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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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夜，远处的星光零星，点点的，若隐若现，仿佛人间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萤火一般——难得偷到这浮生半日闲，它们又怎么会不尽情地炫动起自己的光芒呢？星光颤颤，偶尔间还只轻盈地飘落下几许轻柔泛起微光的雪末——虽是已到了正月，但这样的时日对于这废墟之城而言，还是这般冷冷清清的水季呢！也不知道，如这般的雪末又会翻飞到几时呢？
“澜儿？”鹅黄的女子忍不禁对着那夜空只一声怅然叹息，一边却是将身旁那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的女子轻轻地揽入自己的怀中，却是看着她清澄而安宁的脸庞忍不禁笑出声来，略带着些许苦涩。“真是可笑。我居然会将自己的悲伤故事告诉你呢——呵呵，不过说到底，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边的呢？”回想起来，自己的弟子已经将她留在了自由之地，让她可以先好生适应一段时间再说。可是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边究竟是为了逃避些什么？真的，会是乔觉么？
她昂首望起天，脸上却是不禁只泛起阵阵苦涩难当的笑意，算是自嘲，却又莫名的哀凄。“仿佛什么都不用逃避，仿佛，什么都是未知的——这里的一切，所有不知道自己性格和往事的人与事，却都是可以相伴着自己重新来一次的么？”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其实重来一次也无妨的吧！说不定，当真还可以让自己什么都重新来过，来过……而遗忘前尘旧事呢！
她感叹着。可她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这般和身旁沉睡的霖儿似亲昵关切的相处之时，那怀里的女子的心海之中却是渐涌起了一阵壮阔的波澜，排山倒海，几欲将她整个人都给肆意吞没，似难生还——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却仿佛是嵌在星空之中一般，让人只不禁微然昂首，却仍旧是难以将他全部都看在眼底——那是谁？洁净的脸庞上都只闪烁着晶莹的星辉，而他的笑也还是那般的熟悉，微微颤动起人的肺腑，拉扯着自己原本平静安宁的呼吸声，悲痛欲绝，直到心肺隐隐作痛，直到那呼吸声也渐近紊乱，直到眼泪也都只肆意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是啊，那高高在上嵌在天幕里的人，你为何还要如此高远，你既然出现了那又为何不能安然地回到我的身边——
那就是青鸟的面容吧，那就是青鸟的笑意吧！但是，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你回答我，你不要总是笑，你回答我！”声声呼唤，眼泪颤起，滚烫而直滴落在那脚下的屋檐，顺沿着屋顶的青瓦缓缓地向下滑落，可是啊，为什么那个嵌在天幕里的人，他就是不肯大方地回来和自己相聚一次呢？
“所以，所以你现在是来正式地和我道别的吗？”她噙着泪，孤寂地站在梦里那坚硬的屋顶青瓦之间，很想大声地责问——但，又如何开得了口？“所以……”她只微微然颤抖着身体，和她那原本寂寞而悲怆的灵魂。“所以，你就是来向我告别的吗？我寻找了你五千年，所以到今天，你终于回来，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走么？”无力克制，却是只悲怆着俯首，阖上泪眼，任由着眼泪肆无忌惮地冲击出来，神情暗落。“可是啊，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你怎么就可以……”
苦守了五千年，到最后，我就只会迎来这样的悲惨落幕吗？可是青鸟啊，如果你要走，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如果你舍得我，那你何必要让我还苦心牵挂着你不敢放开？你要走，你让我如何舍得，如何不痛……心，紊乱着跳，呼吸，也只逐渐悲凉地颤动，直到似难喘，直到似虚弱，直到她那整个身体支撑不住地跌倒在地，可那高高在上的人却依旧只静然地俯首着，远远遥看，似星辰，却又分明是他才拥有的模样，不是吗？
“青鸟……”凄声，泪眼涟涟。“你知道吗？我想你，我真的很想念你——”她再次勇敢地昂起头，隔着朦胧泪眼看向那高空之中闪烁起银辉的面庞——
但，她却竟是惊诧地看着只有一抹冷寂的清光乍起，直从天际之上斩落而来，只轻缓地遗落在她的身后，一声爆响，惊起团团云烟。然后，只待得她细细凝神望去之际，她才突然发觉这样的一道冷寂清光却是再度地只将她带回了那样一道熟悉的山林世界，唯美而梦幻——只一眼，待得那云烟尽散她就明白自己再一度地回到了那熟悉的蒙山之中，没错，就是蒙山，指引着自己某些过去和秘密真相的蒙山。
而也只在此刻，在那临近蒙山东麓尽头的方向，她却是只见着一道熟识已久却又让人只不禁有所悲痛的苍颜老妪孤寂地站立在那清冷的山石一角，她就那样静然地矗立着，像传说中的望夫石一般，久久，一动不动，眼神只静默地注视着某一个方向——但，那是哪里呢？亦或者，婆婆只
是在欣赏着天边的星光熠熠而已？
“翎飞婆婆？”霖儿一边怯声地念着，一边也只缓缓上前——脚下，那原本冷清的屋檐早已全部都只化成了她所熟悉的蒙山，树林深影，藤蔓缠绕，美不胜收地炫动着缕缕清光——“婆婆，你到底在看什么？是在等他，还是，在等另外的人呢？”她惊疑着问，一边也只暗暗地收起眼底的泪，四顾逡巡。
——这是哪一年？如果没有意外，看婆婆的苍老容颜，那也应该是蒙翼已经死去之后的时光吧。既然也没有看见年幼时的我，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现在我所看见的就是这两段时间之中最为重要的时刻？所以，一切的秘密，都掩埋在这样的时间里？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的。自己，如果是亲眼看着翎飞婆婆才长大成人的，那么自己当真还会是婆婆的转世么？应该不会吧——可，若不是，那青鸟呢？那蒙翼呢？那婆婆苦心积虑想要去重来一次的爱情故事呢？如此，她终是只不禁地战兢起来，久久难以停息心中的浪海浮沉。自己，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然，只正在她这般微微叹息稍感悲怆无奈之际，那身前东边的云霞之间却是只轻缓地飘落下来一团悠白的云朵，一道浑身素衣却也仪容娇贵万分的雍容女子也只缓缓落定，神色之间却是分明只有那一抹冷寂的孤傲，眼神高耸而清丽——“好久不见，云翔无恙吧！”
“是呢。好久不见了。”衰老的云翔，亦或称翎飞婆婆却只低声，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的到来。“如今你大驾光临，又是所为何事呢，浮华碧婕夫人？”
“我想要一个盘算——反正你也是在做实验，那不如就连带着妹妹一起吧！”如今的碧婕夫人脸上却是只有着满腔的神色傲然，一点儿都似不曾将眼前的神祇放在眼底——是啊，十二双生神祇又怎样？并驾齐驱，如今的她可就是冥王身旁的铜铃夫人！而且，她还是那救世神明的弟子——如此，她岂会低头？“如何？”
“破劫没有来，来的反而是你。我正觉得奇怪呢，偏巧你就来了——那么，你想怎样呢。”翎飞婆婆似有些讶然却又颇显得尽在意料之中一般地只微微抬高了眼皮，一边冷着神色轻看了她一眼便只又再度垂下了眸子。——如此，霖儿终是明白，她等的人并没有如期出现。所以，婆婆等的人会是那个名叫“破劫”的人么？如此，她方才只四顾地寻找起来——果然，再没有看见那两个名叫寒绯和羽衣的神祇了。想来，他们应该是已经离开此地避世去了吧！那么，这样一个本应该被保存起来的秘密又怎么会被这样的一个陌生人所知道呢？
“很简单。”碧婕夫人却是傲然一笑。“云翔：看到天色诡异成那个样子，想来你也应该知道破劫所发生的事情了吧！”
“是啊。他死了。所以呢。”翎飞婆婆的声音却是轻缓低沉地叫人不禁惊恐。
“所以？”碧婕夫人只夸张一笑，傲然道，“呵，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他所答应你要帮你去完成的事情可不就办不成了吗？”
“所以你来，就是想要告诉我你知道了我的秘密，然后，你就想着要大发慈悲地帮助我了吗？浮华。我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的兄长如何，你我都很清楚，你那一双师傅如何你我就更加清楚了。所以，浮华，你就别想着来打我的什么主意了吧！”尽管如此冷漠地说着，可那婆婆却并没有看她，依旧只冷清着神色，除却那一双微微噏动的嘴唇，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动静，亦不见半点拖泥带水。
可是即便如此，那一方前来搅扰的女子却仍旧是只神色诡异地笑着，一边却是轻缓地在她那围拢而成的手臂之间缓缓浮现出来一道神色冷寂珍藏在襁褓中的婴孩，示意：“你看——我已经将那个孩子给带回来了！要不要，可就随你了。反正，我只是好心而已。”她轻缓地将那孩子悬空地送上前来，但，仅只一眼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
“这，这不是……”霖儿却是惶恐，凄声上前，久久难以安心：襁褓之中，但只静默地沉睡着一个半人半兽模样的孩童，浑身雪白，面目清秀，却又显得分外娇小，仿佛才出生一般的模样。但，那分明，那分明不就是纯白无暇年少时的自己么！可是，怎么会……自己，不应该就是翎飞婆婆的化身么，自己不应该就是在这蒙山之中土生土长大的孩子吗？可是……惴惴不安，心痛难忍。所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不配吗？
“这个孩子你掳了来，是想要卖我一个人情呢，还是想要怎样。”翎飞直言而起，一边却是安然地将那孩子托于怀中，轻然地笑出声，却是只见着满面的皱纹积压着，像山一般凝重地对准了那孩子的心怀
。——原来，婆婆当时是这样的老，老得，让人只一眼就忍不禁想要为她掉眼泪了么？
“托大家的福——”正在霖儿也只稍带着感恩之情看向翎飞婆婆之际，那身前的碧婕夫人却是再度冷笑着说了起来。“你挚爱的那个人的魂灵已经以凌空儿子的身份诞生在了这个世上——想必，你也已经看到了那寒烟绯血之空的一幕吧！既然蒙翼的转世已经诞生，那现在，不就该轮到你了吗——我是说，轮到蒙翼的另一半，云翔！”她的眼神阴冷，而带着浓重的诅咒和嘲讽。
“所以，这个孩子就被你带来了？”翎飞一边淡然地问着，一边却是只轻然照看着怀里的婴孩，神色怡然。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她和他生得一样的美吗？天下间，除了这个孩子，我想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天生就可以与你今日的蒙翼相媲美——你那样关注着那个孩子，想必你也已经从琉璃玉镜中看见他的模样了吧！既然如今，那你不就应该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是相同的身份么？飞鸟与鱼，你总不至于愚蠢地想要再让那样注定分离的故事重演一次吧？我是好心，所以才会将这么个孩子带来送给了你。”
“她是谁。”翎飞不动声色。
“你不需要知道。”碧婕夫人却是微微挑眉，冷声，“总之，她会是你用作试验最完美的容器。只要你愿意，你所有的魂，你所有的力量，都可以交到这个孩子身上——只要你愿意，她就可以像凌空大人的孩子一样，天生就拥有这样的形态和模样！生来没有差别，生来就是一双飞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你们两个好好地相处，至死不渝不是吗？”可是这末了，那女子却是冷然一声戏谑笑起，颜色分外冷漠。
“那可就真是多谢你了。”翎飞婆婆轻缓地叹了一声，微微然又只昂起头看向了她，凝神，定睛，“既然这孩子已经送给了我，那想必你的目的应该就已经完成了一般吧——那么，那剩下的一半，一并你真正的盘算呢？”
“哼。果然是聪明。和你这样的神打交道，总比和其他的那些笨蛋要来得轻松许多。”如此，她终是满怀兴致地笑了起来，一脸的春风得意。“那么——你可不可以将你其中的一面镜子，送给我呢？”她的眼里盛满了急切，势在必得。如此，却是叫那霖儿不禁颇有担忧地看了看翎飞婆婆——
“……”果然，那婆婆稍许有些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没有作答。
可是即便如此，那碧婕夫人仍旧是强势迫近一步，厉声：“琉璃玉镜，我需要它。我帮你，也就是为了那一面镜子而已！”
“……”
“怎么，不舍得？”眼见着翎飞婆婆仍旧是不曾作答，女子终是有些懊恼地瞪向了她。“若是你不舍得，那这个孩子你把她还给我！”
话毕，碧婕夫人却是伸手来夺。然，也只在那一双玉指纤纤轻快逼近那襁褓之中安宁沉睡的少女头颅时，那一时沉默的婆婆终于还是开口止住了她：“三日。三日之后，你再来取吧。”
“为什么还要三日！”碧婕夫人虽然凌厉地收回了手，却仍旧是有所厉声争辩道，“现在就不能给我吗？”
可是，她那身前的翎飞婆婆却只安然微笑，一边却是托着那襁褓中的婴儿轻快地往后退去。“浮华。我承认，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过，即便如此，可我还是得先行确认——蒙山不比别的地方。外来的人，即便是有我在，他们也都是很难在这里活下来的。所以，三日，三日之后如果这个孩子还健健康康地活着，那么琉璃玉镜我这个老太婆自当双手奉上——你若是不信我，那就进来这林子里追我。但倘若你信，那你要么就等三个日头，再要么就先行离开，三日之后再来吧！我总不能任由着你的一己之言就选择将我珍宝甘愿送给你吧——不过浮华，我还是得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你那些所谓不为人知的野心，迟早会伤及到你自己的。”
“要你管。”
声息渐淡，而梦，也随之化成泡影。
可是即便如此，那眼见此一幕发生的女子却还是不由得心惊胆颤，久久难安，仿佛那一直安宁的心都已经被彻底地击碎了一般——所以，我猜对了？我不是蒙山的人，我只是一个被人偷来当成实验品的容器？可是，如果是这样，那我的身体还有我的灵魂呢？难道它们也都是假的，是分离的吗？所以，所以我和你之间……我的身体和灵魂，其实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蒙翼，是凌空大人的儿子。可我，可我却是一个不知道来历的怪物么！青鸟——我用灵魂眷恋着你，我用我的生命企图将你永远留守在我的身旁——可是，原来，其实你并不是我的？
清冷的夜，远处的星光零星，点点的，若隐若现，仿佛人间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萤火一般——难得偷到这浮生半日闲，它们又怎么会不尽情地炫动起自己的光芒呢？星光颤颤，偶尔间还只轻盈地飘落下几许轻柔泛起微光的雪末——虽是已到了正月，但这样的时日对于这废墟之城而言，还是这般冷冷清清的水季呢！也不知道，如这般的雪末又会翻飞到几时呢？
“澜儿？”鹅黄的女子忍不禁对着那夜空只一声怅然叹息，一边却是将身旁那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的女子轻轻地揽入自己的怀中，却是看着她清澄而安宁的脸庞忍不禁笑出声来，略带着些许苦涩。“真是可笑。我居然会将自己的悲伤故事告诉你呢——呵呵，不过说到底，我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边的呢？”回想起来，自己的弟子已经将她留在了自由之地，让她可以先好生适应一段时间再说。可是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边究竟是为了逃避些什么？真的，会是乔觉么？
她昂首望起天，脸上却是不禁只泛起阵阵苦涩难当的笑意，算是自嘲，却又莫名的哀凄。“仿佛什么都不用逃避，仿佛，什么都是未知的——这里的一切，所有不知道自己性格和往事的人与事，却都是可以相伴着自己重新来一次的么？”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其实重来一次也无妨的吧！说不定，当真还可以让自己什么都重新来过，来过……而遗忘前尘旧事呢！
她感叹着。可她却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这般和身旁沉睡的霖儿似亲昵关切的相处之时，那怀里的女子的心海之中却是渐涌起了一阵壮阔的波澜，排山倒海，几欲将她整个人都给肆意吞没，似难生还——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却仿佛是嵌在星空之中一般，让人只不禁微然昂首，却仍旧是难以将他全部都看在眼底——那是谁？洁净的脸庞上都只闪烁着晶莹的星辉，而他的笑也还是那般的熟悉，微微颤动起人的肺腑，拉扯着自己原本平静安宁的呼吸声，悲痛欲绝，直到心肺隐隐作痛，直到那呼吸声也渐近紊乱，直到眼泪也都只肆意地模糊了她的视线——可是啊，那高高在上嵌在天幕里的人，你为何还要如此高远，你既然出现了那又为何不能安然地回到我的身边——
那就是青鸟的面容吧，那就是青鸟的笑意吧！但是，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你回答我，你不要总是笑，你回答我！”声声呼唤，眼泪颤起，滚烫而直滴落在那脚下的屋檐，顺沿着屋顶的青瓦缓缓地向下滑落，可是啊，为什么那个嵌在天幕里的人，他就是不肯大方地回来和自己相聚一次呢？
“所以，所以你现在是来正式地和我道别的吗？”她噙着泪，孤寂地站在梦里那坚硬的屋顶青瓦之间，很想大声地责问——但，又如何开得了口？“所以……”她只微微然颤抖着身体，和她那原本寂寞而悲怆的灵魂。“所以，你就是来向我告别的吗？我寻找了你五千年，所以到今天，你终于回来，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要走么？”无力克制，却是只悲怆着俯首，阖上泪眼，任由着眼泪肆无忌惮地冲击出来，神情暗落。“可是啊，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回来，你怎么就可以……”
苦守了五千年，到最后，我就只会迎来这样的悲惨落幕吗？可是青鸟啊，如果你要走，那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如果你舍得我，那你何必要让我还苦心牵挂着你不敢放开？你要走，你让我如何舍得，如何不痛……心，紊乱着跳，呼吸，也只逐渐悲凉地颤动，直到似难喘，直到似虚弱，直到她那整个身体支撑不住地跌倒在地，可那高高在上的人却依旧只静然地俯首着，远远遥看，似星辰，却又分明是他才拥有的模样，不是吗？
“青鸟……”凄声，泪眼涟涟。“你知道吗？我想你，我真的很想念你——”她再次勇敢地昂起头，隔着朦胧泪眼看向那高空之中闪烁起银辉的面庞——
但，她却竟是惊诧地看着只有一抹冷寂的清光乍起，直从天际之上斩落而来，只轻缓地遗落在她的身后，一声爆响，惊起团团云烟。然后，只待得她细细凝神望去之际，她才突然发觉这样的一道冷寂清光却是再度地只将她带回了那样一道熟悉的山林世界，唯美而梦幻——只一眼，待得那云烟尽散她就明白自己再一度地回到了那熟悉的蒙山之中，没错，就是蒙山，指引着自己某些过去和秘密真相的蒙山。
而也只在此刻，在那临近蒙山东麓尽头的方向，她却是只见着一道熟识已久却又让人只不禁有所悲痛的苍颜老妪孤寂地站立在那清冷的山石一角，她就那样静然地矗立着，像传说中的望夫石一般，久久，一动不动，眼神只静默地注视着某一个方向——但，那是哪里呢？亦或者，婆婆只
是在欣赏着天边的星光熠熠而已？
“翎飞婆婆？”霖儿一边怯声地念着，一边也只缓缓上前——脚下，那原本冷清的屋檐早已全部都只化成了她所熟悉的蒙山，树林深影，藤蔓缠绕，美不胜收地炫动着缕缕清光——“婆婆，你到底在看什么？是在等他，还是，在等另外的人呢？”她惊疑着问，一边也只暗暗地收起眼底的泪，四顾逡巡。
——这是哪一年？如果没有意外，看婆婆的苍老容颜，那也应该是蒙翼已经死去之后的时光吧。既然也没有看见年幼时的我，那是不是就意味着现在我所看见的就是这两段时间之中最为重要的时刻？所以，一切的秘密，都掩埋在这样的时间里？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的。自己，如果是亲眼看着翎飞婆婆才长大成人的，那么自己当真还会是婆婆的转世么？应该不会吧——可，若不是，那青鸟呢？那蒙翼呢？那婆婆苦心积虑想要去重来一次的爱情故事呢？如此，她终是只不禁地战兢起来，久久难以停息心中的浪海浮沉。自己，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然，只正在她这般微微叹息稍感悲怆无奈之际，那身前东边的云霞之间却是只轻缓地飘落下来一团悠白的云朵，一道浑身素衣却也仪容娇贵万分的雍容女子也只缓缓落定，神色之间却是分明只有那一抹冷寂的孤傲，眼神高耸而清丽——“好久不见，云翔无恙吧！”
“是呢。好久不见了。”衰老的云翔，亦或称翎飞婆婆却只低声，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的到来。“如今你大驾光临，又是所为何事呢，浮华碧婕夫人？”
“我想要一个盘算——反正你也是在做实验，那不如就连带着妹妹一起吧！”如今的碧婕夫人脸上却是只有着满腔的神色傲然，一点儿都似不曾将眼前的神祇放在眼底——是啊，十二双生神祇又怎样？并驾齐驱，如今的她可就是冥王身旁的铜铃夫人！而且，她还是那救世神明的弟子——如此，她岂会低头？“如何？”
“破劫没有来，来的反而是你。我正觉得奇怪呢，偏巧你就来了——那么，你想怎样呢。”翎飞婆婆似有些讶然却又颇显得尽在意料之中一般地只微微抬高了眼皮，一边冷着神色轻看了她一眼便只又再度垂下了眸子。——如此，霖儿终是明白，她等的人并没有如期出现。所以，婆婆等的人会是那个名叫“破劫”的人么？如此，她方才只四顾地寻找起来——果然，再没有看见那两个名叫寒绯和羽衣的神祇了。想来，他们应该是已经离开此地避世去了吧！那么，这样一个本应该被保存起来的秘密又怎么会被这样的一个陌生人所知道呢？
“很简单。”碧婕夫人却是傲然一笑。“云翔：看到天色诡异成那个样子，想来你也应该知道破劫所发生的事情了吧！”
“是啊。他死了。所以呢。”翎飞婆婆的声音却是轻缓低沉地叫人不禁惊恐。
“所以？”碧婕夫人只夸张一笑，傲然道，“呵，既然已经死了，那么他所答应你要帮你去完成的事情可不就办不成了吗？”
“所以你来，就是想要告诉我你知道了我的秘密，然后，你就想着要大发慈悲地帮助我了吗？浮华。我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的兄长如何，你我都很清楚，你那一双师傅如何你我就更加清楚了。所以，浮华，你就别想着来打我的什么主意了吧！”尽管如此冷漠地说着，可那婆婆却并没有看她，依旧只冷清着神色，除却那一双微微噏动的嘴唇，浑身上下看不出丝毫动静，亦不见半点拖泥带水。
可是即便如此，那一方前来搅扰的女子却仍旧是只神色诡异地笑着，一边却是轻缓地在她那围拢而成的手臂之间缓缓浮现出来一道神色冷寂珍藏在襁褓中的婴孩，示意：“你看——我已经将那个孩子给带回来了！要不要，可就随你了。反正，我只是好心而已。”她轻缓地将那孩子悬空地送上前来，但，仅只一眼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了——
“这，这不是……”霖儿却是惶恐，凄声上前，久久难以安心：襁褓之中，但只静默地沉睡着一个半人半兽模样的孩童，浑身雪白，面目清秀，却又显得分外娇小，仿佛才出生一般的模样。但，那分明，那分明不就是纯白无暇年少时的自己么！可是，怎么会……自己，不应该就是翎飞婆婆的化身么，自己不应该就是在这蒙山之中土生土长大的孩子吗？可是……惴惴不安，心痛难忍。所以，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不配吗？
“这个孩子你掳了来，是想要卖我一个人情呢，还是想要怎样。”翎飞直言而起，一边却是安然地将那孩子托于怀中，轻然地笑出声，却是只见着满面的皱纹积压着，像山一般凝重地对准了那孩子的心怀
。——原来，婆婆当时是这样的老，老得，让人只一眼就忍不禁想要为她掉眼泪了么？
“托大家的福——”正在霖儿也只稍带着感恩之情看向翎飞婆婆之际，那身前的碧婕夫人却是再度冷笑着说了起来。“你挚爱的那个人的魂灵已经以凌空儿子的身份诞生在了这个世上——想必，你也已经看到了那寒烟绯血之空的一幕吧！既然蒙翼的转世已经诞生，那现在，不就该轮到你了吗——我是说，轮到蒙翼的另一半，云翔！”她的眼神阴冷，而带着浓重的诅咒和嘲讽。
“所以，这个孩子就被你带来了？”翎飞一边淡然地问着，一边却是只轻然照看着怀里的婴孩，神色怡然。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她和他生得一样的美吗？天下间，除了这个孩子，我想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天生就可以与你今日的蒙翼相媲美——你那样关注着那个孩子，想必你也已经从琉璃玉镜中看见他的模样了吧！既然如今，那你不就应该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是相同的身份么？飞鸟与鱼，你总不至于愚蠢地想要再让那样注定分离的故事重演一次吧？我是好心，所以才会将这么个孩子带来送给了你。”
“她是谁。”翎飞不动声色。
“你不需要知道。”碧婕夫人却是微微挑眉，冷声，“总之，她会是你用作试验最完美的容器。只要你愿意，你所有的魂，你所有的力量，都可以交到这个孩子身上——只要你愿意，她就可以像凌空大人的孩子一样，天生就拥有这样的形态和模样！生来没有差别，生来就是一双飞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你们两个好好地相处，至死不渝不是吗？”可是这末了，那女子却是冷然一声戏谑笑起，颜色分外冷漠。
“那可就真是多谢你了。”翎飞婆婆轻缓地叹了一声，微微然又只昂起头看向了她，凝神，定睛，“既然这孩子已经送给了我，那想必你的目的应该就已经完成了一般吧——那么，那剩下的一半，一并你真正的盘算呢？”
“哼。果然是聪明。和你这样的神打交道，总比和其他的那些笨蛋要来得轻松许多。”如此，她终是满怀兴致地笑了起来，一脸的春风得意。“那么——你可不可以将你其中的一面镜子，送给我呢？”她的眼里盛满了急切，势在必得。如此，却是叫那霖儿不禁颇有担忧地看了看翎飞婆婆——
“……”果然，那婆婆稍许有些神色黯然地垂下了头，没有作答。
可是即便如此，那碧婕夫人仍旧是强势迫近一步，厉声：“琉璃玉镜，我需要它。我帮你，也就是为了那一面镜子而已！”
“……”
“怎么，不舍得？”眼见着翎飞婆婆仍旧是不曾作答，女子终是有些懊恼地瞪向了她。“若是你不舍得，那这个孩子你把她还给我！”
话毕，碧婕夫人却是伸手来夺。然，也只在那一双玉指纤纤轻快逼近那襁褓之中安宁沉睡的少女头颅时，那一时沉默的婆婆终于还是开口止住了她：“三日。三日之后，你再来取吧。”
“为什么还要三日！”碧婕夫人虽然凌厉地收回了手，却仍旧是有所厉声争辩道，“现在就不能给我吗？”
可是，她那身前的翎飞婆婆却只安然微笑，一边却是托着那襁褓中的婴儿轻快地往后退去。“浮华。我承认，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很重要。不过，即便如此，可我还是得先行确认——蒙山不比别的地方。外来的人，即便是有我在，他们也都是很难在这里活下来的。所以，三日，三日之后如果这个孩子还健健康康地活着，那么琉璃玉镜我这个老太婆自当双手奉上——你若是不信我，那就进来这林子里追我。但倘若你信，那你要么就等三个日头，再要么就先行离开，三日之后再来吧！我总不能任由着你的一己之言就选择将我珍宝甘愿送给你吧——不过浮华，我还是得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你那些所谓不为人知的野心，迟早会伤及到你自己的。”
“要你管。”
声息渐淡，而梦，也随之化成泡影。
可是即便如此，那眼见此一幕发生的女子却还是不由得心惊胆颤，久久难安，仿佛那一直安宁的心都已经被彻底地击碎了一般——所以，我猜对了？我不是蒙山的人，我只是一个被人偷来当成实验品的容器？可是，如果是这样，那我的身体还有我的灵魂呢？难道它们也都是假的，是分离的吗？所以，所以我和你之间……我的身体和灵魂，其实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还是蒙翼，是凌空大人的儿子。可我，可我却是一个不知道来历的怪物么！青鸟——我用灵魂眷恋着你，我用我的生命企图将你永远留守在我的身旁——可是，原来，其实你并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