那些事情。你只记住，就算梦是演算，是预知，但是你的梦，也绝对不是现实的倒影！——我问你，你从梦里知道那个地方叫做灯影镇，也知道了烟夕和若澧的故事，那么，梦里的幻境也告诉你，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和你说的，对吗？」
「是啊。怎么？」霖儿不明所以，寒颤得宛若惊弓之鸟。
「可是现在，是你在和我们说，是你告诉我们，你知道那个地方叫做灯影镇，你知道那里的幻境的主角叫做烟夕和若澧。这本身，就已经和你的梦不一样了，不是吗？」如此一句，终于缓缓放平了她担忧的心结。「如果说那场梦会是现实的倒影，那么现在，你要明白，所谓梦，它或许当真是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梦，是为了让你小心将来的变局，而不是让你恐惧如今的现实——明白吗？如果你当真害怕面对梦境以外的现实，那你才是真正被梦给魇住了，你懂吗。」他殷切的眼底光芒温和而耀眼，宛若头顶的朝阳，暖人心脾。
「我懂了。梦是梦，现实是现实。不管梦里发生了什么，那都只是一场梦而已。」霖儿微微一笑，叹息，「或许，的确是有人想要借梦来警醒我什么，但是我相信，不论前路如何，我们都会风雨同舟，绝不会被任何势力给击倒！」
可是，若只是梦，却又为何竟是那般的真切，感同身受？而我，是不是真的，就要在那个地方，再次地失去你，悼灵？
她的泪眼婆娑，凄然地看着身前的悼灵，紧紧抓住了他递上来的手掌。「答应我。不论如何，不要放开我的手，也答应我，绝对，不擅自离开我的身旁。哪怕我是睡着的，也不要不辞而别——如果你要走，一定，叫醒我，让我放你走，你才可以，好吗？」
「霖儿……」他不知道她究竟梦到了什么。但无论那梦魇是什么，他都只能答应，不会反对。「当然。我是悼灵，是你身边的悼灵。不会放开你的手，不会不辞而别，更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此时此刻，除了将内心的温度传达给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宽慰那悲痛凄婉的玲珑心：霖儿，霖儿……你的梦，是不是又在说，你会杀死青鸟，就仿佛云翔杀死了蒙翼一般？
可是，他怎么问得出口，又怎么忍心那身前的女子再一次溺入黑暗而孤独的梦魇之中，饱受煎熬？
「那，既然已经知道那是梦，而姐姐又没事，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动身吧。」眼见着这般的温存画面，相思终是不满地嘟起了嘴，回转过身大踏步就往外直去，根本就不再理会那身后的诸人半分：好下作的手段！居然能用这种烂借口！早知道，我也赖床假装做梦了！
但可惜，少女无知，究竟无法体味那被梦魇折磨心肠的女子：若那真是现实的倒影，如今，我们往前一步，就是临近危险一分。若真是注定悲惨诀别，那我们，当真就要在那里，在那云穹之巅的诡异剑神宫中，一同走向末日了吗？
——那，怎么会是我的梦，我可怜的梦……
心绪沉沉，奈何还是得佯作微笑。她轻装上阵，缓缓迈开步子，依托在悼灵的身旁，再也不敢放任他离开半步：或者，只要我不往前，不往那剑神宫去，或许你我的性命，就还能保留下来。
她偏过头，执起他的手，温然一笑。「悼灵。」
「什么事。」
「也许我又要出尔反尔了。」
「怎么？」他有些疑惑，转头看了她一眼。
「我想，从此刻开始，我要开始试着，将你，看作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说得轻然，却终是叫悼灵一阵心惊，惶惶，只看着她，目瞪口呆。
「你……」
「走啦——都落在他们身后一大截了！」
「霖儿。」悼灵微然一笑，会意地守在她的身旁，也只紧紧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掌。「我们，一起南下，前往灯影镇，前往渊梦城。」
「是，『我们』，一起。」
日上三竿。
绚烂的朝阳但只厚重地从人身后奔流而下，压迫在人的身间，洋溢起阵阵暖流，激荡人心。可是，等待了许久，那般的女子却似乎还是没有从房间走出，也不曾容人听见任何异样的声音传出——难不成，霖儿她还没睡醒，亦或者又是……
心头暗念一忖，那驻足门旁的翩翩白衣也只不禁着急上前一步，缓缓轻叩门扉。「咚咚，咚咚……」
「霖儿，霖儿？」
他唤了两声。可那房中却还是不曾听闻任何回应。如此，悼灵也不免有些焦灼毛躁起来，只轻悄悄在手里聚起一道灵光，朝着那细微的门缝中刺透而入。
清白的软流但只翩翩洋溢，悄然之间便已进入房中。它粗略地探查一眼，见着霖儿依旧安好地躺在床上之后，它便只回转过身，将门上的栓子给卸了下来。随即，悼灵便只一步踏入，幽幽然朝着那依旧沉寂在榻上的女子方向慢步过去。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在贪睡？」心念着，悼灵终是步履悠然靠近，很快便停在了她的身前。但，仅只一眼，他就不禁仓惶地靠近过去，稍带着些许力气拍了拍霖儿的面颊。
「霖儿，霖儿醒醒！」
那是一张白皙的面孔。只是此刻，却终究在那其上浮现出了些许惊惧的神色。而在眼皮底下，那一对眼珠都不禁仓惶转动，整个人的鼻息也只紊乱——所以，是做梦，做噩梦了吗？
「霖儿，霖儿？」
轻声念着，他又不禁拍了拍她的脸蛋，急声呼唤。什么梦，能够如此拽着人心，不愿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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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记错，自己应该是看见悼灵生生地被那剑神宫的主人给万箭穿心了。可是，这般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到底又是从何处传来？
霖儿仓惶地看着身前，只任由着分明的血腥味壮阔虚空，极力地撕扯着自己的鼻息，将整个人的心都只往黑暗的地狱深渊拉拽过去。
「悼灵！」她心念着他。可那样的人，此刻却终究已然倒在了自己身前的血泊之中。她在悲戚地哭唤，她在悲切地颤栗。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身后头顶的上空，却竟是突然便传来些许天外之音。有个熟悉的人声，正在急切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霖儿，霖儿？」
这个声音是……
一句心叹，霖儿终是不能自己。
这分明，就是青鸟的声音啊！所以现在，果然是出镜背负着他的灵魂和记忆。所以现在，他就在自己陷入绝境之时来到自己身旁了吗？
「青鸟……」她不顾一切，回转过身，极尽所能，看向那遥远天边熟悉的声音所传来的地方——
金色的弧光，但只悠然地从眼前投射而来。她惊讶地看着，只见着熟识的故人的额头却竟然浮现于半空之间——那是漫天的金色朝云，不再是冷寂的夜里灰霾——所以，那个人，他真的是，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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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儿？你醒了？」
一句轻声，终究将人从梦中惊醒。
霖儿有些不能置信，却终究只看着那熟悉的故人面庞和眼前的悼灵身影渐渐重叠在了一起，竟是那样的融合，而完全——这怎么可能？悼灵是悼灵，青鸟是青鸟。充其量就只算是相似，绝不可能完全一样啊！
只是，那身前的人却当真就是悼灵。他温柔看着她，一脸关切和忧心。
「悼灵？还是青鸟？」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就只是他眼底那躺在床榻之间的弱女子。
「你说什么？」悼灵不曾听清，但也终究还是因为她的苏醒而稍许放宽了心，不禁微笑道，「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这么贪睡呢！大家可都在外面等你呢！」
「悼灵？」她仔细地辨认着，最终终是有些不太情愿地低下了头：这是悼灵。不是青鸟。果然，不可能是青鸟。
但是，转念一想，她却又不禁情切地昂起头，不待人反应过来就径直地扑了上去，一把便将身前的悼灵生生抱住，面容悲戚，声音惨淡。「悼灵，悼灵！真的是你，你真的还活着？悼灵……」
「你在说什么呀？」悼灵一脸迷惑，想要将她送出怀抱，以好好地看着她。但可惜，那般的人终是不允，只更加用力地抱着，不肯撒手。
如此，悼灵不免一笑，轻缓地抚摸着她的背后长发，浅声，关切，「你怎么了？是做噩梦吓着自己了吧。没事，那就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嗯——」
「梦？」如此，霖儿不禁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的眼神。但是一转眼，她就发觉自己根本不敢放开他的怀抱，只好凄声，字字陨泪。「我不管是不是梦。我要你现在答应我：从今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可以离开我，一步都不可以！」
「霖儿……」想来，只是被噩梦吓着了，才会这般胡言乱语的吧！一句心叹，虽然还有些替她
担心，但此刻的悼灵终是轻声，允诺。「我答应你，寸步不离——除非你赶我走才可以，这样总行了吧？」
「我不会赶你走的。一定不会。」说着，那面色悲戚的女子还只不禁泪珠滚落，让人更是心惊。
「瞧你，好端端又哭什么。我还好好的呢——万一被人看到你这般的胡思乱想，小心他们笑话你胆小！不过是一场梦，别被吓傻了。」
「笑话就笑话呗。反正安全第一。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见不得那些流血的事情。」她嘟着嘴，不肯放开，只一句娇嗔。
如此，倒是叫悼灵无计可施。
良久，待得想到那外边等候的三人之后，悼灵终于还是缓缓将她推出怀抱，仔细道，「好啦。没事了。既然已经醒了，那我出去等你——我们，也应该要动身了吧！再拖延下去，只怕晚上就要在山林里过夜了。」
「动身？」霖儿不免迷惑。「好好的，我们又要去哪里？」
「昨天，我们不是都说好，今天要南下的吗？」悼灵站起身，一边却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怎么，才睡了一觉，就被梦给弄糊涂，把计划全都忘啦？」
「南下？」如此，终似勾起了些许记忆。可是不由得，女子却是更加惊诧，只仓惶地回转过身，细细地看向四周的房间布局，很快便只凄然地锁起眉头，惊诧：「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怎么还在煮酒斋？」如此一句，终是让人也有些不安起来。「我们，不是应该已经南下，到了灯影镇了吗？」
「灯影镇？」谁曾想，那身前的人却更是惊诧，一边还只忧心忡忡地冷凝面色，将手触向她的额头。「不烫啊……霖儿，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怎么好端端，你就已经知道灯影镇了呢？」
「什么意思？」他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自己不应该知道啊！可是，怎么会？那一天，明明是哥哥他……不！心绪一紧，人心更是苍白。她惊颤着身子，哀凄地看向那一袭雪白。「我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月三十啊，怎么了？」
「三十……」一口凉气倒吸，忍不禁她就仓惶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唇。「真的，就是正月三十吗？」一瞬间，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是啊。霖儿，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一场梦，倒是将你迷惑得不清呢？霖儿，你，应该还认得我吧？」
「悼灵，我当然认得你了。」她缓缓地看向他，再度凝泪，却是凄声。「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我明明……不会，现在才是梦吧？悼灵，你打我一下，看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霖儿！」他仓惶地看着她，不敢置信。「你……现在当然是真实了！你，总之你先起来——我和大家在门口等你。等你出来，我们再好好说。」
「好吧。」她无可奈何，只孤寂地在床上攥紧了拳：怎么回事？这是时光倒流，还是梦，将自己沉溺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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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青天大白日的艳阳高照。炙热的阳光但只肆意地倾洒下来，将整个旷大的煮酒斋院落都染成一片金黄。而他们，那一行四人就只静然地等在那里，齐齐关切地看向霖儿房间的大门口，等着她缓缓迈出房门。
「哥哥，晓寒，相思。」梳妆打扮过后，她的面色却依旧苍白，毫无血色。
「霖儿？你到底怎么了？」棋神赶紧上前一步，却是担心地看着她面容之间分明泛起了些许黑晕。「怎么会一脸倦容呢？昨天晚上，你没有睡好吗？」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做了那一场梦，所以才会没睡饱吧。」
虽然悼灵已经和大家说了些许大概，但棋神终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又问，「那，你昨天都梦到了什么？悼灵说，你还知道灯影镇？」怎么能够相信！昨天，自己根本就没和霖儿说过那些事情。而灯影镇，也是方才在前厅里等候霖儿的时候才和悼灵他们细说的呀——悼灵和晓寒都可以证明，霖儿，她绝对不曾知道，那南边有座小镇，名唤「灯影」。可是，没有人告诉她，又当真是梦的缘故么？如此，未免也太过蹊跷和怪异了吧！
「嗯。」霖儿微微颔首，面色依旧凄然。「可是，我明明记得，是哥哥那日亲口对我说的。你还说，在灯影镇的那边，有一片森林，叫做雾杳林。而渊梦城，就在其中。只是，无论是谁，都不知道渊梦城的真正所在之地。所以……」她一边说着，却也终究已经看到了那身前四人面上惊悸仓惶而不敢置信的神色：所以，当真，我只是在梦里，才知道的吗？
「霖儿！」苦苦憋了许久，棋神终于还是摇着头，郑重，「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起过灯影镇，更没有和你说过雾杳林！你……」突然，他的脸色却是惊悸，微微一声悲叹，又道，「霖儿。那在梦里，你还看到了什么？除了灯影镇，除了雾杳林……」
「烟夕，和若澧？」她试探着开口。可才仅仅五个字，她就被对面那神色
仓惶变化的四个人给结实得吓了一跳。「所以，我真的只是在梦里，一个人，看到了那些，听到了那些？」可是，那怎么会是一场梦？那怎么可能只是一场梦！若是梦，却又为何那般真实。甚至，那南山森林中的幻影，那一幕幕悲惨的叫声，那似曾相识傲立云端的剑神宫……怎么会，仅只是我的梦？
「霖儿，你别怕！」悼灵探出手，紧紧地抓住了她。「不论那是梦也好，也不论那是旁的什么蛊惑也罢，总之你听我说，我们现在都还好好的。不论前面有什么，也不论你梦里看到了什么，那些都不是真的，明白吗，不是真的！真实，现在就在你眼前，牢牢地，牵着你的手！」
「可是……」她犹疑了一阵，终究还是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词。「如果，我的梦，就是对事实提前的演算，那到时候……」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了。」一旁的棋神也只缓缓严峻起神色，凝重道，「霖儿。不要害怕，也不要过分地担忧那些事情。你只记住，就算梦是演算，是预知，但是你的梦，也绝对不是现实的倒影！——我问你，你从梦里知道那个地方叫做灯影镇，也知道了烟夕和若澧的故事，那么，梦里的幻境也告诉你，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和你说的，对吗？」
「是啊。怎么？」霖儿不明所以，寒颤得宛若惊弓之鸟。
「可是现在，是你在和我们说，是你告诉我们，你知道那个地方叫做灯影镇，你知道那里的幻境的主角叫做烟夕和若澧。这本身，就已经和你的梦不一样了，不是吗？」如此一句，终于缓缓放平了她担忧的心结。「如果说那场梦会是现实的倒影，那么现在，你要明白，所谓梦，它或许当真是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梦，是为了让你小心将来的变局，而不是让你恐惧如今的现实——明白吗？如果你当真害怕面对梦境以外的现实，那你才是真正被梦给魇住了，你懂吗。」他殷切的眼底光芒温和而耀眼，宛若头顶的朝阳，暖人心脾。
「我懂了。梦是梦，现实是现实。不管梦里发生了什么，那都只是一场梦而已。」霖儿微微一笑，叹息，「或许，的确是有人想要借梦来警醒我什么，但是我相信，不论前路如何，我们都会风雨同舟，绝不会被任何势力给击倒！」
可是，若只是梦，却又为何竟是那般的真切，感同身受？而我，是不是真的，就要在那个地方，再次地失去你，悼灵？
她的泪眼婆娑，凄然地看着身前的悼灵，紧紧抓住了他递上来的手掌。「答应我。不论如何，不要放开我的手，也答应我，绝对，不擅自离开我的身旁。哪怕我是睡着的，也不要不辞而别——如果你要走，一定，叫醒我，让我放你走，你才可以，好吗？」
「霖儿……」他不知道她究竟梦到了什么。但无论那梦魇是什么，他都只能答应，不会反对。「当然。我是悼灵，是你身边的悼灵。不会放开你的手，不会不辞而别，更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此时此刻，除了将内心的温度传达给她，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宽慰那悲痛凄婉的玲珑心：霖儿，霖儿……你的梦，是不是又在说，你会杀死青鸟，就仿佛云翔杀死了蒙翼一般？
可是，他怎么问得出口，又怎么忍心那身前的女子再一次溺入黑暗而孤独的梦魇之中，饱受煎熬？
「那，既然已经知道那是梦，而姐姐又没事，那我们现在就赶紧动身吧。」眼见着这般的温存画面，相思终是不满地嘟起了嘴，回转过身大踏步就往外直去，根本就不再理会那身后的诸人半分：好下作的手段！居然能用这种烂借口！早知道，我也赖床假装做梦了！
但可惜，少女无知，究竟无法体味那被梦魇折磨心肠的女子：若那真是现实的倒影，如今，我们往前一步，就是临近危险一分。若真是注定悲惨诀别，那我们，当真就要在那里，在那云穹之巅的诡异剑神宫中，一同走向末日了吗？
——那，怎么会是我的梦，我可怜的梦……
心绪沉沉，奈何还是得佯作微笑。她轻装上阵，缓缓迈开步子，依托在悼灵的身旁，再也不敢放任他离开半步：或者，只要我不往前，不往那剑神宫去，或许你我的性命，就还能保留下来。
她偏过头，执起他的手，温然一笑。「悼灵。」
「什么事。」
「也许我又要出尔反尔了。」
「怎么？」他有些疑惑，转头看了她一眼。
「我想，从此刻开始，我要开始试着，将你，看作是我最重要的人。」
她说得轻然，却终是叫悼灵一阵心惊，惶惶，只看着她，目瞪口呆。
「你……」
「走啦——都落在他们身后一大截了！」
「霖儿。」悼灵微然一笑，会意地守在她的身旁，也只紧紧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掌。「我们，一起南下，前往灯影镇，前往渊梦城。」
「是，『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