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02章 满园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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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墨绿山林肆意地环拱成一道让人看不见尽头的漫长山道，无垠的碧绿萤火只在身前静然地指引出一条冷寂的芳香剪径。偶尔，还似有幽蝶徘徊，不经意地展现着它们那一对对绚烂而轻柔的蝶翼。
可是，这临近的二人之中，一个什么都看不见，而另一个，即便是什么都可以看见，可她却对这样的景象毫不在意：不管如何绚烂，不管如何魅惑，这里的景致，无非都只是一场乱真的幻境假象罢了。
「这里是……」青龙极力地感知着。可是，除了那样一道冷漠隔绝似山壁一样的东西横亘人前，他什么异样都不曾发觉。
「你以前来过这里的。」棠梨但只悠然，浅笑。「你应该，还能够记起夜舒吧。她就是在这里，和你一起进入的蒙山。」
一语提醒，青龙终是领悟。「邸歇森林。——我当然记得。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要提起她来？」
「我以为，你会愿意去见她最后一面的。」她淡然地看来一眼，眼瞳里满是哀凄和悲凉的同情色泽。「我的意思是说，她等待了一生，苍老了一世。虽然一直都不再与你携手同行，可是当初，不管怎么说她也都是一个爱恋过你，还帮助你找到了风情寒苦的人。况且，当年她也是因为你才会被族人驱逐，才会被永远幽禁于此——等待了数千年，如今却已白发苍苍衰老至极。倘若不是因为蒙山的影响，如今的她，恐怕根本就等不到这个时候。——青龙，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你就答应我，去好好地见她一面吧。放心，她太老了，老得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她不会认出你，也绝对不会想着要纠缠于你——就当，是给我一个希望，好让我可以完全地相助于你……」凄声泪雨。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你。」不知道为什么，青龙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些许哽咽。他没有疑问，只如此作答。他当然知道，任何所谓信任的建立，都需要时间和共同历经的事情来一点点作为台基，好搭建彼此之间的信任平台——况且，这般的女子，她之前所犹疑之事，或许也是因为害怕自己将来有一日也会如遗忘夜舒一般将她以千年遗忘吧！所以，她需要自己做点什么，承诺一些事情，好让她可以后顾无忧地奉献所有——只是，棠梨！你我之间，真的需要如此才能够信任彼此么？还是，因为我本身，就已经错过了一些事情……
「我会去见她。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样的老人家，她能够永远地遗忘我，可以彻底地从落寞的生涯里解脱出去。」如果有朝一日，我谁都想念不起，那么，你是不是也会如她一般，痴缠千年，久久不忘？——而这，是你们的劫，还是我一生的无份之缘？
「谢谢。」可是出人意料，那身旁的棠梨却只微微一笑，似替夜舒作揖拜谢。「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心
安了。虽说这个承诺实现得太晚，但是好歹，如今也算是已经成人之美——也就当是你我功德一件吧。」
轻声软语，媚眼斜看。只是，这般的悠然之间，却又何尝不是深深地颤动人心：如果说夜舒一直都在蒙山之境等待着自己，那么，认识夜舒已久的你，是不是一样，也在这里苦守了三千载？
可是，她却说：「青龙，我们进去之后，我就带你先去见她。然后，我们就再去找其他的人，拿到属于你的二神器——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自作主张而心生厌烦。」
「怎么会。」她越是这般小心翼翼，拒人千里，青龙的心，就愈发地隐隐作痛。「你也是为了我好。都听你的。」她明明算计好了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要等待自己再临人世，抵达这幽冥深渊将她掳劫而去。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苦守至今，甘愿为奴？
话是这般说，心是这般念叨，可是这般的人，却又如何胆敢就此将那一切袒露人前？她藏得太深，露得太浅。整个人，就好比是那湖泽之中隐藏起身形的扬子鳄——看似没有，可下一瞬，她随时会扑腾而起，要将那猎物的胸膛狠狠撕裂！
「那——」棠梨缓缓地抬起手，微然闭目，只在手心之间缓缓荡漾起一圈碧波涟漪，直朝着那平静而似幽深的壁画上慢慢靠近。「我们进去吧。」
话音落，山壁凹陷，隐约，那原本只在画壁之间铺满地表的巨大树根却都只纷纷惊退，让出来一道道分明的石板台阶。可是即便如此，青龙却还是什么变动都不曾感觉到。
「你做了什么？」太过忐忑，青龙却终究还是只能够选择信任于她——她的确值得信任，没错。可是，也就是这样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却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看透的人。
「别害怕。我会牵着你的手，慢慢走进去。记住，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去在意——这是封印之壁画，但同时，却也是真真假假虚实难定的一场幻境。要知道，这里，只有像我这种被允许进入的人才能够安然踏入。其它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擅自闯入。所以，你不用害怕被人追踪。——来，把手给我。」
软语轻声，悠然魅语。不得不说，这般的女子，她天生就是一个可以让自己无限制信任的伴侣。所以，青龙伸出手，安然地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予她执掌，由着她一步一步带着自己迈入幻境，踏上那所谓虚实难定的石板台阶。「当心。别磕着了。慢慢来，一步一步，不用急……」
——若不是心存意念，若你我不曾是故人一场，若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等着背负着破劫灵魂的人降临于世，那么，你还会选择在这苦难的三界激流之中站在我的身边，如此细心而奋不顾身地帮衬于我吗？
他说的没错。有些事，一
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答案——尤其，是关于她的一切。
◇
幽冥地界，翠云深宫。
夹带着信笺的两位师姐妹前赴后继只一脸仓皇地落定于大殿平台，继而，便只双双忧心不安地奔赴其中。然，仅只一步，那二人便分明瞧见自己的师傅此刻正在那榻上苦声叫唤。如此，姽婳三千赶忙上前，一阵难安地托起师傅的身子，缓缓搀起。
「师傅？您醒了！——云霜，快去给师傅拿水呀。」
「啊。」可是，那醒来的幽冥教主缓缓悲呼之间，却竟是眼角一阵余光闪过，惊讶地发觉自己那榻前的人已然消失无踪。「欸，水儿呢？她走了吗？」
「是。」姽婳实言答复，一边也只空出手臂，将那信笺呈放于师傅眼前。「不过，大师姐她留下了这样一张信笺。可是这信笺，我们却总觉得有异。或许，是因为这信笺里当真暗藏什么玄机吧。」
「信笺？」地藏王也只稍稍狐疑。「写了些什么呢？」
「师傅：见字勿念。不肖徒，奴去也。就这样而已。」
「就只是这样？」如此，地藏王却是缓缓沉吟片刻，方才道，「那——水儿之前将它放在了哪里？」老态龙钟的模样，虽然有些凄迷，但是此刻，那一双冷峻的眼底却是逐渐地腾起了一阵矍铄的寒光，凛冽。
如此，姽婳和云霜也都只不禁一阵心悸。惶惶，姽婳才道，「就是在那边，门旁的烛台架上。」
「那就将它放过去吧。原来放在哪里，是怎么摆的，你就把它摆回原位吧。」
得令，云霜便只拿起信笺，朝着那门旁一侧的烛台架旁缓步过去，一边还只蹙眉心悸地放回原地，好好整理了一番，才肯停手。「师傅，师姐，就是这里了。」
「师傅……」眼瞧着云霜确信地退到一旁，心绪同样惊颤的姽婳也只不禁回首相看，凝神地看向了师傅的眸子。她本以为师傅断然会说出什么来。可是，谁又曾想——
「你们先出去吧。」
「师傅？」如此临近，姽婳却又怎能甘愿？如今，大师姐她已然离开幽冥——除非，这件事情和自己利害相关，否则，师傅师姐为何会不愿意将那一切都尽情相诉？
「出去！」可是，那还只僵坐在软榻上的地藏王却竟是突然便只冷眉怒视，生生直叫那二位女子慌然而起，赶紧朝外退去，忙不迭。
「师傅，徒儿这就走。这就走……」退到门旁，那忧心忡忡的执掌司终究还是忍不禁朝着那静卧在烛台架上的一纸信笺怅然地看去一眼：一纸信笺，却奈何竟是如同魔咒。难触及，不奈何。枉我身为执掌司，却终究，还是一个不能建树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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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墨绿山林肆意地环拱成一道让人看不见尽头的漫长山道，无垠的碧绿萤火只在身前静然地指引出一条冷寂的芳香剪径。偶尔，还似有幽蝶徘徊，不经意地展现着它们那一对对绚烂而轻柔的蝶翼。
可是，这临近的二人之中，一个什么都看不见，而另一个，即便是什么都可以看见，可她却对这样的景象毫不在意：不管如何绚烂，不管如何魅惑，这里的景致，无非都只是一场乱真的幻境假象罢了。
「这里是……」青龙极力地感知着。可是，除了那样一道冷漠隔绝似山壁一样的东西横亘人前，他什么异样都不曾发觉。
「你以前来过这里的。」棠梨但只悠然，浅笑。「你应该，还能够记起夜舒吧。她就是在这里，和你一起进入的蒙山。」
一语提醒，青龙终是领悟。「邸歇森林。——我当然记得。不过……你为什么突然要提起她来？」
「我以为，你会愿意去见她最后一面的。」她淡然地看来一眼，眼瞳里满是哀凄和悲凉的同情色泽。「我的意思是说，她等待了一生，苍老了一世。虽然一直都不再与你携手同行，可是当初，不管怎么说她也都是一个爱恋过你，还帮助你找到了风情寒苦的人。况且，当年她也是因为你才会被族人驱逐，才会被永远幽禁于此——等待了数千年，如今却已白发苍苍衰老至极。倘若不是因为蒙山的影响，如今的她，恐怕根本就等不到这个时候。——青龙，既然都已经来了，不如你就答应我，去好好地见她一面吧。放心，她太老了，老得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了。她不会认出你，也绝对不会想着要纠缠于你——就当，是给我一个希望，好让我可以完全地相助于你……」凄声泪雨。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你。」不知道为什么，青龙的声音里突然有了些许哽咽。他没有疑问，只如此作答。他当然知道，任何所谓信任的建立，都需要时间和共同历经的事情来一点点作为台基，好搭建彼此之间的信任平台——况且，这般的女子，她之前所犹疑之事，或许也是因为害怕自己将来有一日也会如遗忘夜舒一般将她以千年遗忘吧！所以，她需要自己做点什么，承诺一些事情，好让她可以后顾无忧地奉献所有——只是，棠梨！你我之间，真的需要如此才能够信任彼此么？还是，因为我本身，就已经错过了一些事情……
「我会去见她。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那样的老人家，她能够永远地遗忘我，可以彻底地从落寞的生涯里解脱出去。」如果有朝一日，我谁都想念不起，那么，你是不是也会如她一般，痴缠千年，久久不忘？——而这，是你们的劫，还是我一生的无份之缘？
「谢谢。」可是出人意料，那身旁的棠梨却只微微一笑，似替夜舒作揖拜谢。「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心
安了。虽说这个承诺实现得太晚，但是好歹，如今也算是已经成人之美——也就当是你我功德一件吧。」
轻声软语，媚眼斜看。只是，这般的悠然之间，却又何尝不是深深地颤动人心：如果说夜舒一直都在蒙山之境等待着自己，那么，认识夜舒已久的你，是不是一样，也在这里苦守了三千载？
可是，她却说：「青龙，我们进去之后，我就带你先去见她。然后，我们就再去找其他的人，拿到属于你的二神器——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自作主张而心生厌烦。」
「怎么会。」她越是这般小心翼翼，拒人千里，青龙的心，就愈发地隐隐作痛。「你也是为了我好。都听你的。」她明明算计好了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要等待自己再临人世，抵达这幽冥深渊将她掳劫而去。可是，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她苦守至今，甘愿为奴？
话是这般说，心是这般念叨，可是这般的人，却又如何胆敢就此将那一切袒露人前？她藏得太深，露得太浅。整个人，就好比是那湖泽之中隐藏起身形的扬子鳄——看似没有，可下一瞬，她随时会扑腾而起，要将那猎物的胸膛狠狠撕裂！
「那——」棠梨缓缓地抬起手，微然闭目，只在手心之间缓缓荡漾起一圈碧波涟漪，直朝着那平静而似幽深的壁画上慢慢靠近。「我们进去吧。」
话音落，山壁凹陷，隐约，那原本只在画壁之间铺满地表的巨大树根却都只纷纷惊退，让出来一道道分明的石板台阶。可是即便如此，青龙却还是什么变动都不曾感觉到。
「你做了什么？」太过忐忑，青龙却终究还是只能够选择信任于她——她的确值得信任，没错。可是，也就是这样值得自己信任的人，却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看透的人。
「别害怕。我会牵着你的手，慢慢走进去。记住，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去在意——这是封印之壁画，但同时，却也是真真假假虚实难定的一场幻境。要知道，这里，只有像我这种被允许进入的人才能够安然踏入。其它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擅自闯入。所以，你不用害怕被人追踪。——来，把手给我。」
软语轻声，悠然魅语。不得不说，这般的女子，她天生就是一个可以让自己无限制信任的伴侣。所以，青龙伸出手，安然地将自己的一切都交予她执掌，由着她一步一步带着自己迈入幻境，踏上那所谓虚实难定的石板台阶。「当心。别磕着了。慢慢来，一步一步，不用急……」
——若不是心存意念，若你我不曾是故人一场，若你，不是一直在等着我，等着背负着破劫灵魂的人降临于世，那么，你还会选择在这苦难的三界激流之中站在我的身边，如此细心而奋不顾身地帮衬于我吗？
他说的没错。有些事，一
辈子，都不可能得到答案——尤其，是关于她的一切。
◇
幽冥地界，翠云深宫。
夹带着信笺的两位师姐妹前赴后继只一脸仓皇地落定于大殿平台，继而，便只双双忧心不安地奔赴其中。然，仅只一步，那二人便分明瞧见自己的师傅此刻正在那榻上苦声叫唤。如此，姽婳三千赶忙上前，一阵难安地托起师傅的身子，缓缓搀起。
「师傅？您醒了！——云霜，快去给师傅拿水呀。」
「啊。」可是，那醒来的幽冥教主缓缓悲呼之间，却竟是眼角一阵余光闪过，惊讶地发觉自己那榻前的人已然消失无踪。「欸，水儿呢？她走了吗？」
「是。」姽婳实言答复，一边也只空出手臂，将那信笺呈放于师傅眼前。「不过，大师姐她留下了这样一张信笺。可是这信笺，我们却总觉得有异。或许，是因为这信笺里当真暗藏什么玄机吧。」
「信笺？」地藏王也只稍稍狐疑。「写了些什么呢？」
「师傅：见字勿念。不肖徒，奴去也。就这样而已。」
「就只是这样？」如此，地藏王却是缓缓沉吟片刻，方才道，「那——水儿之前将它放在了哪里？」老态龙钟的模样，虽然有些凄迷，但是此刻，那一双冷峻的眼底却是逐渐地腾起了一阵矍铄的寒光，凛冽。
如此，姽婳和云霜也都只不禁一阵心悸。惶惶，姽婳才道，「就是在那边，门旁的烛台架上。」
「那就将它放过去吧。原来放在哪里，是怎么摆的，你就把它摆回原位吧。」
得令，云霜便只拿起信笺，朝着那门旁一侧的烛台架旁缓步过去，一边还只蹙眉心悸地放回原地，好好整理了一番，才肯停手。「师傅，师姐，就是这里了。」
「师傅……」眼瞧着云霜确信地退到一旁，心绪同样惊颤的姽婳也只不禁回首相看，凝神地看向了师傅的眸子。她本以为师傅断然会说出什么来。可是，谁又曾想——
「你们先出去吧。」
「师傅？」如此临近，姽婳却又怎能甘愿？如今，大师姐她已然离开幽冥——除非，这件事情和自己利害相关，否则，师傅师姐为何会不愿意将那一切都尽情相诉？
「出去！」可是，那还只僵坐在软榻上的地藏王却竟是突然便只冷眉怒视，生生直叫那二位女子慌然而起，赶紧朝外退去，忙不迭。
「师傅，徒儿这就走。这就走……」退到门旁，那忧心忡忡的执掌司终究还是忍不禁朝着那静卧在烛台架上的一纸信笺怅然地看去一眼：一纸信笺，却奈何竟是如同魔咒。难触及，不奈何。枉我身为执掌司，却终究，还是一个不能建树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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