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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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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按事先安排等牛二嘛,这能怨上我吗?”土狗子争辩着说:“我这也不是肚子疼埋怨灶王爷,瞅烧这样儿,我这不是心疼吗?”

    “你俩双棒儿别犟犟了,这都怨我安排的太死,没虑虑这里的变化。”吉德把驳壳枪插进腰带上,“土狗子,撤轧板儿,换上仓库里预备那套新的。把墙火燎的黑灰拿水刷干净,洗个冷水澡。啊,门柱、门楼、牌匾也擦洗干净。灯笼,咱就卖这玩意儿的,弄四个挂上,别耽误明儿初一的秧歌会。哈哈,这一扎咕,倒比前亮堂了。土拨鼠和白金你俩快去警察署报案。就说咱们正在吃年夜饭,赶上有贼人放心烧铺子。抓了八个,叫署里来人勘察,押走人犯审理。”俩人去了。

    松木四人叫牛二和彪九等一伙人咬上了。松木气急败坏的亮出家伙,且战且退。彪九怕伤着伙计,叫住牛二,“松木这几人交给我,你带伙计回去,别伤着。”牛二答应着喊住伙计,后悔地说:“妈的,就晚了那一小会儿。嗨,还是烧了铺面。”彪九安慰着说:“哪找后悔药去?没大闪失,不错了。”

    “啾啾!”

    彪九看牛二带人走了,叫团丁散开追松木。

    突然,四个黑龙驹黑煞人的蒙面人,闪电的擦贴在道旁墙根儿松木几个人身旁而过,“我们是江上绺子的人,路见不平了!”枪响马过,撂倒三个。松木胳膊挨了一枪,仓皇失措,撞在一旁大柳树上,跌进壕沟里。

    彪九和团丁冲着要生擒松木,突然从日本街里冲出几个也是蒙面的人,一排子弹打过来,彪九等人卧倒还击。一个蒙面人就地一滚,滚到松木跟前,捞起松木,顺壕沟向日本街里跑去。几个蒙面人且战且退,也退进了日本街里。彪九带团丁撵到日本街,不宽不长的街巷,除了商铺几盏叫老北风吹歪歪摇晃着的白色角瓜灯笼外,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这三十夜晚,人们不仅在炮竹声中享受到过年的喜悦,煞后同时也享受了枪声的恐惧和惊扰。

    受惊扰的百姓以为又闹胡子了,不敢伸头的关门闭户吹灭了三十该亮一宿的长明灯,在黑暗中,对着万(字)炕上供的祖宗板儿,听着小孩梦呓守着岁,盼着天明。

    镇长崔武,就着热气腾腾的酸菜饺子和崔太太喝了两盅。吃完了年夜饭,崔太太哄着两淘小子在南炕欻嘎拉哈,崔武倚在北炕行李卷上就着放在北窗台叫窗缝风吹得一闪一晃的煤油灯,看着古书《左传》。突然耳朵一栽楞,伴着老北风呼呼吹在窗户纸上爆豆响声,崔武扫下南炕玩得高兴的崔太太和孩子,“哼,这不像炮仗响啊?”放下书,两胳膊肘儿一拐,斜着身子就委到北窗根儿细听,“……枪声!”崔太太听到崔武说话,停下手,看到崔武支着耳朵在听啥动静,崔太太似乎也听到了,“大惊小怪的,还有人放炮仗呗!”崔武吱溜下炕,“你啥耳朵呀?枪声!”崔武提溜上礼服呢棉鞋系好鞋带,从西墙摘下毫绒猱头皮帽戴在头上,崔太太也早下炕摘下羊皮大氅帮崔武穿上,“这枪炮的,准是哪伙胡子赶滥,你出去多危险哪?不有郝忠的保安队和马六子的警察吗,你个光杆儿镇长拿两拳头当个啥用啊?听我的,别出去了。”崔武说:“咋跟老娘们学的也娘们家家的呢?拿出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干爷们的政。”崔太太拧不过崔武,跟着到了外屋,捞过烧火棍,“拿着。路滑拄拄。见狗打打。”崔武一笑说你呀,拿了烧火棍,推门出去,崔太太跟着叮嘱着,关好院门。

    崔武出了胡同,上了西北二道街,枪声已停了。他从西北二道街拐上西南北二道街,直奔东西大街的镇府。走到镇府大门口前,正赶上轮值的书吏水蛇腰,缩头缩脑地从角门探头张望,“哎呀妈呀是镇长啊!亏我熟悉你身影,要不一准吓尿汤了?我这冷丁一下子,都吓一脑瓜子白了毛!”崔武拄着烧火棍问:“哪响的枪,有人报信儿吗?”水蛇腰迈出角门,门房也跟了出来,“像似殷氏皮货行方向。打了一阵子,这又没动静,消停了。胡子打劫吧?”崔武犯着猜疑,“胡子……专打劫殷氏皮货行?这……”

    “叭!”

    一声清脆的枪响,又一次划破夜空。

    这枪就是彪九打向松木一伙人的那一枪。

    崔武往东头大街望去,就见火苗一呼一呼的,撺儿的老高。

    “德增盛!德增盛!”

    “叭叭叭!”

    枪声响成一片。

    “书吏,快给郝忠、马六子打电话。咋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了,扒沙下蛋还早呢?我去看看。”崔武迈腿就走,水蛇腰两手拍着大腿哎呀,“镇长、镇长,你不能去,枪子儿不长眼啊?”崔武不顾水蛇腰好心哀求的规劝,坚定地迎着枪声走去。他生气个个儿真的成了瞎子聋子,一个兔大人也不来通个气儿。

    崔武赶到德增盛,看吉德正和人忙着收拾残局,当头就问:“谁干的?”吉德说:“东洋浪人!”崔武“嚄”了声,“东洋浪人?”吉德说:“这是一起事先策划好的阴谋。针对的是殷氏皮货行和德增盛。好在俺和大舅事先觉了警,下了底钩儿,两家铺子才幸免毁于一炬?这要真着了起来,老北风一刮,半拉黑龙镇就一片火海,救都没救,那可就惨了?”崔武听了毛骨悚然,“这东洋浪人太歹毒了!”吉德凑近崔武说:“浪人只是一杆枪,幕后是杉木一郎!”崔武一横吉德,“他?”吉德盯着崔武重重的点下头,又说:“据仇九说,马六子今晚黑儿去了美枝子浴汤,现在还在。”

    “报告!”郝忠喷着酒气从马上跳下来,“骑兵排前来报到,听从镇长命令。”

    “郝忠郝忠啊,我不叫人打电话你还装聋作哑是吧?”崔武严厉地对郝忠说:“这头拨枪响,你干啥呢?”

    “报告!我和兵士正吃年夜饺子,太喧闹,没听见。”

    “城门有啥动静?”

    “报告!大门紧闭,戒备森严,就一只兔子也别想进来。东城门外,桦树林里,有冷云雾气缭绕,疑似有人马隐匿。我早已派两个班兄弟监视,至现在还没有动静,按兵不动。”

    “报、报告郝队长。”大男孩儿和傻大个,嘴冻瓢瓢了的,带两个班大兵从东城门跑来,“桦树林疑兵己撤走。是王福的马队,有三十多人。”

    “大少爷,这是咋回事儿?”崔武怀疑的问吉德,“胡子想打劫黑龙镇吗?”

    “有这可能。”吉德顺蔓摘花,否认和王福队有啥瓜葛,“听说昨晚黑儿里,有人打劫日本街,杉木叫人劫去十万块大洋呢,也没声张。至于是哪伙人干的,杉木讳莫如深,谁知道杉木这里有啥猫腻呀,你说镇长?”

    “哎,我说你大少爷呀,这不是说我这镇长当的傻瓜吗?”

    “那是你说的,俺可没说?”

    “郝队长还等啥呀,打扫战场吧?马后炮!”崔武四下挲摸一下,故弄玄虚,“马六子呢,咋警察一个兔大人都没有呢?”

    “打帮黑就没见一个警察。”吉德也拿花瓶插橛子地说:“放假了吧,你不知道?”

    “我?”崔武语塞地说:“大少爷,你过年吃的枪药啊,咋一个劲儿的冲我来呀?”

    “报告镇长,在日本街附近发现三个日本浪人的‘死倒’。”郝忠跑马回来向崔武报告,“殷氏皮货行后院大门前发现一个日本浪人‘死倒’。”

    “日本浪人‘死倒’?”崔武搂下毫绒猱头帽子,“哎呀这事体可大了!”

    “殷氏皮货行还抓了五个,押在铺子院里,听镇长示下。另外,还有放火的油桶、火把。”

    “俺这抓了八个。”吉德补充说:“也有油桶、火把。镇长,咋处理?”

    “咋处理,送警察署啊咋处理?”崔武火楞了,“我去警察署。”

    “警察署?报案都没人勒,还警察署呢?”土拨鼠和白金从警察署报案正好回来,“镇长,你去也白搭?”

    崔武气哼哼地骂着马六子走开。道上碰上彪九,叫上彪九,一起去了警察署。

    警察署,铁门紧闭,彪九拿脚踹了老半天,看门的警察才咧咧勾勾的从门房里出来,“踹你妈的踹啥呀,报丧啊?”彪九也不客气顶上一句,“报你娘的丧,快开门!”那看门的警察一听遇见吃生米的了,大枪从铁栏杆儿门里就给彪九支上,“你他妈找老道会气呀,我******崩了你兔崽子!”崔武大喊:“叫马六子!”那看门警察也不让份,“你吼啥吼,马六子是你叫的呀?”崔武更高嗓门儿喊道:“我是崔武!”那看门警察抹下眼睛,凑前看看,“哎呀镇长大人哪,这扯的,黑瞎瞎的,我这就开门。”

    “哗啦”大门开了,一个立正敬礼,一个酒嗝。

    “马六子呢?”

    “不知道啊,帮黑儿就走了?”

    “代班的呢?”

    “屋里。都、都、都喝高了,叫不起那咋整这个?”

    崔武推门进屋,一瞅值班的三十几个警察,趴在桌上仰在炕上的东倒西歪,崔武拿脚踹倒一条板凳,吼道:“混蛋!都滚起来!起来!”鼾觉的警察们被惊醒,懒洋洋的抻着懒腰爬了起来,惺忪忪睁开眼,有几个刚要发怒骂人,一瞅是崔武,酒马上吓跑了,互相推推搡搡地站顺溜了。

    “你们谁带班儿?”

    “报告镇长,我,丁小。”

    “日本浪人纵火妄想要烧毁殷氏皮货行和德增盛。”崔武瞅下圆球警察,“马上就有人犯被押送来,你们看管好,蹽了一个,我拿你示问!另外,有四个死倒,再去几个人弄到这儿来。”

    丁小应答着,立马派了八个人去搬‘死倒’。

    “丁小,你负责把马六子找到,立马见我。”

    “是!”

    崔武急着走出警察署,他要马上打电话向唐县长汇报,一分钟都不能耽搁。这个案子太棘手,麻烦就麻烦在有交涉上了。

    杉木沮丧的一巴掌打在捂着烂屁股石川的脸上,反手一手背松木脸上也被掴了一下子。杉木两手掐拳扽扽的,曲着身子“啊啊”乱叫。

    “社长,咱叫人将计就计算计了。”松木绷着扎着毛巾挨枪的胳膊,对杉木说。杉木发疯的喊:“谁呀?谁呀?母螳螂吃公螳螂,你自找的,怨得了人家吗?”石川咧着嘴忍着痛说:“******咋会知道咱的行动呢?”杉木歇斯底里地喊:“你问谁?你问谁呀?一群废物!”美枝子一脸的遇事不惊的样子,“杉木,事情已出,瞒是瞒不往的,得设法补救啊,给领事发电报吧,要不咱们跳进日本海也说不清啊?别的不说,就死人这一项,咱们就担当不起呀?要是日本街那些人知道浪人是咱们指使的,那不炸庙呀?咱们的人被抓,要供出咱们来,千里嗅和吉老大能饶了咱们?到那时,咱们可是四面楚歌了呀?咱们来个恶人先告状,先把领事蒙蔽住,让领事向中国政府施压,把抓的人不审,放了,或许还有救?至于死的人嘛,咱们掏腰包,安抚一下。至于咋处理,那得看领事交渉得咋样儿了?”杉木横瞪着美枝子,“嗯,发电报咋说,万万没料到会是这样儿?多缜密,多周全,千里嗅和吉老大咋就挖好坑有准备了呢?走漏了风声,对,一定是的。咋走漏的呢?吃里爬外……”杉木点着松木、石川和几个死里逃生的浪人,“你?你?你……不可能!”杉木百思不得其解,“就商量咱都说的是日本话,这儿有会日本话的吗?谁?谁?没一个吧!那难道千里嗅和吉德能掐会算,破了我的八卦阵?”

    这里还真得捎上一句,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朴素的哲理又遇见更深奥的哲理,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杉木的判断和分析没错。黑龙镇还真是没有一个中国人会日本话的。听都听不懂,别说会说了?那王福‘插签’的咋在美枝子浴汤打听到的呢?这还得从姜板牙种水稻说起。姜板牙看后屯的高句丽人种水稻吃粳米很眼红,就想请个高句丽人帮忙种水稻,可高句丽人嘎咕,不是玩意儿,不肯帮姜板牙。姜板牙就对管家胡六儿说了。有天,胡六儿领回个东洋人,叫稻田。这人呢,在日本上了几天啥水稻田大学堂,对种水稻很有一套。听说中国东北黑龙镇是个天然大粮仓,很适合种水稻,就随大流来了。可这人有脑袋就十个指头,裤裆就一根杆子挑两灯笼,啥**蛋也没有?来这几年了,就靠帮人种水稻卖零工糊口。这不叫胡六儿打听到了。姜板牙似饥如渴,可逮着了,两下一谈,合拍了。两下谈好,工钱一年五十块大洋,这可是天价了。姜板牙感觉也值,还加了码,增加一垧地水稻,赶上高句丽人的产量,赏五块大洋。这稻田是个学问人,钱不钱的没看太重,就是想有个地儿施展他的抱负,把日本的水稻移植到这高纬度进行试验研究。这冬天了,稻田也猫冬,在日本街闲扯,没事儿就约胡六儿到美枝子浴汤消遣,也是感谢胡六儿几年的关照。闲拉中,就把不经意听到杉木的阴谋跟胡六儿说了。稻田也不是有意这么做,竟任儿说的。这不知道千里嗅是姜板牙的拐弯亲家,吉德是姜板牙姑爷吗,就是告诉胡六儿叫千里嗅和吉老大知道有这么这么的一回事儿,注点儿意。胡六,可当回事儿了,就把这事儿,跟盯上杉木那十万块大洋也在美枝子浴汤的‘插签’七巧猫学说了。胡六为啥没把这大事儿直接告诉姜板牙或吉德呢,反而告诉了七巧猫?这里胡六有个想头,他不想叫姜板牙知道他跟稻田走的很近。另外,自打他叫王福收买出卖过姜板牙后,一直愧疚疚的,没再跟王福联络过。他知道王福冲曲老三的面子,跟吉德处的不错,这回就送王福一个人情,也算报答了姜板牙。

    拐了这么大的弯,杉木上哪知道谁走漏的风啊?就殷明喜和吉德也闷在锅盖底下,发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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