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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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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场队就设在三面环老桦树林子杉木贮木场的后院。邓猴子有他的小九九,要反傀儡。他从现有看门护院的十来个人里挑了两个精明点儿的使唤,剩下半拉不裉的准备护场队人招齐了后就全部辞退。他以前在商会是用嘴说话,这往后是要用枪来说话,打造个个儿的营盘。所以,他要招的人,得完全听命于他,你山田想插手也难了。邓猴子挑选的这两个人,三十来岁,光棍儿,都是关内梁山人。一个叫胡来;一个叫谭蛋儿。邓猴子为啥挑了这两个人呢?这两个人,天生就调皮蛤蛋,属于那种泼皮无赖,说打就捞的手。还都会些拳脚,打打杀杀不要命的主。在贮木场这一片是出了名的坏种,跟吉星这帮扛蘑菇头脚行的人很是合不来。另外最重要一条,这两人杉木一点儿都看不上眼,不得烟抽。邓猴子能调教得了吗?杉木可告诫过他。邓猴子拂尔一笑,对杉木说:“我要用的就是他俩这点生性八道的。烟不出火不进的,那没发用?只要他俩听话,有点儿小小不然出格的事儿,也就不去管它,随它去。”杉木笑说:“你这个猴子,鬼心眼儿就是多,随你吧!”

    邓猴子还为护场队队员设计了统一服装。一身的青布便衣青布鞋,没沿儿的青布帽儿,宽黑皮腰带。每人一支毛瑟长锚匣枪,二十发子弹。战时还有一杆三八大盖两枚一磕就冒烟的手雷。冬天还有一身青布羊皮大氅、狗皮帽子、毡靴。邓猴子让胡来找来韩裁缝,限期完成。

    山田又一排配一挺碎嘴子,还有一门小钢炮。

    邓猴子看着这些先进武器,脸上开了花。心说:山田这老小子哪来的这么大神通,武器说弄就弄来了,这是早有准备啊!

    “我这辈子老了老了,还弄上这玩意了,想都想不到啊!”邓猴子对山田说:“你这教官,得好好训训,要不抓紧蹦子白瞎这玩意儿了?”

    “邓总办,你放心。这些玩意儿,我在经商前在日本士官学校都学过,一捅咕就会。”山田擦着碎嘴子枪身的油,“难就难在打准上,那得练。”山田拿起一支小匣子说:“来邓总办,这支勃朗宁,你拿着防身。”

    “我也不会用,拿那玩意儿干啥?”

    “总办不拿枪,那不等于老鹞子没长喙吗?那可不行,我教你。”

    “我一看这玩意儿就打怵,一听枪响就腿软,一见血就麻爪儿。不行我?”

    “我亮一手,你就好了。”山田说着,枪一举,“叭”的一声,站在房脊上的一只家雀儿,应声顺着房盖坡甩着血花就轱辘下来掉到邓猴子脚面上,血糊拉的。吓得邓猴子一堆缩,抬脚一甩,甩到胡来身上。胡来糊拉住,拎在手里一瞅,“妈呀哎哟,好枪法。一枪打碎了家雀儿脑壳,管剩脖梃了。”邓猴子一惊倒是一惊,更惊的是山田的真实身份,引起邓猴子的怀疑,莫非……“山田君,你个买卖人,这一手着实叫我吓了一跳?铁杵磨成针,你这打枪功夫,不是一日一蹴而就的呀?惊叹!佩服!简直杆了……我也得学学,不当门外汉。”山田“友西”的拍着邓猴子的肩膀,“邓总办,不要怀疑我商人身份,那很危险!你,原先嗜烟如命。可,笆篱子一蹲,不也把大烟戒了吗?你玩枪的不会打枪,岂可服众?人,是逼出来的。你就想随时有人要杀死你,你想保命,那枪就是你的那条命,你还不学吗?”邓猴子从山田手里接过手枪,看看,瞅瞅,一笑说:“杨排风拿烧火棍上阵,我也不能拎这文明棍……啊,我也卖卖老,比量比量。我不比山田君,飞枪打雀儿。胡来、谭蛋,拿那板儿竖个耙子,我打那总打着了吧!”耙子竖好了,邓猴子眯眯左眼,拿右眼瞄了半天,“哐”放了一枪,木板儿还是木板儿,没打上。邓猴子不服的,拿猴眼对着冒烟的枪口看着,“这……”山田大叫着,“邓桑,枪口不能……”把邓猴子冲着他个个儿脸的枪摁下,“这枪发邪,万一走火,你不想活了?”邓猴子骟骟的对山田惨惨地一笑,“我寻思是不是枪子儿卡在枪管嗓子眼儿里了……”山田嗤溜声,诡秘笑着说:“我看你是烂泥扶不上墙了。得,能会打就行了,防个身。邓桑,你还怀疑我这教官的能力吗?”邓猴子晃着手说:“我哪怀疑了,你就是个商人。纯纯正正的日本侨商!”山田两手拍着邓猴子两肩头,哈哈大笑说:“友西!我听说殷明喜听咱们成立了护场队,商会的商团,又招募了三十人。配备的那老枪啊,就跟烧火棍,敢跟咱们对抗,那是个个儿白白找死?”邓猴子横眼说:“殷明喜,我跟你不共戴天!”

    邓猴子对来应征的人,亲自一一过筛子,祖宗三代询问得六门到底,臭溜够,赶挑姑爷寻媳妇,就差没算卦批八字了。

    这天,看了告示,陆陆续续地来了十多个人。邓猴子与杉木和山田挑了六个人。有两个高句丽人,会说几句日本话,山田试了试,很满意。还有两个是琉球人,杉木没打锛儿的就留下了。有两个一个叫汪海一个区寒的,邓猴子相中了。汪海看上二十**岁的样子。人高马大的,倒也一表人材。这人最叫邓猴子看上的是有一手好枪法,跟山田比试两下子,不差上下,也是百步穿杨的高手。山田怀疑汪海是跟前哪个绺子的胡子,想打进护场队作‘插签’的。晃着头发问。汪海一点儿不打怵,如实说:“我是牤牛山人,父母早亡,一个打小讨饭吃百家。后来王二麻子起绺子,我就上山当了胡子。后来起了歹心,祸祸了‘红票’,违反了山规,挨了二十板子,叫大当家的撵下了山。这也是大当家的仁慈,念我多次为山寨立过功,才法外开恩,免了‘挂蜡(冻死)’,保住了性命。我无处落脚,就干些蟊贼勾当,流浪到此地。后听镇上人说,这噶达招看家护院人手,碰碰运气,就来了。你们要留呢,咱们是缘分。不留呢,我就走人。胡子我是不想干,太憋人。一个大老爷,谁晚上硬挺啊?和尚也是能忍,大太监李连英还弄个小媳妇蹭苞米茬茬呢是不?”邓猴子呵呵的,就看好汪海这枪法。用人之计,哪找这现成的人材去呀?至于胡子嘛,随是一家片面之言,人家敢于成认说出来,说明这人倒是挺光明磊落的实成人。调教好了,当个排长啥的还是够块料,也是一个臂膀。嗯,委以大任,不能太草率了。这得像熬大骨头汤用文火慢慢的熬,熬到骨酥见到骨头渣子,再委任也不迟。

    “山田君,汪海如是说,没避讳,用人之计,咱们就留下吧!”

    “邓桑,你是总办,你说了算。”

    “汪海,你留下了。吃喝不用管,一个月两块大洋零花。你先协助山田教官训练。好好干,没你亏吃?不过,咱护场队不比道上,也有清规戒律,讲义气也得服从,要效忠。你那点儿老头鱼嗜好呢,河豚有毒又诱惑,镇上有都是姐儿,花钱就逛,憋不死你?”

    “呵呵,憋不着,我干了。”

    “瞅你那点儿揍性!”邓猴子笑骂着汪海,又问:“区寒,你也说说,啥情况?”

    “俺有啥情况,就这一堆一块,你、你不瞅见了吗?”区寒苶嘎地显得有些口吃地说:“俺二十五,关里山东枣庄的。家是啥啥人都没有了。那年得瘟疫,嘎嘣嘎嘣都死绝了。俺十五岁下煤窑推轱辘马子,十六挖煤背过大筐。后来、后来扒火车,蹲了两年大牢。那罪遭的啊没发说了,就像到阴曹地府似的,死过多少回了。再后来,逃荒。一路打零工,要饭才来这噶达。镇上布告前呼了很多人,俺就随大溜儿跟来了,讨口吃食。你瞅俺瘦筋疙拉的,会的本事,穿房越脊,爬树上高,飞檐走壁,扒火车时练的。人称,飞人!啥情况,就这情况?”

    “那两丈多高的大杨树,你能爬?”

    “算个屁事,老子爬一个你看看?”

    区寒噔噔行跑如飞,“噌”两脚搭上树干,两手一搂,“噌噌”眨眼之间就钻到树枝里不见了。“噌”燕子离巢,展开双臂,人已站在一丈多远的草房房脊上。又一个空翻,人落在地上。单腿跪地一抱拳,“献丑了!”杉木惊呆眼地愣了。山田惊诧得嘴张的掉了下巴挂钩。邓猴子更是看花了眼。

    奇才,收了。

    汪海何许人也。牤牛山王二麻子绺子上的一个小掌包,是吉德叫冬至通过红杏,找王二麻子帮忙,打的暗线。

    区寒又何许人也。曲老三绺子上收的杂耍“练家”,作了卧底。

    护场队的人,很快就招齐,训练了。

    邓猴子向杉木、山田讨情,他那俩宝贝儿子也进了护场队。

    “哈哈真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邓猴子两损儿子也凑秧子弄护场队挎洋枪了。”殷明喜从古董架祖母绿的托盘上,拿下头天刚从一个走街玉器匠手里买来的,辽代和田子料雕的护佛神也叫大鹏展翅鸟的迦喽罗,把玩着对吉德说:“看来这个护场队来头不小啊!杉木出钱,山田弄枪,邓猴子当总管。邓猴子这个倭奴,还是个戴绿帽子的主。啥护场队,狗屁!偷天换日,瞒天过海,糊弄谁呀,扯鬼!”

    “大舅,俺看呐,咱那商团管增人拿烧火棍恐怕不行,得该换枪换炮了。”吉德饯言说:“人吧,也该整治整治了。抽大烟的抽大烟,逛瓦子的逛瓦子,风一吹都能倒喽!依俺的意思,改编商团,现有三十岁以上的团丁给些安家费全部清理辞退。重新定个章程,商团改巡察队,由商会会长一人执掌,防止政出多门,疏于管理。统一号令,统一着装,精锐强干,商会巡察队六十人,视情况增减。这样才能和邓猴子的护场队相匹敌。事不益迟,要抓紧办。俺看叫彪九当把总,楞头青当队长,草爬子当队副。”

    “就按你说的办。”殷明喜沉思半晌,最后下了决心,坚决地说:“我再找彪九和老转轴子几个会董商量商量,最后敲定。买枪的事儿,你出面,再找找那老毛子涅尔金斯基,看有没有辙?”

    “三弟呀,还馇咕啥,就按大少爷说的,重新组建商会巡察队,就听命于你会长的,谁也别插手?”二掌柜拍着手说:“瞅咱这商团都啥样子了,养了一群废物不说,哪个会董都能指派团丁干这干那的。就老转轴子,把团丁当成他家的下人了,端屎端尿的。当初你改组商团,才好了几天?就按大德子说的办。这商会巡察队,可得抓紧喽!这睡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身边又多了一只狼,这回俺看得打狼了?那邓猴子啥玩意儿,杉木这么干,明显是冲着咱们来的。那个叫山田的,俺瞅着就不是啥好东西?俺有意接触他几次,啥侨商啊,净说些外行话,啥******商人哪?俺瞧着这山田,会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啥护场队,不会也是小日本下的啥底钩吧?这可就恐怖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当人家菜板子上的羔羊,得早抵防啊?要不到时候冷手抓热馒头,手忙脚乱,那就抓瞎了?黑龙镇商家,可要遭大殃啦!就邓猴子得势了,一个人就够咱弹弄的,能轻饶咱们?积怨太深了。就邓猴子他入大狱的事儿,就记在咱们身上了。他现在不说,装在心里,那就是结了大疙瘩。一旦时机成熟,就会刀出鞘儿箭上弦,蓄势而发,杀而后快!咱们想微笑,人家呲着牙等着呢?咱们宁可筷子抹大酱干撸,也不能叫他们欺负住?大少爷说的,俺举双手带上两脚丫子赞成。商家哪个秃噜舌儿,俺去搧他嘴巴子?其实,那次几个团丁哗变,携枪逃跑,就该痛下决心改组了。”

    黑龙镇商团改组成巡察队后,人精马良,鸟枪换炮,队纪大大改观。

    码头西,杉木贮木场里山田按正统兵法展开了训练,一天枪声不断,嗨嗨的喊杀声不绝于耳。彪九也较劲的在江码头东拉开场子,不分刮风下雨,按上山打围的招数训练,爬卧滚打,借用地形训练各种枪法。队员们的素质和枪法提高很快,不说百步穿杨吧,也能打个**不离十。彪九请来商家掌柜观摩,掌柜们各个大加赞赏,都竖起了大拇指。彪九又别出新彩,拉上人马,到东下坎儿大草甸子围猎,打不老少鹿狍兽禽,在商团里支上大锅,炖了几锅肉,请殷明喜等掌柜搓了一顿,感谢对商会巡察队的支持。马六子带于小以检查卫生为名,也来凑热闹,卡酒喝。彪九半开玩笑的表示,只要不欠饷银,准保商家门店不遭匪抢运货不遭匪劫。

    姜尚文团长带警卫连到黑龙县境内的双龙河、烂泥沟、石头河子、驼腰子、孟家岗等金矿打击抢匪顺路回家省亲,吉德戳咕小鱼儿出面,管她二哥给巡察队讨要两挺碎嘴子。姜尚文这天拽上郝忠队长,带着两挺从队伍上抽调下来的碎嘴子,乐呵呵地也来了。吉德一见面,就开这位二大舅子的玩笑,“二哥,你这真是雪中送炭呐!是不是你那宝贝妹子又给你掉小脸子了,还是刮鼻子了,这么痛快?”姜尚文笑嘻嘻的摸摸带个小疤的高鼻梁子,又指点吉德,“你呀,戳咕小鱼儿割我的肉啊?这丫崽子打小就顽皮的好玩,四岁那年,她说我鼻梁太高了,要给我修理修理。我就逗她,那就给二哥修理修理吧!嗬,好家伙,拿锥子真当针(真)了,拿了个小刀,上来就唬里唬嗤地拉了一刀。我当时妈呀叫一声,一摸都出血了。我妈忙跑过来搽上点儿粉,止住了血。这不落下个永久的小刀疤。你说,这丫崽子皮子不皮子,她站一旁还拍两小手大笑呢。我气的吓唬她。她还犟嘴说,不愿她。是我叫她修理的。哈哈……”吉德乐得大笑着说:“二哥,你还得谢谢小鱼儿,她要不手下留情,把你鼻子拉掉了,你现在就只剩下两漏眼儿,那可成了怪物了?”姜尚文无不感慨地说:“这就是兄妹情吧!我这妹子可是娇生惯养,长的又好,聪明伶俐又调皮又懂事儿。我爹我妈老来得女,乐得整天合不拢嘴,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谁要夸他老姑娘几句,他还拿钱赏人家几吊呢。小鱼儿,那可真是我家掌上明珠啊!妹夫,你是我妹子慧眼独具,独独相中你的,你可得识珠明惠呀!”吉德逗着说:“豆包也是干粮,桔梗也当人参,有你这挎匣子的舅哥老夫子,不管子贡、颜回,俺敢不拿豆腐当黏糕吃啊?”姜尚文笑着推下吉德,“你个小黄县,皮拉嘎唧!”

    吉德又陪姜尚文在巡察队各处转了一圈,姜尚文说:“我听说邓猴子那个打着护场队的招牌,也整得有声有色。听说请的是日本商人山田当教官,采用日本训练士官的方式训练那些兵丁。这日本人插手这里头,这就耐人寻味了。我瞅着,这不是啥好事儿?就那山田身份,都叫人怀疑是不是商人,你们得防着点儿。这日本在鸭绿江边境一带集结了上师团的兵力,关东军又在东北四处安插眼线,居心叵测啊!大帅纵容日本人,悔之晚矣,反被狼掏了?少帅呢,明知个个儿肚子里埋藏着呲牙咧嘴的虎狼,还是架不住蒋介石的忽悠,叫光头抻拉着脖子押到关里的战车上去骨肉残杀。这东北军虽在奉天北大营、东山咀子东大营有些个,吉林城、宽城子还有些,也有十五六万,可兵力分散,小日本划根火柴,火就燎泡后院着火,很危险啊!我这个团这回调防,在哈尔滨外围双城堡一带布防,冲的就是中东路。我估摸,就少帅那脾性,国恨家仇,这跟小日本早晚有一拼。这个护场队,如果要有蓄谋不轨,你不用怕,叫郝忠端了它?”吉德说:“嗯哪!邓猴子那护场队,我已安插了内线,打进了护场队,一有风吹草动,咱这巡察队也不是吃素的。再说,还有曲老三绺子呢。曲老三对邓猴子在他嘴里塞大盐粒子,老就觉得又咸又硌牙了。”姜尚文抿下嘴说:“嗬,看不出来,你个吉老大还真有两下子,邓猴子肚子里安孙猴子,那铁扇公主还不闹肚子,牛魔王还不白瞪眼儿呀?呵呵,我说我妹子咋看上你了呢?”

    姜尚文和郝忠喝了杯酒,吉德送走后,带着几分酒气在街上闲逛上了。走到毛三小馆子前时,他瞅见七巧猫倚在门框上向他招手。吉德左右瞅瞅,急走几步,就随七巧猫进屋坐下。七巧猫说:“我已在这儿等你半天了。你那二舅哥走了吗?”吉德个个儿倒了杯酒喝了下去,抹了下嘴巴子,向邻桌瞅瞅,说:“走了。回姜家圩子了。这下子巡察队可是抖起来了,如虎添翼。”七巧猫咧开怀,拿大褂襟擦了擦胸上的汗渍,又给吉德斟上酒,两人碰下眼神,干了。七巧猫凑近吉德说:“大当家的叫我告诉你,护场队有咱‘插签’的。”吉德掏出老炮台,递给七巧猫一根儿,两人抽着,吉德问:“邓猴子没看出来?”七巧猫说:“看出来?邓猴子眼仁算穿稀了,还叫他当了小队长了。”吉德说:“是吗。这回邓猴子不是眼睛穿稀了,是咱们在他眼珠子上削了钉子喽!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咱的眼睛喽!”七巧猫说:“还有呢,曲大当家的也没落空。你是不也叫邓猴子坐绞锥了?”吉德不置可否地一笑,“玩玩!见笑了。”七巧猫说:“你鸡蛋包狗毛,装啥狗蛋!我不问,你还纸包火啊?”吉德说:“哪有啊!俺是怕梅花鹿犄角被割茸,你还不笑话我呀?人家不大姑娘偷汉子,头一回嘛!”七巧猫狡诈地说:“你能来这一手,咸菜疙瘩那点儿事儿,邓猴子不会儿也在你们那巡察队里安上眼哨子啊?”吉德摇头摆手地说:“不会。你放心吧!俺大舅早防邓猴子插一手了?咱巡察队招的那些人,都是有铺保有村公所保双簧锁的铁保,知根儿又知蔓的知底儿。俺大舅拿二两棉花都纺了又纺,连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是谁,都一清二楚。都是地少人多穷人家人,不会出差的。姑苏面馆的燠灶面,揉透透的,没结疤,顺滑着呢。”七巧猫说:“我怕咱们狼屁后插狈橛子,人家邓猴子再在咱屁后刷糨子,那可叫操蛋了呢?驯鹿吃苔藓,那我就放心了。哎老弟,还有件事儿。金螳螂找过邓猴子,可不知他们谈些啥。我估摸着,穿山甲怕因为三姨太凤儿的事儿,和邓猴子结怨,想把凤儿的事儿说开喽,拉拢邓猴子。就昨儿,邓猴子拿一万块的银票到福泰恒钱庄兑的现洋,又存在了福泰恒。这金螳螂前脚走,邓猴子就来了这么大数目的钱,不是干戈化玉帛是啥?这邓猴子收了穿山甲的钱,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打一万的牌,邓猴子和了。”吉德说:“邓猴子多老鬼呀!这是麻秆儿打狼,两头害怕的事儿。邓猴子怕凤儿戳咕刘三虎,再报杀父母的前仇。既然刘三虎派金螳螂上门致歉,又拿一万块大礼作为服慰,邓猴子不站在小兔胆儿上吃馅饼了吗?刘三虎呢,可能念原先跟邓猴子处的比较哥们,抢劫霸占了人家邓猴子的小老婆,朋友妻不可欺嘛,怕江湖上骂刘三虎不仁不义。另一个看邓猴子借尸还魂又成了气候,有用得着的地方,不愿结梁子,在王大当家和曲大当家夹缝里安个钉子,也不失长远之计考虑?”七巧猫说:“老弟这一馇咕,就合上牙了。邓猴子这个楔子还没咋醢,不知往哪歪歪,先以蛤蟆欻蚊子以静观动,放在那儿。王大当家的想把刘三虎安插在偏脸子咱这噶达的这颗钉子拔喽,免得跟邓猴子串通一气,联手算计咱们?”吉德说:“还有这事儿?那好,有啥事儿咱再勾通。俺先走一步,你个个儿慢慢咂巴吧!”吉德说着,随手扔两块大洋在桌子上。七巧猫也没谦让,朝吉德笑了笑。

    拜寿堂设在殷府中堂大屋里。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崔武仿广西百寿岩的百寿图,为贺寿书写的苍劲有力的大大的寿字,高悬于大堂之上。下方几案上摆着太太殷张氏用两袋雪花白面亲手蒸的八刃锅大小的大寿桃,栩栩如生。巳时巳正,鼓乐齐鸣,鞭炮响起,老寿星殷明喜和殷张氏穿着红寿衣服,端坐在寿字前的椅上,吉德跪在前头,率众兄弟妯娌姐妹翁婿向殷明喜拜五十大寿,“祝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然后,又齐刷刷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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