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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弟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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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六弟弟病了

    不久之后,弟弟病了,那病来得迅疾,因为正值秋收,妈妈要忙地里的活计,我也要放驴,没法在家里看弟弟,于是妈妈就带着弟弟去了地里,妈妈在地里忙着收割,弟弟就在一边玩耍,后来弟弟睡着了,妈妈太忙了,没有注意到,加上刚下过雨,地上非常的潮湿冰凉,等到妈妈发现的时候,弟弟已在地上睡了好久,一边的衣服都湿了。第二天,弟弟就尿不出了,随后全身浮肿,紧接着双腿开始溃烂,继而发展到全身溃烂,乡里的医生检查后告诉妈妈,让妈妈赶快带着弟弟到县城去,晚了就没救了,妈妈连夜给爸爸发了电报,第二天,爸爸就回来了,然后一刻没有停留就带着妈妈和弟弟赶往县城。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爸爸在家里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因为弟弟危在旦夕,他们走得时候,几乎没有给我交代什么。看着爸爸提着包,妈妈抱着全身浮肿的弟弟,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心酸,路过前院的时候,刚好撞上出门的大伯,爸爸就给大伯交代了一下。

    “大哥,地里的庄稼就托给你了,能收回多少就收回多少,忙不过来就算了,我们这一走,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准头。”

    大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弟弟浮肿的小手,或许,是大伯感到,弟弟危重的病情,此去凶多吉少。

    妈妈走了,弟弟也走了,偌大的一个家就留给了我,往日充斥着弟弟欢声笑语的院子,瞬间变得空荡荡的,而我的心更空落,我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我想哭,真的,想放声大哭。我木然地扫视着院子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都那么陌生,最后,我仰望苍天,天空湛蓝、高远,一只苍鹰定格在我头顶的天空,一群小鸟在它的周围飞来飞去,我的耳朵好像失去了它本该有的功能,世界变得安静极了,我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剪影,苍鹰、蓝天、花草、树木等等,都像皮影戏里的场景,而我成了置身事外的看客,漠然、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思绪才渐渐回到了现实,回到了我伫立的院子、我的家,今后将由我打理的家,不知道是由于责任还是别的什么,我觉得院子乱极了,我开始把那些散乱的农具放回到该放的地方,随后,我拿起了扫帚,开始打扫院子,扫帚是那种专门用来扫院的,很大,扫起来感到非常地吃力,这些平时都是妈妈打扫的,现在由我来接任。当我扫完整个院子的时候,汗水早已湿透了我的背,但我并不感到累,还有很多活计等着我,那些放在外面平台上晒干了的萝卜干,我得收起来,还没有干透的白菜我得搬回窑里,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继续晾晒,干透的柴禾我要搬回柴房,给驴饮水后要加些草料,傍晚的时候,我还要给即将上架休息的鸡再喂一次,此后,我得给自己做饭,顺便喂喂红柳。这些活计,以往都是妈妈做的,或者是妈妈吩咐我去做的,现在都由我来完成,没有人来吩咐我了,以往这些讨厌的活计,现在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义务,我好像瞬间长大了,变得麻利、老练,无论是我能做的还是不能做的,能做好的还是不能做好的,我没有选择,我唯有竭尽全力,才能维持这个家庭、这个院子的正常运转。

    当我扫完整个院子的时候,我汗水浸湿,灰头土脸,当我搬完全部柴禾的时候,我头发蓬乱,沾满柴屑;当我收起萝卜干时,不小心撒了一院,我只得重新捡起;当我匆忙做饭的时候,打翻了锅台上的水盆,撒了一锅台,收拾的时候还弄湿了我的衣裤……,这一切,我没有选择,也不能哭泣,以往那个在妈妈眼里拨一下转一下,不拨就不转的黄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勤快、利索的新黄毛,我好像瞬间长大了,其实这些活计我都能干,以往我只是在应付妈妈的要求,现在,我是怀着责任和义务去完成的,当然效率也就不一样了。要使一个人真正的成长起来,不是给他讲多少道理,而是让他在困境中去锻炼。

    无论生活带给我什么样的变迁,第二天我依然是一个精力充沛、活蹦乱跳的黄毛,学习上我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生活中我能应付自如,这些本领其实在妈妈在时我就学到了,因为妈妈太忙了,所以像做饭洗锅此类的活计基本都交给了我,这在无形中锻炼了我,只是有时候毛手毛脚,难免出些差错,但这并不影响我对整个事情的把控,有些活计平时是由妈妈做的,但我明白它的流程,自己就去照做了,一次做不好,再做一次也无妨,所以在妈妈离开后,我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这也就是妈妈走时为什么没有给我过多交代的原因,因为她知道她的女儿能独自应付这些基本的生活。

    一个人看家的日子,白天过得很快,因为早上起床后,我要去上学,走之前要给驴添好草料,然后锁好家门,放学后,我还要给自己做午饭,午饭很简单,土豆块炒一下,然后倒上水,加入黄米、佐料,焖熟后即可,吃不完的就给红柳吃,随后我就要放驴了,一直到傍晚回家,拴好驴,添入晚上的草料,我还要喂鸡,灰子基本不需要我喂,它会在白天到家周围吃草,回来后随便丢给它一颗白菜或者萝卜什么的。花花已经很少喂了,它一直在打野味,家常便饭,它早都不愿吃了。只是红柳,一顿都不能少,如果不喂它,就没的吃,它既不会打猎,也不会吃白菜,所以,我的每顿饭相当于作两个人的,这样也好,使我不能偷懒,顿顿必做,这样在无形中也满足了我身体正常成长的需要,现在想来,还得感谢红柳,在妈妈离开那一年多的时间,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

    晚饭后,我就要上炕了,睡前的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因为怕鬼,那时候,民风淳朴,没有什么抢劫盗窃之类的事,大型凶猛的野生动物也很少,狼只是用来吓唬小孩的,从没有听人说过当地还有狼,但是鬼却听人常常说起,这里有鬼,那里闹鬼,说的人绘声绘色,听得人胆战心惊,所以,在当地要想吓唬小孩,不是说狼来了,而是说那里有鬼,这比什么都管用,正在哭泣的小孩会立马抹干眼泪,正要干坏事的也会立马缩回手脚,乖乖地回到大人身边,虽然谁也没有见过鬼,但是鬼无处不在。我也一样,吹灭灯后,我就立马把头蒙在被子里,任凭呼吸多么难受,也绝不会把头伸出,虽然我知道红柳夜夜就守在门外,但是依然不能打消我怕鬼的念头,即使一个人很怕,我也不能把红柳放进来,因为它要在晚上的时候照家,防止狐狸等进入院子叼走鸡舍里的鸡。

    虽然年幼,但我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在那一个个难熬的夜晚,我从来没有想过到大伯家过夜,因为一旦我离开,红柳也会跟着我,那样的话,院子就处于无人看管的状态,所以我宁愿夜夜都在怕鬼中入眠,也不愿让一只狐狸拖走我的鸡。

    我曾给来望说起这件事,来望说他晚上可以给我作伴,但是我拒绝了,心中隐隐觉得自己长大了,男女有别,虽然我很喜欢和来望在一起,和他在一起,我的心情很放松、快乐,我们可以无拘无束都谈天说地、自由嬉戏,和他在一起,像在茫茫草原上驰骋的骏马,你可以永远驰骋,也可以随时勒缰,没有人给你设防,只有碧绿的草原、湛蓝的天空和草原苍鹰,你可以无限放飞自己,无论是错了还是对了,没有人责备,也不会有嘲笑,在这里,你能找到真实的和放空的自己,正是来望给了我无限的包容,甚至是纵容,让我感到和他在一起是那么的快乐,我离不开我这个伙伴,就像怕鬼的黑夜过去后,明天的太阳依旧光芒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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