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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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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马并行,吉德问:“你咋会和那四个人碰上的呢?”傻哥哈哈地说:“巧了!我和大熊不是最要好嘛,这个你知道的呀?”吉德说:“俺知道!大熊弄那小娘们,叫、叫秋芬……”傻哥说:“啊秋芬哪,过着呢。揣上了,都快显怀了,就不知道爹是谁?那一顿,唉,说不准谁是爹呀?管他呢,那两个损犊子玩意儿也鳖咕了,没人再抢爹当了,死头的,还不就得管大熊叫爹呀?大熊也不再乎谁谁的,两和水揍的两和面,只要有老婆焐被窝,啥饽饽带眼儿,都是窝窝头。”吉德又问:“傻嫂跟孩子都好吧?”傻哥说:“没地说,好着呢!啊,你那俩兄弟呢,咋没一起来呀?”吉德说:“到了黑龙镇,找到俺大舅,一个在铺子里帮俺大舅料理生意,一个跟俺大舅也进山了。俺呢,耍单崩,跟俺的几个拿命换的兄弟捣腾个小买卖,挣俩铜镚儿。这是返回的第一趟生意,就遇上麻达山这挡事儿,还叫你赶上了,真是缘分。”傻哥说:“也是巧了。我跟大熊在家合计,咱那周边狐狸啥的山牲口打的都不敢着边了,就寻思到香獐子沟这旮子人迹罕见的老山老林里转悠转悠。咱听说今年这一大噶达,香獐子齉沛的多。这旮子山高陡峭,林子密实,针阔林搅混在一起,最喜香獐子胃口了。那香獐子长的不大,比刚下的马驹差不离,喜欢打单儿崩,不合群。早晚觅食儿,白天猫起来呼呼睡大觉。那玩意儿轻快灵巧,可能跳跃了,一蹦能蹦出十拉尺远近。还贼性,耳尖眼尖的,不好逮不好打的。通常咱都用洋炮轰,挖陷阱,绳子套。会弓箭的鞑子啥的,就用箭射。反正啥法都有,不管黑猫花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这香獐子啊,十来月到来年二三月份,发情交配,十一月跟十二月最蝎虎,赶上咱那大熊了,没时拉晌的。这时的麝香最浓厚,品质也最好。揣崽儿半年来的,五、六月份下崽儿。一窝儿下一到三个崽儿。长到一岁半,就长大了。这麝香,就长在公子肚脐眼儿下的香囊里,连皮儿割下来,捡净皮毛和杂质,阴干,再剪短毛,这就是整香了。也叫毛香。毛香有球形、扁圆形、柿子形,直径二寸多。剖开香囊,挖取内中香仁,这叫散香。还叫麝香仁。新鲜的,黑褐色软膏样子。干后,棕黄色粉末,还有大小不同的黑色块状米粒儿,老百姓也叫当门子。那香气浓烈,乍闻都呛鼻子。老闻就不好闻了,有骚臭味,还带稍微的苦味和辣味。古时老辈人就拿这玩意儿梳妆燻衣裳,还有拿做香袋香荷包的。像识文断字的,还拿这玩意儿研墨,写出的字,扑鼻子的香,满屋子十天半拉月不散。我跟你大熊哥俩,没啥事儿,这就来这旮子闯大运了。掏上更好,掏不上,就遇啥兽打啥兽了。听说麝香老值钱了,有洋人都往国外捣腾,做啥女人用的啊就搽脂抹粉那破玩意儿,还提炼啥麝香……酮,啊是叫啥酮。听说提炼斤巴的就得捕杀五六千只香獐子。你想啊,这金贵的玩意儿,能不贵吗?在哈尔滨市面上,一个毛香就能卖十多块大洋呢。我跟大熊转几天,打了几只,还行。要逮活的,把香獐子养起来,活麝取香,捅槽取香,那可逮了。一发情,就会像娘们来经嗤奶那样把香仁挤出来,那可是一本万利,可咱不会。假如那样子,咱就不用大雪咆天的满山遍野的踅摸了,省多少事儿?咱这一锤买卖,打一个少一个,有天非打绝了不可?嗨,这不昨儿个,我俩一看天,下着小清雪,云层越来越厚,知道要下大雪,就没敢出门,在前边儿那圩子的客栈里嗯嗒,喝着小酒,听那串帮的小两口唱的二人转,打情骂俏,荤的都腻歪嗓子。后晌傍黑前,那大棉套雪下的,都吓人!住在那屋扎隔间里的两个人,也不知啥人,蒙个脸,出去好一会儿,就一身雪的回来了,六神无主的在扎隔间里,诎咕嚓的,跟那两个人嘀咕好一阵子,就有一个人走过来和我跟大熊商量。意思是说,他们护送的爬犁帮没跟上来,他们路不熟,怕麻达山了,叫我跟大熊帮帮忙,找到找不到,给五块大洋。那好事儿呀,打猎的,就是记道。当下,我和大熊就跟着他们的俩个人就去了。带着狗,按着他们说的道儿就找下去了。找到天都黑透透的了,那雪就齉漾了,伸手都看不着五指,还咋找了,就返回客栈了。今儿一大早,我和大熊睡得粘糊糊的,那人推醒我俩儿,还要去,大熊耍赖,懒在炕上不动,说啥不去了。我说我去吧,拿人钱财,哪能不讲信用啊?雪小了些儿,也摽实了一些,就又上你们来的道上踅摸。有条狗嗤尿留记号,蹬雪埋它的尿,蹬出了马粪蛋。我发现后,跳下马,拿那马粪蛋一看,冻的新鲜的,就俯身拨去道上的浮雪,发现了压过的爬犁印儿和中间的零乱的马蹄印儿。我就对那四个人说,这是昨晚黑就过去了,顺着找吧,准麻达山了。我叫大黑狗闻闻马粪蛋儿,又嗅嗅马蹄印儿,俩狗就顺着找开了。听到你打的枪响,我们就隔你们一个山梁。枪一对一答,那四个人一对眼光,是他们!这就接骨上茬了。我做梦都没想到会遇上你啊?”吉德嘿嘿说:“这都是老天爷安排,山神爷奉命,叫俺麻达山了,这要不哪能有这巧的事儿呀?”

    捋着沟底进了圩子,这个圩子不大,一个镶嵌在山林中圩子,依山势住了几十家猎户,因香獐子聚居,得名叫香獐子沟,是进山出山必经之路。

    吉德来时在这圩子客栈住过一宿,掌柜的也认识,见面就说:“咋整的你啊小黄县,瞅瞅,就差一跨子远,还麻达山了你?小孩子抓粑粑,臭手!大头叩小头,鸡抱膀儿在外头嗯达一宿,怕花店钱咋的你呀?黄小抠,狗拿耗子,多余!”吉德也逗壳子地说:“你肚脐眼儿放屁,哪来的邪气儿,瞅这哇啦的?俺是虱子尿尿跳蚤屙屎,小本儿买卖,不该省点儿就省点儿不是吗?抠,你也得四股钗撅腚门儿,看用哪个齿儿,那也得有抠的本事?你咋咋唬唬的,俺麻达山咋啦,你麻达个山试试?”掌柜的说:“你还有理了你,真招笑,耙劲的玩意儿!我麻达山了,你上哪噶达晒灯笼挂吹喇叭花去?我跟你说吧,你麻达山了,没把那几个镖头急死喽,这个找啊,贼拉拉的够揍!”吉德乐哈地说:“那是啊,俺的朋友,都是大哥!你掌柜的可眼珠子瞪圆点儿,别错翻眼皮吊眼梢子,俺哥们遍地都起秧子?哎,掌柜的,预备点儿好嚼裹,尽管上,你不要心疼花钱,这爬犁上的哪件物件都顶得上你一顿饭钱。一桌给那四个镖师,一桌俺跟傻哥几个享用。”傻哥擤(xing)着清鼻涕,呵呵地,“那是得好好喝喝”。掌柜的冷脸嘻嘻地说:“你嗯嗒谁呀你个小黄县?你请客,你花钱,我心疼哪门子钱呐?你败活的越多,我越有赚头,我还怕钱扎手啊我?”土狗子推着掌柜的说:“你窝头踩一脚,也不是好饼!你浪巴拉唧的浪啥呀你,这不给你找生意呢吗?俺哥这是叫你手头大方点儿,别抠抠馊馊的大盘大碗的整那一碟心的菜码,不够一口造的,听明白没有啊你?真是的,比黄县还黄县!”掌柜的嘻嘻指着土狗子,吉德抿哧嘴地说:“土狗子,你是奸是傻呀,有胳膊肘没,咋说话呢?”土狗子吐吐舌头,叫牛二拿马套包套着脖子,像牲口似的倒着牵走了。

    掌柜的跟吉德躬躬腰,招招手,算告诉他有事儿,忙去了。

    吉德刚拉门要迈门坎儿,大熊就一头撞出来,见了吉德,不管不顾的搂着抱住吉德,两手不停地捶打吉德的后背,“唉呀呀我的天哪,我哪知道啊,落这一大空!大兄弟呀,傻人有傻命,叫大傻哥弄个满头彩。我的好兄弟,想死你熊哥了!”吉德叫大熊高出一头的大个头紧紧搂焐住脸,喘不上气来,忙拿两手格唧大熊的两个夹肢窝,大熊痒痒的咯吱吱的撒开两胳膊,随手也格唧了吉德,“小黄县你个损犊子,真拉嗤啊你,见面你就格唧大老爷们,我叫你耍贱!”吉德哈哈的大口喘气,看大熊还要闹,忙摆手说:“大熊哥,你还那唬劲儿呀,俺造不过你?俺、俺甘拜下风,咱进屋唠去。”大熊五官挤在一块堆儿都在笑,勾肩搭背搂过吉德脖颈子进屋,“大傻哥才进屋一显摆,我麻溜的就出来了,心里这个后悔呀,昨儿咋不多找找呢,叫你多遭一宿的罪?唉唉,多交人的事儿呀!”吉德忙说:“大熊哥,这不是后悔的事儿,天然!你大仙呀,先知先觉啊?”大熊脑袋瓜子摇晃成拨浪鼓,“这不就结了。俺要知道俺能在这香獐子沟麻达山了,又知道你俩在这旮子,不早给你俩耳根子吹风通个信了吗?”

    “上炕,大德子。”傻哥噗啦着吉德身上的雪屑,摆出先入为主的主人架式,招呼吉德, “今儿个,你张罗了饭菜,我和大熊俩人做东,请你!”

    “那可不行。”吉德脱下羊皮大氅,抖抖两下,“滴水之恩,不说涌泉相报吧,俺也得略报一二。在俺举目无亲闯关东的路上,你哥俩没把俺当外人,亲兄弟似的。这是其一。这其二呢,就这眼目前,你俩又搭手救了俺一回。这大恩这大德,虽说是缘分,那也是缘木求鱼求不来的。”吉德放下大氅,拉傻哥跟大熊上了炕里,个个儿坐在炕沿边儿上,“这么巧了,天做良媒,俺做个东,咱们唠扯唠扯,你俩个哥哥,还不给小弟个面子?”

    “你瞅瞅这黄县嘴,咱笨嘴拉舌是造不过你?”傻哥拿席蘼剔着牙花子,憨呵呵地说:“由你吧!瞅瞅这家伙,这个恩那个德的,赶晒干豆角子了,还穿上一串串的了?”

    “好,咱这回就领受一回感恩戴德的滋味,你做东。”大熊板板腰板儿,“不过,这下晚黑得找点儿事儿干,咱请!”

    “好啊!”吉德诡笑的赞成,“俺听大熊哥的。”

    傻哥听吉德这么说,一头的雾水,有点儿不敢相信个个儿的耳朵,斜睨眼儿的哧溜一声,晃晃头,“鬼使神差,随季变色的张三。”大熊听了吉德的话,可是高兴的直颠屁股蛋子,唔嚎的拍着吉德的肩头,“大徳子刚跑江湖就入道随俗了,那玩意儿舒筋活血,敢情咱一会儿玩去。”吉德是不想叫大熊扫兴,嘿嘿地装腼腆,推搭下大熊,又斜溜下傻哥,“旁人乐呵,咱差啥呀,俺就陪大熊哥乐呵一回。”大熊及不可奈地出溜下炕,提溜下裤子说:“雪******也停了,天也放亮了,快晌午了,紧箍咒等着咱呢,我去催催火头,赶紧上菜上酒啊!”说着,跐溜推门出屋,“王二小姐坐北楼心想大熊哥啊……”吉德跟傻哥听着大熊得意的嗯着篡改的王二小姐思夫,相视一笑,俩人唠起了分别后的一些事儿。

    “咱们到客栈了,******雪也停了,这不成心跟咱们作对吗?”土狗子一进屋就骂吵的报怨,土拨鼠跟腚地说:“哥,你别骂骂吵吵的,犯烟还怪烟囱不好烧啊,这是天然,命里该有这一难。”牛二手拎昨晚黑忙中弄断成两截的大鞭杆子,随土拨鼠的话紧上一句,“土狗子你就知足吧啊,这要不是二郎神照着,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旮子瞎绕魂呢?”

    吉德扭身从炕沿起来走过来,“牛二,都归拢好了?”牛二把折断的大鞭杆儿扔在北炕上,脱着羊皮大氅说:“嗯哪,全归拢好了。傻哥的两条大狗看着呢,借老力了。啊,掌柜的儿媳妇领个孩爪子,鹞活鹞活的,嘴不失闲的问这问那,像要买点儿啥似的。她说,这旮子山高林大,嫩枝嫩芽儿,苔藓野草齉沛,适合香獐子食口,香獐子就多了起来,这才有了香獐子沟的说法。她还说,这旮子家家户户都有香獐子的毛香,问能串换点儿啥东西吗?我说,能啊,咋不能呢?她高兴的抱着孩子走开了,还磨叨地说,孩儿有花衣裳穿了。大哥,你看?”吉德一听,小眼睛一亮,拍着牛二的肩膀说:“商机!商机!这天大的好事儿呀!” 傻哥说:“人为食生,鸟为虫生,畜为草生,兽为肉生,这香獐子啊,就为娘们臭美生的。哈哈你大德子,就为娘们臭美生的。那娘们搽脂抹粉的香料,少不了麝香那玩意儿?这香獐子呀,你们是没见着,长的不起眼儿,三尺来,前腿短,后腿长;小蹄,大耳,公母都没有角;棕色,背脊深些。有的还呈灰褐黑色,带有不太明显土黄色条纹和斑点,颈下向后到肩有两条白纹。公的有犬齿,就是人常说的獠牙。等会儿,到外头,咱打的在雪里埋着呢,你们看看,就不猜闷儿啦?”吉德拍拍傻哥,“呵呵,等会儿见识下庐山真面目。杜甫《丁香》一首诗中说,‘晚堕兰麝中’,就是说,丁香它的香气很是跟麝香一样浓郁。这麝香也叫麝薰,李商隐《无题》诗中也有赞美,‘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俺听良大掌柜说过,除化妆胭脂外,还是贵重药材。开窍醒神,活血通经,消肿止痛啥的极佳。安宫牛黄丸、牛黄抱龙丸、醒消丸、六神丸都离不开它。麝香、牛黄、肉桂、冰片、苏合香脂、蟾酥、人参等味药材制成的麝香保心丸,对心绞痛、胸闷、心肌梗死很有疗效。俺才听傻哥说,麝香拿到市上,值老鼻子大子儿了。你去跟掌柜的儿媳妇说,谁家有麝香,都可拿来串换。嗯,…….”吉德回头问傻哥,“这坐地收,一个香囊能卖多少钱哪?”傻哥挠挠后脑勺,翘翘眉毛,扯咧地说:“这麝香经你不比我念的好啊!我也只是听咱那旮子旁人瞎掰掰啊,咱吃不准。反正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我估磨着,嗯,坐地收,五、六块大洋吧!嗯,至多不少。拿到黑市上,得十拉多块。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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