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围城(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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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内火光冲天,城墙外,东南拐角处,一队官军的斥候兵正朝着东门外的阵地飞驰而去。哒哒的马蹄声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马蹄折断,马上的骑士应声倒地。“陷马坑!大家小心!”紧随其后的斥候队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斥候小队随即纷纷拉住了坐骑。破空声响起,几支漆黑的铁箭从一侧低矮的灌木丛中射出,直奔斥候小队而去。猝不及防之下,斥候小队的战马纷纷中箭,最外侧的几匹更是哀鸣着重伤倒地。马死了,人却并无大碍。“下马,有埋伏!”刚才发话的队长再一次高声喊道。斥候兵们慌而不乱,纷纷手持盾牌,藏在倒地战马的后面。“放箭!”找好掩体之后的斥候小队在队长的指挥下第一时间将手中的弩箭射了出去。弩箭覆盖了灌木丛大半的范围,等了一会儿后,灌木丛中却不见丝毫的动静,没有反击也没有哀嚎。斥候队长随即举起右手,向着灌木丛打了个手势。随行的队员便小心翼翼的从战马身后走出,猫着腰,缓缓朝灌木丛中摸去。等到斥候小队堪堪靠近灌木丛时,远处的运河上突然飞来一支火箭。“嘭”的一声,灌木丛燃起冲天大火。突起热浪将靠近灌木丛的几名斥候兵掀翻在地。“放箭!”又一轮箭雨射出,火光中除了灌木燃烧的声音外,依旧听不到任何响动。冲天的火焰阻挡了斥候小队的视线,不然他们定能看到不远处的运河上面,正有一艘蒙着黑色帷幔的小船正在迅速却又安静的离去。小船上,两位少年一左一右的摇着船桨。右边的少年略带不满的对身旁的同伴说道:“方洲,刚才干嘛不直接射人?”方洲笑了笑,漆黑的夜中,皎洁的月光洒在少年脸上,非常的好看。“干嘛要射人?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挡他们片刻,把马射伤了不就行了。”右侧的同伴显然没有被说服,蹙着眉头说道:“人没死会有风险的。”“能有什么风险?灌木丛里的那几具弩箭都是从叛军手里抢来的,布置机关的工具都是易燃物,就算大火烧不干净,被他们捡了去,也不可能查到我们头上来的。”“大哥说过,怀疑,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够了!王忠嗣不是笨蛋,一旦让他察觉到还有第三方势力存在,我们就有暴露的可能。”“哎呦,我说崔峦,你能别老是疑神疑鬼行吗?”方洲不耐烦的看向同伴,念叨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杀人,杀性怎么那么大啊!”“大哥说过,只有死人才最安全!”崔峦反驳道。“大哥说过,大哥说过,大哥还说过要与人为善呢!人家那又不是敌人,别老是一天到晚的喊打喊杀的,小小年纪,成天那么大的杀性,以后找得到老婆吗?”方洲老气横秋的训道。“切!”崔峦双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难道都跟你一样,学了那么好的射术,每回都不对准要害,我们这帮兄弟里面估计就你一人手里没见过血吧!”“不对!”说到这,崔峦似乎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盯着方洲问道:“你该不会是晕血吧?”“切!怎么……怎么可能!开玩笑嘛!”方洲挺直了身子,声调拔高。样子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当初大家伙选兵器的时候,你只选了弓箭一样,每一次排练队形的时候你死活不肯当狼芜手和长矛手,整天拿着盾牌和短刀在躲在队伍后面。好啊……”崔峦笑了起来,笑的有些阴险,带着识破他人**的得意。“你……你别瞎……乱说啊!”“瞎说”和“乱说”,这两个词语带着截然不同的意思,支支吾吾的方洲显然已经默认了同伴的猜测。“嘿嘿嘿嘿,想我不告诉别人,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崔峦奸笑道。“哥……崔哥,您有啥条件,小弟一定照办!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别人啊!”方洲瞬间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嗯……看你这么有诚意,崔哥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崔峦缓缓点头。方洲听了,大松口气。“不过,大哥那里,我肯定不会隐瞒的!”“啊?”……运河上的小船越行越远,灌木丛中浇的乃是少年们特制的火油,燃烧时间极长。斥候队长显然已经没有等下去的耐心了,唤过几名斥候吩咐道:“你们几个等在这里,火灭了之后,进去搜寻一番。”“其余人跟我走,去东门!”……扬州西门外,城墙上的大火依旧凶猛。攻城的官军早已撤了回来,王忠嗣此刻正站在一里外的扬州外城墙上,望着火光弥漫的扬州城,默然不语。“报!”前去东门的斥候队长终于赶了回来。“说!”王忠嗣转过身来,沉声道。“禀大帅,东门外的阵地上空无一人!”斥候队长如实汇报着。原本王忠嗣的反应就比叛军慢了一步,这支前往东门的斥候小队又在途中被莫名其妙的攻击阻挡了一阵子。等到斥候小队赶到东门外时,叛军最后一批水师战船也早已离开了东门码头。“没人?”王忠嗣这句话中已带上了一丝怒火。斥候队长被大帅散发出来的威势一惊,额头上溢出点点冷汗。“报……报告大帅!小的在东门码头上发现了一些痕迹,应该是大量人马活动的痕迹!”“码头?”王忠嗣听完后一愣,转而急声对一旁的韩稚问道:“上一回李伦战败的军报中是不是提到过叛军的水师?”韩稚略一沉思,随即点头道:“不错!的确提到过叛军有水师!”其实倒也不能怪王忠嗣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竟连叛军水师的存在都不曾重视。这年头的大唐,从来就没有重视过水军。大唐是马上得来的天下,远征西域、北伐草原,靠的都是无敌的大唐铁骑。而自从唐初李靖平定南方之后,南方大地上便少有战事,水军更只是个摆设。整个大唐南方也只保留了升州这么一支成建制的水师,可由于朝廷对升州一贯的压制,升州水师的实力每况日下,到了今日,水手不过千人,战船不过百艘,且大多年久失修。整个大唐,无论是兵部还是将领,几乎完全淡忘了水师这个军种的存在。在众将的心中,水师不过就是用来运送粮草辎重的勤杂兵,哪来的什么战斗力啊?若没有海贸的兴起,只怕洪州船厂也无法有今日的盛况。王忠嗣当初得到的军报乃是兵部发来的,兵部的战报本就语焉不详,王忠嗣能够记住其中惊鸿一瞥的叛军水师,已属不易了。内卫那里倒是有一份详细些的,虽然也没有着重强调叛军水师的力量,但好歹提到了水师在当日一战中出现的时机。本来若是凭借这些,王忠嗣这个沙场宿将是可以觉察出一些叛军水师情况的,也定然能对叛军水师多一份防备。然而当初李隆基在下诏书的时候压根就忘了让内卫去协助王忠嗣,出于帝王的谨慎,本身就有嫌隙的王忠嗣显然无法接触到内卫。而李伦战败的时候,其他的平叛部队压根还没赶到山阳县,王忠嗣也无法从这些人口中得到情报。收拢的几千溃兵虽然也曾提到过叛军水师的存在,然而在这帮溃兵口中,叛军的水师力量竟是那般的强大,强大到能够左右战场的格局。为此,审讯叛军的将领只把这些供词当做溃兵推脱责任的借口,并没有给予相对的重视。等到韩稚拿到供词时,本就有“水师不行”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又加上审讯将领的一番润色筛选,韩稚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才是有鬼呢。“抱歉!大帅,我……”韩稚也意识到了问题,遂赶忙躬身道歉。“唉……”王忠嗣无奈摇头,回道:“怪不了你!我事先也没想到叛军竟会从水上撤离……”“传令下去,命令升州水师立即出动,沿大江搜寻叛军踪迹。另外派出一支骑兵,沿着运河一路向北搜寻。然后,派传讯兵入长安向朝廷汇报扬州战情吧!”此刻,泉州发生的事还没有传到扬州来,王忠嗣也不知道叛军撤离扬州之后会驾船逃向何处。沿着运河向北、向南都有可能。若是向南,无非就是沿着大江东去或是西进;若是向北进入黄河,那么河北、中原一带都会有危险,甚至都城长安……“升州水师?”韩稚忽然想起件事来,于是提醒道:“大帅,升州水师好像现在归升州制置使管辖。”“老子管他归谁!立刻去传令!”王忠嗣急道。虽然王忠嗣已然焦怒,然而身为幕僚,韩稚有必要提醒道:“大帅,升州制置大使乃是徐相的学生。”“嗯?”王忠嗣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守住升州城的少年人?”“不错!”韩稚点头道。“你想说什么?”王忠嗣反问道。“大帅,这个人恐怕大帅难以调动啊!”韩稚斟酌片刻,面露苦涩,无奈的回道。
扬州城内火光冲天,城墙外,东南拐角处,一队官军的斥候兵正朝着东门外的阵地飞驰而去。哒哒的马蹄声中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马蹄折断,马上的骑士应声倒地。“陷马坑!大家小心!”紧随其后的斥候队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斥候小队随即纷纷拉住了坐骑。破空声响起,几支漆黑的铁箭从一侧低矮的灌木丛中射出,直奔斥候小队而去。猝不及防之下,斥候小队的战马纷纷中箭,最外侧的几匹更是哀鸣着重伤倒地。马死了,人却并无大碍。“下马,有埋伏!”刚才发话的队长再一次高声喊道。斥候兵们慌而不乱,纷纷手持盾牌,藏在倒地战马的后面。“放箭!”找好掩体之后的斥候小队在队长的指挥下第一时间将手中的弩箭射了出去。弩箭覆盖了灌木丛大半的范围,等了一会儿后,灌木丛中却不见丝毫的动静,没有反击也没有哀嚎。斥候队长随即举起右手,向着灌木丛打了个手势。随行的队员便小心翼翼的从战马身后走出,猫着腰,缓缓朝灌木丛中摸去。等到斥候小队堪堪靠近灌木丛时,远处的运河上突然飞来一支火箭。“嘭”的一声,灌木丛燃起冲天大火。突起热浪将靠近灌木丛的几名斥候兵掀翻在地。“放箭!”又一轮箭雨射出,火光中除了灌木燃烧的声音外,依旧听不到任何响动。冲天的火焰阻挡了斥候小队的视线,不然他们定能看到不远处的运河上面,正有一艘蒙着黑色帷幔的小船正在迅速却又安静的离去。小船上,两位少年一左一右的摇着船桨。右边的少年略带不满的对身旁的同伴说道:“方洲,刚才干嘛不直接射人?”方洲笑了笑,漆黑的夜中,皎洁的月光洒在少年脸上,非常的好看。“干嘛要射人?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挡他们片刻,把马射伤了不就行了。”右侧的同伴显然没有被说服,蹙着眉头说道:“人没死会有风险的。”“能有什么风险?灌木丛里的那几具弩箭都是从叛军手里抢来的,布置机关的工具都是易燃物,就算大火烧不干净,被他们捡了去,也不可能查到我们头上来的。”“大哥说过,怀疑,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够了!王忠嗣不是笨蛋,一旦让他察觉到还有第三方势力存在,我们就有暴露的可能。”“哎呦,我说崔峦,你能别老是疑神疑鬼行吗?”方洲不耐烦的看向同伴,念叨道:“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杀人,杀性怎么那么大啊!”“大哥说过,只有死人才最安全!”崔峦反驳道。“大哥说过,大哥说过,大哥还说过要与人为善呢!人家那又不是敌人,别老是一天到晚的喊打喊杀的,小小年纪,成天那么大的杀性,以后找得到老婆吗?”方洲老气横秋的训道。“切!”崔峦双眼一翻,没好气的说道:“难道都跟你一样,学了那么好的射术,每回都不对准要害,我们这帮兄弟里面估计就你一人手里没见过血吧!”“不对!”说到这,崔峦似乎想到了什么,歪着脑袋盯着方洲问道:“你该不会是晕血吧?”“切!怎么……怎么可能!开玩笑嘛!”方洲挺直了身子,声调拔高。样子怎么看都带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哦……我明白了!怪不得当初大家伙选兵器的时候,你只选了弓箭一样,每一次排练队形的时候你死活不肯当狼芜手和长矛手,整天拿着盾牌和短刀在躲在队伍后面。好啊……”崔峦笑了起来,笑的有些阴险,带着识破他人**的得意。“你……你别瞎……乱说啊!”“瞎说”和“乱说”,这两个词语带着截然不同的意思,支支吾吾的方洲显然已经默认了同伴的猜测。“嘿嘿嘿嘿,想我不告诉别人,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崔峦奸笑道。“哥……崔哥,您有啥条件,小弟一定照办!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别人啊!”方洲瞬间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嗯……看你这么有诚意,崔哥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崔峦缓缓点头。方洲听了,大松口气。“不过,大哥那里,我肯定不会隐瞒的!”“啊?”……运河上的小船越行越远,灌木丛中浇的乃是少年们特制的火油,燃烧时间极长。斥候队长显然已经没有等下去的耐心了,唤过几名斥候吩咐道:“你们几个等在这里,火灭了之后,进去搜寻一番。”“其余人跟我走,去东门!”……扬州西门外,城墙上的大火依旧凶猛。攻城的官军早已撤了回来,王忠嗣此刻正站在一里外的扬州外城墙上,望着火光弥漫的扬州城,默然不语。“报!”前去东门的斥候队长终于赶了回来。“说!”王忠嗣转过身来,沉声道。“禀大帅,东门外的阵地上空无一人!”斥候队长如实汇报着。原本王忠嗣的反应就比叛军慢了一步,这支前往东门的斥候小队又在途中被莫名其妙的攻击阻挡了一阵子。等到斥候小队赶到东门外时,叛军最后一批水师战船也早已离开了东门码头。“没人?”王忠嗣这句话中已带上了一丝怒火。斥候队长被大帅散发出来的威势一惊,额头上溢出点点冷汗。“报……报告大帅!小的在东门码头上发现了一些痕迹,应该是大量人马活动的痕迹!”“码头?”王忠嗣听完后一愣,转而急声对一旁的韩稚问道:“上一回李伦战败的军报中是不是提到过叛军的水师?”韩稚略一沉思,随即点头道:“不错!的确提到过叛军有水师!”其实倒也不能怪王忠嗣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竟连叛军水师的存在都不曾重视。这年头的大唐,从来就没有重视过水军。大唐是马上得来的天下,远征西域、北伐草原,靠的都是无敌的大唐铁骑。而自从唐初李靖平定南方之后,南方大地上便少有战事,水军更只是个摆设。整个大唐南方也只保留了升州这么一支成建制的水师,可由于朝廷对升州一贯的压制,升州水师的实力每况日下,到了今日,水手不过千人,战船不过百艘,且大多年久失修。整个大唐,无论是兵部还是将领,几乎完全淡忘了水师这个军种的存在。在众将的心中,水师不过就是用来运送粮草辎重的勤杂兵,哪来的什么战斗力啊?若没有海贸的兴起,只怕洪州船厂也无法有今日的盛况。王忠嗣当初得到的军报乃是兵部发来的,兵部的战报本就语焉不详,王忠嗣能够记住其中惊鸿一瞥的叛军水师,已属不易了。内卫那里倒是有一份详细些的,虽然也没有着重强调叛军水师的力量,但好歹提到了水师在当日一战中出现的时机。本来若是凭借这些,王忠嗣这个沙场宿将是可以觉察出一些叛军水师情况的,也定然能对叛军水师多一份防备。然而当初李隆基在下诏书的时候压根就忘了让内卫去协助王忠嗣,出于帝王的谨慎,本身就有嫌隙的王忠嗣显然无法接触到内卫。而李伦战败的时候,其他的平叛部队压根还没赶到山阳县,王忠嗣也无法从这些人口中得到情报。收拢的几千溃兵虽然也曾提到过叛军水师的存在,然而在这帮溃兵口中,叛军的水师力量竟是那般的强大,强大到能够左右战场的格局。为此,审讯叛军的将领只把这些供词当做溃兵推脱责任的借口,并没有给予相对的重视。等到韩稚拿到供词时,本就有“水师不行”这样先入为主的想法,又加上审讯将领的一番润色筛选,韩稚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才是有鬼呢。“抱歉!大帅,我……”韩稚也意识到了问题,遂赶忙躬身道歉。“唉……”王忠嗣无奈摇头,回道:“怪不了你!我事先也没想到叛军竟会从水上撤离……”“传令下去,命令升州水师立即出动,沿大江搜寻叛军踪迹。另外派出一支骑兵,沿着运河一路向北搜寻。然后,派传讯兵入长安向朝廷汇报扬州战情吧!”此刻,泉州发生的事还没有传到扬州来,王忠嗣也不知道叛军撤离扬州之后会驾船逃向何处。沿着运河向北、向南都有可能。若是向南,无非就是沿着大江东去或是西进;若是向北进入黄河,那么河北、中原一带都会有危险,甚至都城长安……“升州水师?”韩稚忽然想起件事来,于是提醒道:“大帅,升州水师好像现在归升州制置使管辖。”“老子管他归谁!立刻去传令!”王忠嗣急道。虽然王忠嗣已然焦怒,然而身为幕僚,韩稚有必要提醒道:“大帅,升州制置大使乃是徐相的学生。”“嗯?”王忠嗣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守住升州城的少年人?”“不错!”韩稚点头道。“你想说什么?”王忠嗣反问道。“大帅,这个人恐怕大帅难以调动啊!”韩稚斟酌片刻,面露苦涩,无奈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