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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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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咣当被撞开,险些碰到门后旁的吉德身上,老八披个羊皮大氅,闭目蛤哧的兜住胯裆出门哗哗的就尿,屋里传出娘们的喊叫:“你这个熊蛋包,尿就多?门也不关,这风都灌尾里来了?你就差这工劲就憋不住了,一块堆儿尿咱这噶达得了?”老八得得瑟瑟的骂道:“吵抓的,你等着,尿完了,我好好擂你一顿你就老实了?”老八尿完了,哆哆嗦嗦跑回屋,门“嘭”的关上了,屋里传出俩人嬉闹的声音。吉德心说:这老八啊,说上个媳妇就像个潋锅汤似的,黏糊溻了锅底,咋说就是打开粑粑腻,不愿离开这车轱辘泡了,还美其名曰说是替俺这当大哥的守陵。嗯,好兄弟呀!

    吉德留恋的瞅瞅这一溜溜的茅草房,漫步的走向车轱辘泡岸边土丘,上了殷明喜的坟地,心情充滿了沮丧又显得轻松。

    散伙那天,吉德把几年下来,他对三夫人的弟兄们兑现了当初嘎伙时的承诺,归还了股份,赚的钱发了红利,人人没有了后顾之忧,乐呵呵的吃了散伙饭,带上家人过上了常人生活。大垛头和几个弟兄带上老婆回到三夫人贸易商行;也有随吉德回黑龙镇安家落户的;像老八这样不愿走的,留在了车轱辘泡过起半猎、半渔、半农生活。彪九、土狗子、土拨鼠等人回到了柜上;程小二打发回奉天继续当分号掌柜;二娃想自个儿闯荡,跟他老婆巧姑开起他丈母娘孙二娘那个小馆子;小乐老婆人参果想念黑瞎子沟,小乐跟她回了黑瞎子沟,自个儿做起山货生意。

    吉德立在殷明喜的墓前默默无语,泪水却滚滚流淌不止。他五指渐渐地收拢握成了拳头,石头一样砸向另一只手掌,“爹!满洲国要垮了,小鬼子要完蛋了,天要亮了,咱中国人扬眉吐气抻腰的日子来到了,儿要重整旗鼓,振兴德增盛。”

    吉德收回心接手了德增盛买卖,准备赶走日本人,天下太平了,来个咸鱼翻身,大干一场。他张罗重新漆了牌匾和商铺大门;屋内的柜架也修补粉刷一新;清理了库房,低价处理积压多年的青瓷瓶器皿陈货。他又坐下来叫来账房先生跟柜头仇九,静心盘点往来账上的拖欠。他认真地查看着账本,时不时抬头问一下打算盘的老账房先生,仇九也站在一旁作着解释。

    “自卫团欠的杂货、盘碗款都四五年了,可是大宗,咋还不要呢,这要啥了管谁要去?仇九,你叫彪九来,对这帮破烂玩意儿,这要不来点儿横儿的就泡汤了?”吉德很气愤的说。

    “也要过,谁勒你呀?”仇九抱怨的说。

    “仇三哥,你废啥话呀?日本守备队都撤回省城了,自卫团算个球啊,早晚得散伙?叫彪九来。”吉德催促的说。

    “谁去也白搭,还不踡出你来?” 仇九说着去了。

    “老先生,这烟、酒、糖、茶啥的没卖出,柜上咋先垫钱买了‘储蓄票’了呢?”吉德问。

    “你还说呢?牛二来报账我就问了。这是从去年开的头。上这些货,得买货的一半价的‘储蓄票’,要不你别想上货?不上这货卖啥呀,都空柜吗?卖给谁时再把这票子叫谁认购喽,这不都压那儿了,卖给谁呀?买得起的人少,买得起的又都是那些欺负人的人,谁也不认购,你还得卖给它。伙计们也招惹不起呀,这不都挂在账上了。就这钱瞎老了。前些年还能兑换些回来,这两年你別想,连门都没有?熊人,熊人哪!”老账房晃着脑袋无奈地说。

    “你说啊这大中伏天的,一片云一阵雨的,从立秋起三天一大下,两天一小下,混沌沌雾蒙蒙的,阴乎拉水浪唧唧的,这连下半拉来月也不开晴,这是天照大神哭了。”二掌柜淋搭着油纸雨伞,逛着硬朗的身板进门就说。“这可怪了。俺打镇府大院路过,看那乱糟糟的,顶着雨,镇内大小官吏都在那哈,一打听关饷呢。这一关饷,就关了两个月的饷薪,这钱还挺冲?你说这无缘无顾提前关哪份饷呢?俺看那老奸巨滑的邓猴子区长(四五年黑龙街又改为第六区),站在那哈也不那么扬棒了,协和服也换成了大长衫,‘略帽’也换成白瓜皮了。他对小官吏们说,‘非常时期,放假回家,随叫随到。’俺看要那个?哎,大东家,你说俺看着谁了?”

    “谁呀?瞅你老爷子神兮兮的。”吉德说着放下账本,走过来给二掌柜倒上一杯茶,递在二掌柜手里。二掌柜压低嗓子说:“曲老三!”老账房手一哆嗦,拨错了算盘珠儿,随口说:“这天要变了?”吉德眼前一亮问:“在哪?”

    “大街上,北牌楼,还有鲁大虎。穿一身黑绫罗,戴着黑礼帽,牵着大青马,大摇大摆瞎逛呢。俺看得真儿真的,他没看见俺?”

    “信号!看来小鬼子真要完了。”

    “通揖的抗联要犯,装扮装扮就敢这样儿,是有说道。前些日子黄半仙掐算,起明星特亮,它跟前儿那颗小星星暗淡,那天快了!恐怕呀,硝烟笼罩,诸侯争霸,又起枭雄了。去年也这时候,俺听说,有人在松花江上江岸边,看见一条跟图腾龙一样的真龙从云中堕落在沙滩上,半夜就不见了?这是啥呀,兆头!”

    “呦呦真龙天子,妈呀应这了?我估摸,有那点儿意思。今儿,天一亮我起个大早,去江沿买鱼。我那九十岁老娘,昨儿晚黑儿就吵抓的说馋鱼儿了,这做儿子的再难,能不尽孝道吗?我走上大街,瞅那帮捅洋屁股的‘勤劳奉仕’棒子队,也不那么吆五喝六的邪唬了?第七警备区驻防营的大门口两个站岗的,也都靠墙根儿了?警尉补李大横,跟光板一个花的警士,遛遛达达也不那么凶了?我到江沿正赶上老鱼鹰收网的小划子靠岸,这老爷子八十多岁了,身子骨真硬朗。打上招呼后问我干啥来了,我一开口,老爷子就从船舱里捞出一条大红鲤子扔给我,十来斤。我给他钱,他说啥也不要?你说他那么大岁数,咱能白吃人家的吗?老爷子骂着说,‘该死的稽税官儿没来,你给钱干啥,都自家人,能发啊?江上军在下套子江上演习乱了营,撞沉了一艇炮划子,把网弄破了,就弄上这一条。’他还说,他捞网时,眼瞅着爪子挂在七星网上的一只大王八,蹬哧两下跑了?把他惋惜的直拍大腿,他说‘这网要不破,那足足有六七斤重的大王八准跑不了?’他说他都跟踪它好几年了,猫上影就叫它蹽了。哎,二掌柜,我听老爷子说,打这大王八跟你有点儿关系呢,叫他犯老愁了?”老账房插嘴扯上说。

    “那可不,俺揽的瓷器活?三姨太没这个大王八就养不出王八崽子,你说这老兰不是王八命吗?”二掌柜叹息说。

    “哎,我回来碰见老博待[苦力]吉星,扛个蘑菇头从杉木贮木场回来。他说,‘码头日本稽查跑了,杉木顾的小原大柜哭丧个脸,关了老博待们两个月的饷钱,脚行组合也散伙了,叫回家等活。’他说这是日本人快完了的征兆。他还说,‘昨儿下晚黑儿,过了一艘腰轮子,拉了一船的日本娘们跟孩子,孩子哭,老婆叫的,就像过了奈何桥,快摸到阎老五鼻子似的了?’还有呢,兰会长经营的就咱那个火磨,不给日本人原先加工大米,后稻子都征走了,又加工高粱米,再加工给咱吃的配给粮橡子面,也关了一个月的饷,人工都打发了,关门歇业了。”身体羸弱的老账房,摘下玳瑁框老花镜,打开话匣子说。

    “瞧你穿得肋脦的样儿,哪像个账房先生,不知的还以为掌柜的咋剋扣你了呢?你老鬼一见俺聊的话就多,别占着茅楼不拉屎,快拢你的账得了?鬼子没了,俺跟你就回家吃干股,哄哄孙子。”二掌柜不见外的损哧老账房,也说出自个儿心思。吉德瞅俩老人掐架,就笑着说:“俺看看曲老三叔去。”二掌柜说:“别去,他会找你的。你别看镇内跟码头关东军守备队蔫头巴脑撤回省城了,日本宪兵队还在,戴战斗帽的特务还在,不要喜形于色,穷寇如恶鬼,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你知刮到谁耳朵里?薄冰踏履,一粒儿灰尘也能打折腰,小心为妙?”

    “老爷子告诫的是,侄儿遵令了啦!”吉德逗趣的拉二掌距坐下,正装其事的问:“你说要是打跑小日本,俺一直琢磨啊这张亡国奴的皮咋个扒法,咱那火磨跟油坊还能要回来吗?烧锅可不可重建?兰会长那块儿能不能打横?这天下是穷党当政还是富党呢?老蒋能放张少帅回咱这噶达吗?康德会不会像辛亥那年一样赶下台呢或者被杀?咱这买卖是大干还是看一段再说呢?”二掌柜掏出风船牌火柴点上烟袋,叼在嘴上抽了两口,又沉吟一会儿说:“哼,这几个事儿太那个了?康德俺看玄得扔的。他虽是尿褯子里的钟馗,如果没有他,小日本能那么猖狂吗,当枪使也是使啊?那党这派的,像风似的,谁见着了?啥风都是风,不刮外鬼疯来就行?中国人说了算,啥买卖都好做,起码不受那洋气了?满洲国肯定倒台。小日本就像那房基似的,房基倒了,那房子还不倒吗?咱的火磨、油坊是官府强行没收租赁给兰会长的,产权当然要归还给咱,咱不租给兰会长就得了,他打啥横啊这?小鬼子打跑了,傀儡军还不散了,那还有啥政权了?他兰会长,小日本一来就当官,下至东兴镇保长、商团团长、慈善会长,一直当到东兴市协和会长、商务会长。甚至连商界同寅老板都不敢想的防犯协会、二十日会,这些沾特字的会长他都干过,甚至把军犬协会头把交椅都给了他,身兼八职,还兼个啥道德会长。还赏了他“株式会社”四个字,康德七年一年就少纳税三十万绵羊票子。他敢咋的?不抓他汉奸就算便宣他了,他还敢奓刺儿?俺看这买卖这么做。大凡改朝换代必有大乱大战,远的不说,就辛亥孙中山推翻满清这多少年了,军阀就像那笋头,你灭他冒的,拉韭菜似的混战消停过吗?咱这噶达离省城这么近,又守水道,下江官道,南通饶河,东通抚远,穿咱镇而过;又盛产黄豆、麦子、苞米、高粱、稻谷,地势又高,不大遭水灾,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老虎不啃草,毛驴不吃肉,一行一道。啥事先往难处想,泥土搓不成棕绳儿,柳条做不成房梁,茅草捻不成钉子,雪花缝不成衣裳,一有战火,商家就遭大灾,商家最忌讳战乱。乱世出枭雄,盛世玩珍宝。民不聊生,谁有钱买东西,谁有心享受,顾命都来不及呢。买卖就是下象棋,走一步看三步,得看风向水流,不宜太扩张。先守住德增盛这个老号,再哧楞翅膀图发展开拓。”

    仇九拎个雨伞呼哧哧进来,身后跟着穿棕毛蓑衣腰里头别支驳壳枪的彪九。吉德一看他俩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俩是从自卫团回来的。他问:“说吧,弄回来了?”仇九把油伞放在靠门的旮旯里,乐呵呵的说:“大东家,你是神了。我从家里叫上彪哥,直接去了自卫团营地的大白院,正赶上邓猴子这个损犊子团长也在那儿,我就曲中取直直接了当的说,邓团长,欠我们的账该还了吧?邓猴子没知声,他二儿子瞪眼瞎也在,他小猫没眼睛——瞎虎!他说,欠啥钱哪?去去,别找不自在?彪哥没客气,把枪往桌子一拍,横眉冷对。瞪眼瞎一瞅,死猪蔫褪了。邓猴子摘下白瓜皮帽,又弹了弹大长衫说:“欠账还钱天经地义,谁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德增盛这个最长中国人骨气的商号,能维持到现在也不易?小日本这些王八蛋,没少祸祸。仇柜头,把欠据拿来,小鬼不欠阎王爷的,我如数奉还。可有一样,钱是要回来了,可给咱的都是东洋票。这小日本真的倒了台,咱上哪花去呀?”吉德说那愁啥呀,“你快去钱大掌柜那兑换了,存到账上。满洲国倒了,账不烂吧?它银行谁接管,也得给钱。快去吧,这兵败如山倒,耽误不得?”二掌柜提醒的说:“老醯儿熬的老陈醋为啥香甜绵鲜呢,就在它们晒醋的缸跟着日头影子走。咱们做的生意是一手买一手卖,不跟行情走就得亏本?钱呢,是这个链条的齿轮,如何使齿轮转动自如呢,就靠脑袋了。大东家脑子转的快,他抓住邓猴子此时此刻想夹尾巴做人的胆怯,又猜出他想取悦死对头的心理反映,下个狠手,从邓猴子给的日元来看,他心理只是屈从,发至内心的不愿拉这个屎,是大东家硬给挤出来的,他心里能舒服吗?老母猪上炕,不脱衣裳呀?猫有猫道,狗有狗道,人有人道,无道就是死胡同,邓猴子这老家伙,看到了这一点。这样也好,给他一个信号,不要再使坏了,不老实就收拾你?瞎咧咧,仇九你快去吧?”吉德说:“女为悦己者容,他能蝎子拉屎是遇见了千足蜈蚣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这个亏吃得魇,他不会就这样咽下这口气的,还不知道拉啥屎呢?他呀,太会见风使舵啦!”

    小雨点儿,细细的穿成线的洒落在浸透了的水洼洼的日本街街道上,乳白色的灯球像一串开放的紫罗兰溶笼在像似雾气的细雨里,散发着融融的迷人色彩。三岛料理店华丽大厅里灯光通明,觥筹交错,醉语****地随着留声机放送的流行歌曲《满洲姑娘》,“你是二八满洲姑娘,三月春日雪正融……”靠大厅窗户的角落里一张桌子,坐着面目严谨化了装的曲老三跟鲁大虎,对面坐着头上压个大礼帽的吉德。下晚晌儿鲁大虎到牛二家找到云凤说,曲老三要见吉德,叫牛二通知吉德。云凤听说到日本街会面觉得如入虎口。鲁大虎说这叫灯下黑,看是越不安全的地方越安全。曲老三喝着煞盖[清酒],眼睛瞄着临桌的几个醉醺醺的加入日本籍改日本姓氏的高句丽人,人叫二鬼子。他用半生不熟的夹生日语对吉德说:“露西亚[苏俄]煞拉密[人],对东洋人这两天就要宣战了。我带抗联教导旅的‘划子队’作为先遣队,除为露西亚舰队打前站外,还要敲掉‘江上军’在黑龙镇码头停泊的几条炮划子和两艘军舰。驻守临江洲[同江]边境头道防线的骑兵第十团,掉转枪口打死队里的日本军官渡边少佐等十七人,拉荒从山道绕过勃利县的九龙沟,朝山城刁翎方向奔去。富锦、宝清的警备部队也哗变开始潜逃。我找你来就是叫你联络上王福队,跟我一起行动。”吉德呷着麒麟牌啤酒点头说:“东洋人听见风声了。俺听在俺老丈人那当技术顾问的稻田说,三江省日本驻军龟河二郎部队长己向南满转移,旅顺口集结了很多日军。你也看到了从下江官道有大量日本开拓团拖孩儿带崽儿的向省城东兴市集结,陆陆续续爬火车向南满转移。俺听稻田说,杉木把他被山田逼诱当上特高课特务的老婆美枝子,也打死了。他和松木二郎也早跑了。这杉木啊,也算看破了红尘,从七七事变后,就像换个人似的,不再跟俺搅牙了?王福队吧,回到县里后,一直东躲西藏的没有固定的窝。俺听说他主要在宝山一带活动,抽冷子搞日本人几下子。日本人围剿几次也没咋的他。俺也没见他,连七巧猫也没露过面。听说他跟谢文东搞的挺热乎,称兄道弟的。人是越呱啦越多,有几百号人吧。俺试试。”那几个二鬼子喝得有些癫狂,感到末日的到来了吧,不断的叫酒,大胆的搂抱日本侍女。日本侍女躲闪的尖叫。二鬼子淫邪的奸笑,从牙缝蹦出几句话,“******你瞎叫啥,老子玩玩不行啊?大日本的日本船——完[丸]了,你还摆他妈主子谱啊?”这句话像油锅里掉进一滴水,噼噼叭叭地炸开了。于是几个老日本人围了过来,眼睛像数把利剑,在柔和的灯光里撞击着,惊扰着。岛村这个老开拓团刚从沈家岗撤到黑龙镇,会几个老朋友嘎伙上省城。他说:“你们算几呀的日本人哪,卖了大裤裆就忘了祖宗,狗杂种!大日本完不了。大日本是不可战胜的。卷土重来指日可待,你小子这就不认爹了?打起你小姨的主意了?喂不熟的狗!”其中一个二鬼子骂吱吱地说:“狗屁!你夹你的狗尾巴滚边去,矬矬的地缸似的,你再得瑟别说我削你啊?狗东西,你还敢起腻呢?”岛村火了,掏出王八盒子顶住那个二鬼子的脑门。那个二鬼子腿软成面条,脸像纸灰的乞求。岛村也不想惹事儿,拿冰冷的枪口搕打那个二鬼子的渗出米糁子的脑壳儿说:“滚!”几个二鬼子狼狈的灰溜溜的跑到门口,又被光头的大柜拦住。大柜很礼貌地伸出手,那个二鬼子假横的问:“噶哈?记账!”大柜不软不硬的啷当个短腿说:“本店不赊账。”那个二鬼子从兜掏出张满票甩给大柜,“拿去买纸烧吧!”大柜从地上捡起来抖了抖说:“不收。要日元。”那个二鬼子横起脖子说:“就这个,爱要不要?”大柜一挥手上来两个浪人,其中一个掐住那个二鬼子脖子,慢慢的那个二鬼子“唉唉”的脚跟儿就离了地。另一个二鬼子脸色像驴粪蛋子涂了一层霜,又白又黄,堆起笑脸儿递上日元。一场狗咬狗风波平息了。曲老三说:“你瞅,啥叫二鬼子了吧,奓上刺了?这小日本自个儿肚子的蛔虫先就闹起来,离末日不远了?我干爹还好吧?”吉德说:“好着呢。烧锅一个人还能闷上半斤,照样撒网打鱼。哎,叔哥,‘救命啊’,不去看看?”曲老三笑笑说:“你呀还拿我开涮?我那连襟绿帽子也算戴到头了,还没啥音儿?”吉德晃着脑袋说:“你消息挺灵通吗?生死未卜,凶多吉少,八成是没了。俺看你该咋的就咋的吧,香香也挺那啥的,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等你这些年了,也该有个说法了?”曲老三一口酒下肚:“消停消停再说。小日本完蛋后,咱这噶达树欲静风不止,斗争会更残酷,各方势力会展开一场生死的争夺。狼走千里吃人,狗到天边****,我担心草上飞会旧病复发,胡子习性不改,会胡来呀!最近,国民党潜伏下来的那个张专员,和我们的人逃出日本人的南岗监狱,在省城东兴市活动的很频繁,和唐拉稀、兰会长打的火热。还有啊,我怕张专员在打谢文东这些胡子的主意,拉过去,和**抗衡。所以呀,我才叫你找到王福大哥,叫他别蹚那个浑水?”吉德喝了杯啤酒问:“你那四个隐形人没跟你回来吗?俺怪想他们的。”曲老三唉了声,“那次我负了重伤,是他们拿自个儿身体抵挡小鬼子子弹,救了我。一提到他们四个,我心就发沉。跟我这些年,忠心耿耿,大仁大义的好爷们呀!”吉德垂下了头,心里酸酸的眼睛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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