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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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静静地滑进十二月,又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月份,这个月份对于某些人来说,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甄宝斋

    一楼,麦子拿着鸡毛掸子,隔空指着博古架上端,声音洪亮地说:“你们俩全都记好了,擦东西的时候要由上往下擦,不然等你擦完下面再擦上面,上面的灰又落在下面了。”

    一个声音怯怯地说:“这柜子每天都擦,不见多少灰尘……”

    “不见灰尘是因为天天擦!”

    赵老三眯着眼睛坐在门口晒太阳,晃着头听里面的麦子培训两个新人。

    楼上,一间屋里挤着几个人。

    未来“宝韵拍卖行”的几个股东。

    申请拍卖行要审批,薛ceo的写字楼折价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其余四人拿出一千万的保证金,但因为这个数额平分下来正好是“四个二百五”,大家觉得不好听,最后乾启拿了大头,四百万,他占百分之十的股份,其余三人,赵新,周达,向诚,每人出两百万,各占百分之五。

    宝珠说,股份不是这样算的,可是没人搭理她,才这么点钱,她还答应回头能退,谁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都等着看她大杀四方。

    此时,几个人各自拿书拿电话拿电脑,分别在查万年历,誓要找出一个好日子开张。

    “我们这个月出去旅行一次吧?”赵新靠进乾启低声说:“你才从景德镇回来,叫上宝珠出去,你可以天天见她。”

    乾启看看宝珠,她正在翻看各大拍卖行的图录,对着赵新说道:“好好选你的日子。”走过去,低头靠近宝珠,“在找什么?”

    宝珠翻了一页说:“随便看看。”

    乾启拉过凳子坐在她身边,“还想要笔墨?”靠近她耳边低声问,“是不是真的准备做假画?如果是,可以找做假画的高手问问,看人家的东西都在哪儿买的。”

    宝珠推开他的脑袋,“别添乱。”

    乾启又凑近,他去了景德镇一周,昨天刚回来,又小声说:“要不咱们商量个假期吧?一起出去转转。”说完笑看着宝珠,等着她再次拒绝。

    却没想,那人反手把图录一合,果断说了句:“好!”

    乾启一下坐直了身子,“真的?”

    宝珠站起来,“当然是真的。你昨天拿回来那东西,别在安城拍卖,送到别的市去。他们想去,你们正好一起,大家出去转转。”

    “你呢?”乾启问。

    宝珠说:“我自然……”一阵急切的上楼声传来,她转身去看向门,门已经“咚咚咚”地响起来。

    坐在门边的赵新看向宝珠,宝珠示意他开门。

    转身门一开,赵老三就站在门口,面色通红,“大姑娘……”宝珠走过去,赵老三往外退了两步,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大家都看着宝珠,隔着门框,看她神色诧异,随即转头来说:“我下去有点事,你们等我一下。”看向乾启又正色道:“千万别下来。”

    乾启快步走过去伸手抓住她,“怎么了?”

    宝珠说:“没事。你等我一下。”跟着赵老三下了楼,乾启忙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向下看,街上左边是热闹的古玩地摊,右边是马路,他们的门前空落,宝珠交代不要下楼,他又从楼梯扶手的中间试图向下看,却只能看到木头地板,真是急死人。

    还好不多时,楼梯上就响起了脚步声,他连忙往下走,中途遇上正上来的宝珠,看乾启望着她神色紧张,她笑了下,晃了晃手里的信,“我刚签收了张法院的传票。”

    “传票?”乾启一把夺过,上面写着“民事起诉状。”看了几眼他一下怒了,“这他妈的是什么?”身后隔几步的位置响起乱乱的脚步声,薛利的声音传来,“什么东西?”

    宝珠扯了扯乾启的袖子,“没事,咱们上去说。”

    安城古玩圈里又出了一个大新闻。

    和专家比过“眼学”的民家收藏家,甄宝斋的老板,帮别人掌眼,说是假货。藏家一气之下贱卖给别人,可转头,这东西在拍卖会上拍出了三百万的高价。

    原来,那东西根本就是个真品!甄宝斋的老板打眼了!

    这案情的爆点很多:

    第一,内行都知道,才有个原样的瓶子在苏富比港城拍出,成交价一百万不到,咱们是第一次赶超国际卖场,拍出了比人家还高的价。要知道,同样的元青花,外面拍九千万的,到了国内也就是个几百万的成交价。

    其二,这民间所谓的收藏家,曾经和安城第一的瓷器鉴定专家,因为一件元青花的真伪发生过争执,现在可好,原来她也是个二把刀,那上次那件元青花的真伪,就有待商榷。

    其三,最重要的,这件案子法庭竟然还受理了,前段时间金一年被告,已经是对古玩收藏行规的一个挑衅,这次的案子,要业内人士看,甄宝斋负责人根本不该是“适格”被告,会不会在开庭后驳回原告起诉,也是看点之一。

    最后一点,被告的甄宝斋负责人,竟然是个年轻的姑娘,她年轻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漂亮,到底是真才女还是想踩着专家上位的“文人婊”,新词都能为她因人设岗,美人总是占便宜,拍个烂电视,主角漂亮都能拉升收视率,何况是古玩界,这里美女说真的,才貌双全的,近代属于和真文物一样,绝迹中……

    所以无论是民间的收藏家,还是专业的鉴赏家,包括普通老百姓,这次都被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

    接了起诉书之后,正常程序应该去法院了解案情,但对乾启来说,几个电话就问了个清楚。

    “宝韵”的会议室里,还没开张,第一次使用,大家却都面色凝重,看着坐在中间的人眼神沉沉,好像在审阶级敌人。

    宝珠被看的眼晕,说道:“我真的有办法,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们怎么不紧张?”乾启说,“收到传票后,现在是举证阶段,你什么也不做,也不让我做,你到底要干什么?”

    宝珠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告不了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情上,告我不是重点。”

    乾启也问过律师,知道这事对方起诉的很牵强,但这事关系宝珠,他自然紧张,说道:“宝珠你这次乖乖的,这事交给我,一个电话保证对方撤诉。”

    向诚插嘴道:“你还要搞拍卖行的事情,别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宝珠慢慢地摇头,“不行。事情已经闹大了,就算现在他们撤诉,也止不住那些人瞎猜,最明智的方法就是我去上庭。”

    “可你上庭能怎么样?”乾启急道:“咱们都知道,这事情没个真假定论,他看真,你看假,上了机器验也不能作为百分之百的证据,说白了,就像你自己做的高仿,如果不落暗款,谁能证明是假的,连你自己也不能!”

    宝珠看着他笑道:“我们的高仿瓷还有很多上升空间,你不要这样自己夸自己。”

    乾启被说愣了,“你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赵新扯着椅子挪过来,“宝珠,咱再商量个别的办法,别去出庭,一个姑娘家好好的,去那地方干什么?”

    宝珠看向他,正色道:“我们是法治社会,你应该相信国家的法律!”

    赵新顿时无语。

    宝珠看大家都一脸郁闷,心中庆幸,好在这里没人知道她在博物馆吃过闷亏,可还没想完,手机就响了,乾启比她更快一步,看到上面的名字,立时脸色更为沉郁。

    宝珠看了眼号码,走出去接电话,乾启隔着门缝听到她说:“……对,烦您问候,这次知道先打电话问问我……没事,等我自己处理就行,我先谢谢您。”

    乾启的心一上一下的,手臂一疼,看向旁边人,薛利收回手肘说:“要不别问她,咱们自己处理!”

    对面的周达立时紧张,“你想宝珠恨死你?她那人,说一不二,让我们别管你就别管。”

    薛利阴沉着脸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乾启靠近他说:“对方会不会胜诉我倒不担心,因为这事一看就是瞎胡闹,可我就不知道,宝珠有什么办法比那些专家还厉害,能证明出东西的真假。这东西现在真的没有一个绝对可以说服所有人的标准。我其实是急在这里。”

    大家的想法也和乾启一样,这么久,也看过不少事情,知道古玩这行就是靠专家“眼力”的判断和机器,但机器是死物,提供的数据可以作伪,专家的操守和专业水平,那更是飘忽,可这些,都比不上宝珠态度的扑朔迷离。

    转眼宝珠挂了电话,站在门口叫乾启,“你来我和你说句话。”

    乾启连忙推开椅子走出去,宝珠向前走了几步,长廊一串玻璃,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她走到离会议室稍远的一扇窗子前停下,那里阳光最好,热烈地透着玻璃洒在她身上。

    乾启看着前面两步之遥的她,那头发如同镀着软软地一层金光,光影变幻在她的发间,让人只想伸出手去,就见她转身过来,柔声说:“小启,有句话我以前告诉过你……越是心急的时候越不能慌,你还记得吗?”

    她望着他,眼神有种殷切的期盼,那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轻软温暖,看着这样的她,心中的爱意就会冉冉而起,乾启忽然心跳失速到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这一次,他真的真的不会再忘了!

    万众期待中,庭审的日子终于来到。

    宝珠只有律师陪同,驱车来到法院,法院外,围着好多人,宝珠的车被迫停下,旁边的律师姓焦,今年刚四十岁,在安城律师界相当有名,他的助理从前面转头来说:“这些人都是来排队听庭审的。”

    “大概也有许多记者。”焦律师说,“咱们绕到后门进。”

    宝珠隔窗望去,看到长达百人的队伍站在寒风中,车绕到后门,却发现这里也聚集了一帮,手里都拿着相机,她笑起来,原来记者都专业,已经猜到了他们会走这里。

    焦律师很有经验的吩咐,“窗子关上,”伸手又把帘子一拉,对着宝珠说:“甄小姐你放心,这案子就是走个过场。”

    宝珠靠向椅背,淡淡说:“辛苦您了。”

    助理下车对门口的人说了几句,他们一路畅行无阻,从后面开了进去,记者一阵闪光灯,却纷纷摇头,都没拍到人。

    “走!进去听庭审。”

    国徽挂在白色的墙上,有种庄严之感。

    宝珠跟着律师走进来,看到原告的位置上,小许坐在那里,对上她的目光,立刻转开脸去。身后的旁听席位上,坐无虚席,大家看到“被告”进来,立时一阵窃窃私语。

    审判长的位置高高在上,书记员的位置在正中,对面是特设的“被告人”席位。

    宝珠笑着对焦律师说:“只看这场面,我都觉得自己有罪了。”

    焦律师笑着说:“都是这样。得受点委屈。”

    原告人的代理律师,首先阐明原告的主张,“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我的委托人许运全先生,在本年11月16日,带着自己收藏的清雍正,黄地绿彩青花观音瓶,来到甄宝斋,请被告,也就是甄宝珠女士帮他掌眼。”他看向被告席,示意大家,又解释,“掌眼是古玩界术语,就是鉴定真假的意思。”

    “我反对!”焦律师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掌眼只是看真假,不是鉴定真假!鉴定那是鉴定中心的工作,我当事人,只是古玩经销商。”

    法官看了一眼许运全的律师,“请控方律师尽量措辞严谨。”

    “是的法官大人。”控方律师继续说道:“我的委托人,许运全先生请甄宝珠女士帮忙看真假,随即,甄宝珠女士很肯定的告诉我当事人,这只清雍正,黄地绿彩青花观音瓶是一只高仿品!而且价值根本不超过十万块!”

    法庭立时响起窃窃私语声,又不是专家,怎么可以这么肯定的告诉别人价值?

    控方律师声音更大地说:“我的委托人根据甄宝珠女士所说,认定自己所持是一个赝品,所以他低价,以五万元专卖给了朋友,邓先生。谁知这个藏品后来经专家鉴定,是一个真品,邓先生送到拍卖行,竟然拍出了三百万的高价!”

    法庭立时又响起私语声,告诉别人是赝品,才值十万块,现在被拍出三百万的高价,难怪对方要告上法庭。

    “肃静!!”

    法官看向控方律师,“请控方律师继续。”

    控方律师点了下头,看向甄宝珠:“甄宝珠女士没有任何鉴定资质,也不是国家文物部门审核通过的专家库成员,她这样轻率地帮别人鉴定古玩,其实是极之不负责任的行为,她的轻率,直接导致我的委托人,蒙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所以我恳请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审员,判定被告承担我当事人的赔偿责任,人民币三百万元!”

    三百万!这在古玩圈不是大数字,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一生也攒不到的天文数字,大家的议论声,潮水般止也止不住,大家只能看到被告席位的背影,不知道被告的女孩子现在该是何种心情。

    庭审的最后排,李尚明和许忠实坐在一起,许忠实冷笑了一下,靠近好友小声说:“要不是她那个店里没有超过十万块钱的东西,我们还有费这事。”

    “连十万的东西都没……”李尚明摇摇头,“这样也敢在古玩圈混,估计真正的好东西,见都没见过几个。”

    焦律师看到控方律师坐下,立时站了起来,“法官大人,各位陪审员,古玩圈里藏友之间互相帮人掌眼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以收藏为乐趣的人,一辈子,谁敢说没有给别人看过东西?

    现在控方的当事人,是请我当事人帮他一个忙,看看东西的真假,如果因为藏友间互相看个东西,回头就要告人家,那古玩圈,相信以后都没人会帮别人掌眼了。”

    他看向控方律师,“电视的鉴宝节目,也时常有专家帮藏友鉴宝,那每一个被看假的,回头东西出手后悔,是不是都可以告那个专家,我的当事人甄宝珠小姐,根本不是适合的被告,控方这是在浪费双方时间,请法官大人和各位陪审员,驳回原告的起诉!”

    控方律师站起来,右手抬着支笔说道:“不知道大家注意了没有,甄宝斋,是一个盈利的场所,所以从我的当事人走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受到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保护,就像我们去商场买东西,商场赠送的赠品,如果吃坏了人,我们一样可以向商场索赔。而我的当事人,正是在甄宝珠小姐的店里,收到了这种免费的馈赠……只是甄宝珠小姐馈赠的不是实物,而是一番自以为是的言论!所以我的当事人,绝对有理由向她追讨连带损失,”他指向被告席,“被告的行为完全缺乏谨慎,因为她的这一重大过失,才造成了我当事人的财产损失,我们绝对有理由向她追讨!”

    焦律师站起来说道:“控方完全缺乏根据,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对于消费者的认定也有一定范围,是商场内消费的,我们视为消费者,但许运全一没有在我当事人的店里消费,二,他和我的当事人之间没有正式的鉴定协议,他们只是藏友间很随意的一个行为。”

    控方律师站了起来:“法官大人,我方有证据,绝对可以证明,我的当事人和甄宝珠女士之间,这次是有偿的鉴定,既然是有偿,那么他们之间,就是消费者的关系!”

    焦律师看向他,不知他指的是哪一份证据。

    “本年11月17日,也就是事发后第二天,我的当事人,委托他们的中间人,也就是老庄,给甄宝斋送了两瓶五粮液,这两瓶酒,价值超过一千元,大家也许不知道,现在鉴定公司,一般的鉴定费正正是一千元!而我的当事人,甚至付出了超过一般鉴定费的价值,他满怀感激,却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内行,根本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焦律师惊讶地看向宝珠,宝珠也有些意外,她想起那天赵老三说老庄送来两瓶白酒,她以为是自己帮了两次忙,人家心里过意不去,就送点小东西。两瓶酒而已,她都没看,直接告诉赵老三自己喝了就行。

    还真是乌龙,她低头自己笑起来,要是告诉乾启这个,那人该笑死了吧。

    就听控方律师又说:“每一件文物,都记载着厚重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因为现在某些不负责任的人,冒充内行,使得我的委托人,在经济损失之外,蒙受了巨大的情感伤害,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东西我当事人知道是真品,他完全可以当成一个传家宝,留给他的子子孙孙,但是现在,他是人财两空!”他说的情真意切,慷慨激昂,“我的当事人,在这件事上,可以追讨的不止是这三百万的经济损失,甚至是精神损失费!”

    旁听席立刻响起议论声,这件案子开审前,很多人都觉得很荒谬,但是现在控方一番话下来,竟然令大家都觉得,甄宝斋确实是有错。

    错在自己明明水平不够,为什么要帮别人看东西,现在的鉴定市场这么乱,就是太多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打开门做生意,别人去了她的店,也确实是消费者和商家的关系,何况,这个“帮忙”现在也不是无偿的,既然有偿,更应该承担责任。

    旁听席后面的李尚明,低声对许忠实说:“没想到这个律师这么厉害。”许忠实说:“我说的没错吧,特意从外地请过来,还是值得的。”

    这个情况和焦律师的预期有些出入,他根本不知道这两瓶酒的事情,站起来问道:“那请问控方律师,这两瓶五粮液,在送去甄宝斋的时候,有没有明确的说过,这是一种变相的服务费或是鉴定费?”

    控方律师:“那酒是通过中间人送的,你可以传召证人!”

    焦律师说:“暂时没有必要!我们是一个人情大国,大家彼此帮忙之后送点礼物非常正常,不送,才是不正常!那是不懂事。”

    旁听席传来哄笑声,冲淡了严肃的气氛。

    焦律师又继续说:“我的当事人,甄小姐,也正是受到这位中间人,老庄先生的请托,他们当时再三登门,追着我当事人让帮忙看东西,甄小姐推脱不过,才勉为其难帮许运全看了东西……他们俩人本身是不认识的,也不存在任何利益关系,我的当事人纯粹是出于朋友之义,外加一番好心,现在反而被告上法庭,各位陪审员,请问公理何在?”

    辨方律师和控方律师针锋相对,宝珠,完全没她什么事。

    好不容易到了盘问被告的环节。

    “甄宝珠小姐,你是否告诉我的当事人,那一个清雍正黄地绿彩青花观音瓶,是一个高仿品,市场价,不超过十万元?”

    宝珠点头,乖乖说:“是的。”

    控方律师看她如此配合,顿了一下又问:“那请问甄小姐,你是凭什么断定,那个观音瓶是高仿品?”

    宝珠说:“画工和整个器物的神韵,差了一下。”

    “甄小姐你这么肯定,你有任何的鉴定资质吗?”

    宝珠看着他,神色温婉,语气轻柔地说:“如果我是专业帮人做鉴定的,当然需要资质,但我又不搞鉴定,古玩圈没有强制规定,赏玩古董一定要资质。”

    原告席位的许运全隔空看了她一眼,头侧了一下,却没有看旁听席,低下了头。

    就见控方律师,手拿一个文件夹,“这里面,是光谱仪的鉴定证书,里面都能证明,这个观音瓶的检测数据,和微量元素数据库吻合,而甄宝珠小姐,没有任何鉴定资质,就敢轻易帮被人断真假。”他看向宝珠,追问道:“甄宝珠小姐,你觉得机器鉴定的标准是不是可以相信?”

    宝珠侧头看着他,忽然问道:“我怎么知道这份报告是哪一个瓶子的,也许我看的,和做报告的不是同一个瓶子,你想让我说什么?”

    控方律师一愣,怎么这人完全没跟着自己的节奏走。

    不过没关系,他转身就和法庭申请,把证物那个观音瓶拿过来。

    瓶子被放在宝珠面前五米的地方,宝珠说:“太远了,看不清。”

    律师挥挥手,法庭工作人员又挪到她面前,宝珠看了一会,忽然对着法官问道:“法官大人,我可以问原告一个问题吗?”

    法官说道:“你不可以。你的律师可以!”

    焦律师走过来,宝珠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焦律师点头,询问法官大人:“可以先问原告一个问题吗?虽然不符合法庭程序,但是这个问题对我的当事人非常重要。”

    “控方有没有意见?”法官问。

    控方律师大度的摇头。

    焦律师向着许运全问道:“许先生,请问那天我当事人帮你看东西时,是怎么看的,你可以给我们描述一下吗?”

    许运全略紧张地错开宝珠的方向,清了清嗓子说:“咳……那个,她一看到瓶子就说,‘呦,是个康熙朝的观音瓶呀’。然后她拿出来,左手拿着瓶子边,右手托着瓶子下部,后来……后来摸了摸瓶口的花,还摸了摸上面画着的那个渔船,最后又摸了一会下面的房子……就,就和我说这是个高仿品。”

    焦律师说:“谢谢。”看向法官,“现在请控方继续。”

    控方律师不知道问这有什么用,看向“被告”:“甄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个是你当初鉴定的那个瓶子吗?”

    宝珠摇头,“绝对不是!”

    控方律师一愣,不是就不是,还绝对不是。

    反问道:“你怎么可以证明不是?”

    就见女孩笑了笑,这一笑,可真是清艳绝丽,纵然故意把她当工艺品看,这一下,还是觉得这人长的是真不错,却见那女孩笑着看向法官:“法官大人,要是有人故意以假充真陷害我,我是不是可以反诉?”

    反诉就是被告变原告,原告变被告。

    “可以!”法官看她一派轻松,胸有成竹,说道:“可以反诉对方诬告。”

    就见那女孩又问:“是不是连带他的同伙也可以一起反诉?”

    法官差点被逗笑了,点头:“可以。”

    女孩闭着嘴不再说话。

    大家都以为她问完问题该有下文了,可是竟然没有,大家都看着她,正面,背面,侧面,全部上百号人,都等着,却还是收获安静。

    控方律师忍不住,这现在是他的场子,问道:“甄小姐,那我继续问你,你怎么肯定,这个瓶子绝对不是你看到的那一个?古玩界都是靠眼力,你如何能够证明,这个瓶子不是你当时看到的那个高仿品?”

    等了许久,才听对方慢悠悠地说:“以真换假,这不是我当初看的那一个。”语气轻描淡写却更加的肯定。

    控方律师笑了,“甄小姐你这么肯定?以真换假,那是谁换的?我的委托人,或是买家邓先生?为什么要换,大家无冤无仇。”他看向旁听席,陪审员,法官,转了一圈,抬手说:“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怎么是匪夷所思呢?”身后响起女孩略冰冷的声音,他转身,就看着那女孩望着自己,“你说?孙悟空他有什么错?”

    控方律师一愣!怎么还有孙悟空的事?

    就见那女孩坐直了身子,表情冰冷冷地说:“他错就错在,本事太大!他错在,从石头里蹦出来,没有背景出身,他错在,手持一根棒子,却能登凌霄宝殿,杀群神!他错在,违背了我们所谓的“正统”!所以他注定要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活该被压五百年,跟着一个傻瓜去取经,做一件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那些欺负人的人,还美其名曰,这是命运!”

    法庭寂静,落针可闻!

    场上的文化人多,很多人立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们的文化,千百年来,透着汉儒传统,这些标准,无意识的充斥在各种小说段子之中,孙悟空一定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刘“皇叔”也一定是正统,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但这其实是在潜移默化中统一大家的价值观,淡化个体意识。

    大家都看着那个坐在被告席的女子,姿容如画,夺人心魄,纵然此时她神色凛然,却莫名多了种震撼之美,那是因为放飞了自由的灵魂,而令人共鸣的心动。

    控方律师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看着对面的女孩,都不知道再怎么问,“你是说,有人故意针对你,因为你像孙悟空一样,本事太大了。”天地良心,他今天回家一定要笑个美呀。

    就见女孩一下站了起来,控方律师往后退了一步,不知她想干什么。

    法官提醒:“被告你应该坐下,不要说和案情无关的话。”

    却见女孩伸手一指:“法官大人,我要反诉许运全,还有他的老师许忠实,安城瓷器第一鉴赏家李尚明,我反诉他们诬告,还有故意设局意图诈骗!”

    “轰”一下,满庭爆发出议论声。

    法官惊讶地一时都忘了喊肃静。

    控方律师看着她,压着噪杂声追问道:“你为什么说他们联合陷害你,有证据吗?”

    女孩一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因为我在安城古玩界没有背景资力,所以我错了!因为之前我和李尚明为了一只元青花争论,那东西他看假我看真,我收了,所以我又错了!他前段时间电视上打眼,那元青花成了我比他眼光好的铁证,所以我更错了!”

    “胡说”李尚明坐在后排低声咒骂,他怎么知道她收了那只元青花?但搞阴谋诡计的自己却不能跳出来申辩。

    控方律师还是比较沉稳,继续追问:“那问题是你怎么证明他们设局?这瓶子,你意思是他们以假换真?那证据呢?”

    宝珠看着他,如同看傻瓜:“我都说了这瓶子不是我见过的那一个。”她指着许运全:“他刚才做过证,我是怎么看的,摸了好几个地方是吧?这只瓶子我没见过,找公安验指纹吧!”

    大家目瞪口呆,这也行?!

    宝珠一转身,隔空望着旁听席的一角,“古玩圈那一套早该变变了,这么笨的做局方法。”而后对着记者的方向说,“我们是法治社会,应该相信国家的法律!”一晃脑袋她又补充道,“我最守法了!”

    所有人都望着她,瞠目结舌。

    “哐当”一声,法院的玻璃门被撞开,大家潮水似的涌出来,可大家等了很久,也不见主角现身,渐渐的,普通市民看热闹的,都等不下去走了干净,只剩记者们还在苦苦等候。

    忽然,一排跑车开了过来,冷峻的黑,典雅的白,耀目的金,闪亮的黄,中间还有一辆不相称的紫红色宾利,记者嗅觉灵敏,立刻就认出主人来。

    身后大门一开,焦律师陪着今天的主角走了出来,记者连忙就往上涌,早前的庭审太精彩,谁也没料到是最后那样的结局,焦律师带着助手帮忙挡人,不知什么时候,身后也跟出来一些工作人员,记者被远远挡住无法靠近。

    车门一开,里面的人一个个下来,记者们认出人来,眼明手快,赶紧把相机都装起来。

    中间从紫红色宾利车上下来的男人,两步走了过来,手一伸,搭在了“孙悟空小姐”的肩头,这是什么情况?记者都紧张地看着他们。

    乾启谁不认识?这可是启世的继承人,但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简直比刚刚听到庭审结果时还惊讶。

    就见那平时死活不爱上杂志的乾公子,首次神态和煦,对着他们说:“她贪玩,大家出报道的时候关照一下,给你们添麻烦了!”

    宝珠还想说话,被乾启硬是搂着肩头带走。

    “干什么,咱们趁机打个广告。”她挣了一下,回头对那班记者喜滋滋地说:“我们宝韵拍卖行下周开张,这几个,都是股东,大家到时候记得来捧场!”说完被乾启一把塞进了车里。

    留下一群记者风中凌乱

    向诚靠在车旁对薛利说:“看看,记者都吓傻了,今天算是知道什么叫物尽其用,不服不行!”

    薛利说:“这人不拦着她,真不知能做出什么事。”

    那边的记者终于反应过来,谁说的这是二婚弃妇,准备用弃妇做标题的,赶紧打电话回去撤稿。

    这安城,要出大新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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